饭后,宁翠翠帮着收拾好碗筷便回到树棚下面休息,被跟过来的晴儿找到。
“翠翠,明儿还去抓鱼吗?”晴儿兴奋的问道。
刚刚在饭桌上,翠翠道要去抓鱼,着实让晴儿兴奋一把。也不知怎的,晴儿对翠翠的依赖喜爱,几乎甚于对宁群的依赖,这样的改变,恐怕晴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明儿,恐怕不成啦。”宁翠翠沉吟了一会儿,回答道。
“晴儿,我找你,还有点别的事帮忙……”
一炷香之后。
晴儿长呼了一口气,撇掉手中的树枝,擦擦额头上的汗水,问道,“翠翠,你要西宁城的地图干啥?现在也回不去,等回去了,我带你在城里溜达不就成了,画图干嘛?”
“天机不可泄露!”宁翠翠笑眯眯的回答,没在意自己的身后忽然窜出一个人影,将她扯走。
“宁群?”宁翠翠惊讶,“你这是干嘛?快放开我!”
“翠翠,你是不是要回西宁城?”宁群神色严峻,紧盯着宁翠翠的面容。
“你让晴儿画出西宁城咱家的位置,是想回去拿东西的,对不对?”他低声厉喝,过分严肃的样子让宁翠翠的神色跟着紧绷起来。
“宁群,你小声些,别叫别人听见!”宁翠翠低声道。
宁群又急又气,“城中瘟疫流行,如今靠近就是死,你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我不是说了,万万回不得城吗?”
“宁群,你冷静一下,听我解释。”宁翠翠温声安抚,看着宁群的胸腔渐渐平静下来,开始解释。
“这瘟疫只要是染上,便会叫人毙命,对也不对?”宁翠翠歪着脑袋问。
“当然!”宁群郑重的点头,“这瘟疫来的太过迅猛,无论在城中呆上多少时日,只要染上瘟疫,无论轻重亦或是接触的时间长久,都会没命的!”
“所以翠翠,这西宁城,万万回不得!”
他严肃的看着宁翠翠,试图将其一丁点幻想抹杀在摇篮里,势必阻止她回城取物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一定会死就好……”宁翠翠喃喃出声。
“一定死的话,我便不怕了。”宁翠翠莹然一笑,眸光灿烂。
“翠翠,你……”宁群愕然,“你……”
“嘘,别声张!”
宁翠翠机敏的竖起耳朵,听了听刚刚传来的异响,片刻沉静后,松了口气,只当是风吹树叶的声音,没有往心里去,继续对宁群解释道,“宁群你放心,我对这场瘟疫有自己的免疫。”
“这瘟疫会叫人身死,的确很可怕,但这不代表我会害怕。”
“宁群,我保证,明日我不但会从西宁安然无恙的回来,还会将你说的那些东西,都带回来,好吗?”
宁群连连摇头,“翠翠,你莫说回到西宁还有没有性命之忧,光是我说的那些东西,只凭你一个姑娘家,不可能拿的回来,翠翠,听我的,乖乖留在这里,千万不要回城……”
“这些日子大家很艰苦,奶奶的心里不好受,何况,我爹和三伯在外不归,你若一走不回,奶奶该有多伤心焦急?你想过没有?”
宁群见宁翠翠打定了注意,慌了神,实在不知该怎么阻拦,只得搬出奶奶坐镇,试图挽留宁翠翠。
“宁群,我此番进城,也可以顺道将我爹和二伯找出来。”宁翠翠平静的道,“这是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如果宁群是担心我,那么大可不必。”她凑到宁群耳边,低声道,“翠翠早已经不是那个糊涂发傻的宁翠翠,如今的我,知道要做些什么,抱负宏图,应有尽有。”
“宁群你莫阻拦,明日,我还要请你帮我一起,做个计划……”
两人低声交谈着,夜晚林间的风吹在身上,有些瑟瑟发冷。
可这林间交谈的两个少年却说得无比兴奋,自然没有注意旁边那一道不曾离开的精光。
少年说到兴起之时,双眼之中放出的光亮堪比悬空明月,朗朗声音轻灵干脆,无比悦耳。
而这计划说道一般,旁边另一个少年的愁容满面也逐渐收起,跟着那名少年一同,变得满含期待,兴奋起来。
两人不知交谈了多久,宁翠翠的膝盖有些麻了,才站起来,连连跺脚,打了个呵欠,对还精神异常的宁群道,“宁群,麻烦你明日一定按照计划行事,如果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请宁群一定拦住几位长辈,尽力说服他们,不要试图去寻我。”
“我知道了。”宁群低声答应了,“去休息吧。”
一觉天亮,宁翠翠心中有事,早早的便起床了。
查看了一眼装载食物的几个瓦罐,只有一些晒干的熊肉和一些红薯,昨晚已经将银鱼吃了个精光,看来今早又要吃回原来的野味了。
刘氏起床很早,见到宁翠翠在厨房边打量的模样很是惊诧,“翠翠怎么这么早起来,不多睡一会儿?”
