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灯都亮着,太过刺眼,亮得费尽殡仪馆所有电量。
唐佳汶提着满满一桶残骸出来,零星的血污都集中在她半裸的身体中部,而摇晃的污水则打湿了她的牛仔裤,又黏又冰。
唐佳汶没忍住低咒了一句。
抬头,就看见金属床上坐着一个,呃,全裸的男人,不对,女人,短发的女人。
看起来比唐佳汶还惨,整个人就像刚从那桶腥臭发黑的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在满是惊悚的寂静中,唐佳汶默默放下胶桶,走回厕所脱掉牛仔裤,当做浴巾湿水擦干净自己,直接套上备用的工作服出去,手上又拎着一桶干净的水。
她知道那个凭空出现的女人并非异类,在弄清楚她是什么东西之前,还是让她穿上衣服比较好,不然看起来太可怜了。
略过更应费心的尸骸,唐佳汶拿着湿抹布走到那个女人面前。
“喂,要不要擦擦脸……”
“……”那人傻愣愣地睁着眼,一副始终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傻乎乎的。
尽管满是血污,看五官也是个漂亮孩子,比唐佳汶小得多。
“喂,不回答我上手咯,臭烘烘的……”没等她转动眼珠子,唐佳汶就不温柔的糊上毛巾,大力地挨着挨着擦拭,搓了几次水才满意看到的干净脸庞。
苍白的灯光下是一张水嫩得透亮,通红的脸,被唐佳汶把发际线脸周擦的滚圆,滑稽中带着几分童稚,长得就还是很普通,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唇。
“还没我好看就敢袒胸露乳,不害臊!”唐佳汶懒得给她擦身子,直接把毛巾包住她的手腕,将人拖进厕所旁边的淋浴室,“要我手把手教你怎么洗澡吗?”
听懂了,那人摇摇头,万分自觉地拿过花洒扭开开关,被淋了满头冷水也没反应。
她体温低,就算不是好姐妹也不是普通人,唐佳汶揉揉眼睛,瘪瘪嘴,顺便洗了手,出去收拾那个……怪惨的姑娘。
首先把房间的灯调节到工作模式,再把桶里大块大块分离的残骸捡出来摆好,不管是光骨头碎骨头还是带肉的骨头,认认真真放在它该待的地方。
然后拿纱布绑在空水桶上,把胶桶里稀碎的残渣滤出来,忙完后已经腰酸背痛了,想到拖把池里的惨像,又哭天抢地地弓着背准备去厕所里捞渣渣。
结果,那孩子高高兴兴地坐在马桶上晃着小脚丫,因为阴气肮脏不堪的拖把池角落已经干净得能映出人影。
水池里自然啥也不剩。
“……”唐佳汶喉咙发烫,溺不出半句话,双脚柔软的差点给她跪地行大礼。
她打哈欠了,唐佳汶才清醒过来,啥也没说转身回金属台,抓着床沿对着女尸半边森森白骨的头颅发呆。
天快亮了她该下班了,周师傅一来,她就又要关禁闭扣工资咯,真好。
哒哒哒,那个光屁股小女孩屁颠屁颠跑过来,二话不说抱着唐佳汶的腰乱蹭一通,两颗黑眼珠亮晶晶的从她腋下挤出来望向她,不用想,就是在求表扬。
“嗯嗯,好好,乖孩子……乖孩子……”
唐佳汶无力的闭上眼,言不由衷地夸了一次又一次。
她不知足,还拉着唐佳汶湿冷的手掌捏捏亲亲,放到自己头顶抚摸着。
唐佳汶歪着脑袋,闻着她头顶廉价洗发水的味道,随意说了句,“我累了,你帮我把这里收拾干净,就回家……”
熟悉的阴风阵阵,挟着屋后头死水潭里熏人的腥臭味儿,唐佳汶睁开眼,又被辣的闭住眼憋气。
她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鬼东西,正想着脱衣服,就又被软绵绵的孩子搂紧,紧得呼吸困难。
“妈的……”唐佳汶气喘吁吁,睁开眼睛低头解着她的手指,却惊奇地发觉她的体温似乎上升了点。
再定睛一看,那碎的不能再碎的尸体,居然又不见了!
“艹艹艹!”
唉……
那股阴气是从背后传来的,被汗水浸湿的碎发飘忽起来,撩得人眼角发痒。
唐佳汶喉结鼓动,握紧那孩子的食指,慢慢转身将她挡在身后。
三步开外,立着一具完好无损的胴体,甚至比她原先还靓丽几分,饱满紧致,鲜活细嫩。
睁着眼望着远处,瞳孔失控地收缩扩大。
唐佳汶接二连三地咽口水,激动的结结巴巴,“死人死人复活,厉……厉厉害……啊……东岳老头儿都没这神奇……奇了奇了……死人,死人,那样的死人还能这样~我不是在做梦吧~”
糊里糊涂地就用力捻起手里的皮肉,把小姑娘疼的龇牙咧嘴,忍不住一口就咬在唐佳汶腰肉上。
“嘶……”她皱着眉头推开身后的小女孩,想要指责又想要道歉,以至于两条眉毛又丑又突,半边嘴角肌肉抽搐,呈现出一种怪异的表情。
小女孩咬完就没事了,丝毫不在意被她撞到金属床上的微疼,笑眯眯地冲她邀功,指着直挺挺的女尸去拉唐佳汶衣角。
唐佳汶揉揉酸涩困顿的眼角,把搓出的脏东西揩在外衣上,立刻收到两道鄙夷嫌弃的目光,“啧……丢人,你!这么大个人会洗澡不会穿衣服啊!这里有监视器的懂不懂!”