“不了,早点起来,帮五婶弄弄早饭。”宁翠翠笑着回答。
“对了,昨天你五伯和你宁群哥从外面拿回来一些野菜,数量不多,但也够吃一顿的。”
刘氏展示给宁翠翠看背篓里的一捆青菜,上面还带着湿润的泥土。
“翠翠你说说,这菜咋吃?”刘氏询问着。
“是跟熊肉配着下锅炒,还是清水炒?”
宁翠翠琢磨了一会儿,微笑着将刘氏的提议一并反驳,“五婶,这青菜,不来炒,我来掌勺,给你们换个口味尝尝!”
刘氏高兴的答应下了,便去一旁准备主食和熊肉,而宁翠翠去一旁将这些青菜水洗干净之后,抖落掉上面的水珠,搁置到干净的盆子里,着手刷锅弄盆。
在锅中烧开清水,将洗干净的青菜放进去,滚了个滚之后,很快便捞了起来。
焯过开水之后的青菜显得更加碧绿,青翠欲滴,放到盘子中,用筷子摊开晾着,冒着热气的青菜散发出清幽的新味,极为清新。
宁翠翠做好这些事儿之后也没闲着,取了三瓣大蒜,放到案板上拍碎,细细切沫,乳白色的蒜末洋洋洒洒在碧绿的青菜上,格外好看养眼。
拿了些细盐与少量的白糖,洒在盘子里,这盘新奇的青菜算是完成了一般。
另一边,正在剁着熊肉的刘氏见到了,稀奇的问宁翠翠,“翠翠,这青菜还能这么做?”
“当然,五婶,这是凉拌青菜,清新爽口,下饭着呢!”宁翠翠笑眯眯的回答。
“卖相真不错,做法还简单,翠翠,你脑袋瓜可真聪明!”刘氏赞叹道。
“还没完,还有最重要的一项!”宁翠翠说着,拍掉手上沾着的蒜末,向树根下的一个背篓走去。
背篓里是几天前她和晴儿黑胖去树林子里摘取的青杏。
五伯宁远宁告诉几个少年,杏子时日味道,需要存放好久才能吃到嘴里,存放好的青杏,味道好极了!
刘氏见到宁翠翠东挑西拣的动作,好不疑惑,“翠翠,那杏子还要个把月才能吃进去,现在酸着呢,你要干嘛?”
“五婶,我就在挑酸杏子,越酸越好呢!”宁翠翠头也不回的答道。
“好,就是你们两个了!”
宁翠翠从背篓里跳出来两个个头极大,饱满多汁的青杏,拿到案板上,小心翼翼的切开,去除里面的杏仁。
“这是干嘛?”刘氏越看越新奇,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熊肉,来看宁翠翠的动作。
余下四瓣干干净净的杏肉,宁翠翠取来捣蒜的杵,将杏肉放在碗中捣碎。
黏黄的杏肉之下,是干净剔透的杏汁,散发着浓郁的酸气,闻上去倒是清香扑鼻,与青菜极搭。
“翠翠,你这是……”刘氏长大了嘴巴,看着宁翠翠将碗底的汁液一股脑的倒进了青菜里,彻底讶了。
宁翠翠没有急着解惑,而是慢条斯理的将混合了蒜末,细盐,白糖和青杏汁的青菜搅拌着,将里面的调味料和食材拌开。
碧绿青菜的清新混合着蒜头的浓郁气味,以及酸到生津的杏汁,以及微微的咸甜,宁翠翠用筷子夹起两条青菜,用手搭在下面,给刘氏味道嘴里,“五婶你尝尝味道?”
刘氏砸吧砸吧嘴,品尝之后一脸惊喜,“好吃的很!开胃又爽口!”
宁翠翠满意的点点头,发觉自己果真继承了天火星君的天赋,在美食方面,无论是制作美食还是品尝美食,都很有一手啊。
等到宁翠翠帮着刘氏将早饭弄好之后,一大家子人相继起床,开始用饭了。
一碟子杏汁拌青菜,一盆红烧熊肉,主食是香甜的地瓜,美味可口,甚是下饭。
“翠翠,你这做饭的天赋真是一绝,太好吃了,我的舌头都要吃进去了!”晴儿舔了舔嘴唇,看着碟子里精光的青菜,意犹未尽。
“一会儿我跟宁群进林子里,采些野菜野果什么的,到时候,保证大家吃的更开心!”
“那也要做的人好吃嘛,就要翠翠你和五婶这样的‘大厨’才行!”
晴儿懵懂的一句话,让一旁吃饭的大伯母王氏有些不高兴。
“晴丫头,这话怎么说的,我做饭不好吃?”
刚刚晴儿提了刘氏,提了翠翠,就是没说王氏,而王氏的手艺,也一如晴儿漏掉的美食主厨一般,的确不怎么样。
晴儿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解释,脸涨得通红,低低的垂下头去。
“哎,孩子一时忘了嘛,大嫂别见怪。”宁远宁在一旁打着哈哈,转移话题,“翠翠,宁群,你们两个一会儿要进林子?用我去不?”
“不用了五伯,我们两个就够了。”宁翠翠连忙出声道。
“行,那别走远,安全第一,知道了么?”宁远宁温声道。
“恩,五伯你放心吧,我有黑云呢。”宁翠翠指指在一旁啃着骨头的黑云,胸有成竹。
宁群默默的吃着饭,或许是做贼心虚,他不敢抬头面对宁远宁的眼睛。这样的态度却让宁远宁有些奇怪。
“宁群,照顾好翠翠,有什么事儿就赶紧出来,脑袋一定要灵活,知道了么?”
“恩,恩……”宁群点了点头,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宁远宁和宁远平两兄弟对视一眼,直觉平日这个成熟稳重的侄子,今日有些不太对劲。
“宁群可是有什么心事?”宁远平出声问道,
“没、没什么……”宁群摇头,恍惚的回答道。
将这一切看到眼里的老太太道是宁群因为父亲经久不归的原因难过,心底长叹一声,拭去眼角的泪意,对宁远宁道,“宁群和翠翠两个孩子进林,我实在不放心,老五,一会儿你陪着进去,两个孩子也有伴,晚些回来我们也不会太过惦记了。”
宁翠翠心底咯噔一声,暗叹不妙的看着宁群。
宁群也知道恐怕是自己这边失了分寸,让老太太担心两人的安危,不准两人独自前去了。
“奶奶,我们两个足够的,五伯留在这儿就好,我们两个……”
“宁群,你今日状态不对。”老太太温声道,“让你五伯去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多个照应不是……”
“奶奶,真的不用了。”宁翠翠笑着道,“我看五伯五婶夜里住木棚,受的罪可不轻,五伯留在这,快些将木屋造出来,也不用每日露宿山林受苦,我和宁群,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这……”老太太迟疑了,看着宁远平,两人眼中有商量的目光闪过。
“奶奶,不必担心,一会儿我送宁群翠翠进林子就好。”
一道声音响起来,底气十足,正是黑胖发话。
“焦阁,你也跟着一起去?”老太太惊喜的问道,“若是这样,那边省去不少事,两不耽误,甚好,甚好!”