小女孩缩着肩抖了抖,慢吞吞地举起双手环住前胸,想了想,又空出一只手捂住下体,一副犹豫不决小心翼翼的试探样子,好像唐佳汶在骗她逗着玩儿似的。
“哼!”虽然有摄像头,但一般轮到她值班,都不会开的,“喏!四个角落东南西北都有!你的光屁屁小咪咪第二天就要上电视咯!”
“……”小女孩羞愤难当的样子再次取悦了唐佳汶。
她把自己丢在工具箱上的白色t恤和外套给人套上,这才严肃地问她,“不会说话?天生的?那个姐姐是不是你,你帮的她?”
小女孩只会点头不会摇头。
唐佳汶扯开衣领,让她看颈后的红色莲花,“这是业火红莲,长于无间地狱,见过吗?”
摇头,又点头。
“真的?”唐佳汶眨眨眼,质疑地瞪着她的脸,脱掉半边衣服给她看手臂顶端的黑色花纹,“这个呢,见过或者认识吗?”
小女孩眼神渐渐游离出走,唐佳汶还想追问,她却伸出软嫩嫩的小手,轻轻捂住唐佳汶丰满的乳肉,像之前取笑她光屁股那样睨着唐佳汶。
“……”她飞快的把衣服穿上,转身不再理会人。
既然女尸恢复的比计划外还健全,唐佳汶也不能撒手走人啊,她探她鼻息,又摸人心跳动脉,里里外外吃了个完整的冷豆腐。
“啧,这也太……那啥了,我难道还要再杀她一次吗……切!”
如果是她一个人说这些也没什么,可是身后还有个跟屁虫,开口就是在询问她在意她,所以最后唐佳汶还要再骂一句,意思是,我才没有理你!
小女孩照旧乐呵呵的,上来抱住她的手臂,指指不瞑目的女尸,又摸摸自己的后背,再拍拍唐佳汶的手臂。
“???”不是不想理她,而是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问,问什么。
小女孩举起一根手指,从那颈后红莲业火的顶端位置向下游移,每经过一个位置都会稍微停顿,最后静止在她的蝴蝶骨之下,每移动一次,唐佳汶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一分。
她见过半裸的自己,自然知道她背后有纹身,但能将金刚每面每手足的位置熟记于心,意有所指……
那手指沿途所经依次为右三头的中青,表愤怒;左三头的左死色,表愤怒;居中再上为吃人夜叉。
手持物依次为:匕首,勾刀,剑,金刚杵,棒;人骨碗,鲜左臂,人肠,颅器。
右脚压八天王分别为:水牛,蛇,绵羊,狐,男人。
她在绵羊和男人那里摁得比其他都用力。
唐佳汶眼神清明地看着那具完美无缺的女尸,手背却渐渐被青筋覆盖。
“嘭”的一下,小女孩被狠狠压在金属台上,拦腰向后折弯,唐佳汶掐着她细软的脖子,冲冠眦裂。
“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女孩还以为唐佳汶是在跟她玩闹,两手轻轻推着她的肩膀,脑袋破浪鼓似的来回折腾,连头上都是手术台上的脓液也未发觉。
唐佳汶眼神暗了几分,加重手下力度,她好瘦,脖子又细又软,被箍住的皮肤溢出蜂蜜般的柔腻,全然不见一丝半缕的血管。
许是痛了,又或者被唐佳汶狠厉的目光吓到,女孩抓紧她的手臂,两只悬空的脚噼里啪啦蹬得金属台直响。
嘴里发出沙哑绝望的声音,“啊……啊……”
唐佳汶撤出一只手,改从她头顶拿过一柄小巧的刮胡刀,那是用来替女尸们清理脸毛和唇毛的,“不说,我就用这把刀,一下一下,割断你的脖子,让你的,不知还有没有的血,流满这张桌子。”
女孩唇色苍白,下唇的牙齿印愈加鲜艳,她泪流满面地抓紧唐佳汶手臂,挣脱几下就又直指向呆若木鸡的女尸。
“啊啊……啊啊……啊啊!”
清脆的刀背撞击金属台之声,宛如人头落地震撼人心之感。
那具活生生的女尸仰面倒下,粉白的躯干上开始曼延青黑的血管印,痉挛着佝偻着,从面皮上洒落满地的白粉。
女孩捂着流血的颈侧,缩在最近的手术床底下瑟瑟发抖。
“……呸!”唐佳汶捂着肚子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口水,咬牙从墙角站起来,撸起袖子就是骂。
现在,这里除了一个不知名头的女孩,一具死而复生又死绝的女尸,还有满天花板的鬼影。
艹!
第二十章 葬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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