“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儿三个孩子去林子里,我造房,余下的,各自安排!”宁远宁大手一会儿,豪气的说到。
吃罢饭,宁翠翠心思重重的带着黑云,和垂头的宁群,以及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黑胖一同向林子进军。
三个人一路沉默的走着,只有沙沙的脚步声,而风吹叶子的嗖嗖声,此外,十分的安静。
快到了林子的入口,宁翠翠终于按捺不住,转身对黑胖道,“黑……咳咳,焦阁,我和宁群两个人进林子就够了,你不必跟着,浪费时间不说,还浪费人才……你——回去劈柴吧!”
她诚恳的看着黑胖,试图让黑胖回心转意,掉头回去。
黑胖趾高气扬的抻了个懒腰,慢悠悠的开口,“怎么,你是怕我回去告密你要进城,还是怕我拖着你,不让你走?”
她这话说的云淡风轻,听在翠翠宁群的耳朵里,却别有一番用意。
“你、你都知道了?”宁翠翠皱着眉头看黑胖,“你偷听我们的对话?”
“谈不上偷听。”黑胖摆了摆手,“我早就说过,这山不是你家的,我在这儿做什么,都是光明正大,你们两个的谈话,只能说是无意间钻进我的耳朵里面罢了。”
宁翠翠没心思跟黑胖斗嘴,死死的盯着黑胖不出声,心里捉摸着怎么才能让黑胖闭嘴,甚至想到了让黑云攻击黑胖,让后将她绑起来。
可这招能瞒得过一时,却未必能让宁翠翠离开蛮牛山的这两天都见效。
“焦阁,这件事,你先不要说,行吗?”宁群看着黑胖,出声请求道,“如果奶奶和伯父们知道了,会很担心,没必要……”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阻止她啦?”黑胖不耐烦的挥手,“她自己愿意出去找死,我拦得住吗?”
“宁翠翠,我知道今天你要下山进城的想法,我跟你到这,也不是为了告密!”
黑胖冷冷一笑,“宁翠翠,你要想好,城里瘟疫横行,你这一去,没准就回不来了,就算你能回来,家里人知道你去了城里,接不接受你,还是另一说呢,你确定你要进城?”
“我确定,”宁翠翠言辞凿凿,“瘟疫对我来说没有那么可怕,我进城,也是为了大家的利益,百利而无一害。”
黑胖眼神落在宁翠翠宁和的面容上,定定的打量了一会儿,蓦地出声笑了。
她笑了一会儿,闭上嘴巴,严肃起来,“宁翠翠,今天这件事,是你自找的,我和宁群都告诫过你,三思后行。但……”
她话锋一转,恢复那种凉凉的语气,“你不听,倘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
“倘若你执意进城,我会帮着宁群瞒着奶奶伯父,倘若你后悔,我也会闭上嘴巴,选择三缄其口。宁翠翠,你自己选择吧!”
她转过半个身子,不去看宁翠翠。
宁群从昨夜起就有些心神恍惚的,脑袋里一直是宁翠翠要进城的事情,这会儿说什么都提不精神摆出笑脸,有些难安的道,“翠翠,你在考虑一下吧……我们现在的日子也不错,其实没必要冒险进城的……”
“不必多说了,”宁翠翠摇摇头,“焦阁,谢谢你,宁群,帮我拖着几个奶奶伯父,让他们务必不要离开蛮牛山去寻我,我明晚之前,定会赶回来的!”
“翠翠!”宁群巴巴的唤了一声,就看宁翠翠干脆利落转身,牵着唯二之一的一匹马,带着黑云下山了。
转过头去,是黑胖余有不忍但更多凉薄的脸孔。
“宁群不必自责,我们已经劝诫过,不必难过。是生是死,全凭造化。”
“可是翠翠,毕竟是我们的亲人啊……”他讷讷的看着已经消失了的背影方向,心里蓦地酸郁起来。
“说不准她会安然无恙的回来呢。”黑胖有些烦躁的甩甩头,将这个说法摒除脑海。
“宁群,我们进林子吧,若是叫伯父他们发现了,恐怕很快就会怀疑翠翠的下落。”
“恩。”宁群失魂落魄般的点点头,无精打采的跟黑胖进了林子,消失在石道上。
宁翠翠领着马匹,和黑云下了山,摸了摸马儿的鬃毛,“好马儿,现在我要回城,你带我回去,好吗?”
0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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