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县
穆合南下工回来之后,进到里间,见惠娘脸朝里面的躺在床上。
知道肯定是因为今日穆慧茹来家里拿了铜板的原因。
穆合南轻轻走到床边,坐下,声音很轻的叫了一声,“惠娘。”
惠娘没有回身,却淡淡的应了一声,让穆合南知道她没有在睡觉。
“嘿嘿,惠娘,我今日给你买了你想吃的点心,快起来尝尝啊。”
穆合南轻哄的语气还带着讨好。
惠娘没有动静,却开口说话了,“以后就别买那些东西了,我和孩子随便吃点凑合一下,只要饿不死就好。”
这些,一听就是气话,穆合南自然能听出来。
今日这事是他理亏。
之前跟惠娘在一起的时候就说过。
两人一起过日子了以后,穆合南挣的银子就全部交给惠娘保管。
穆合南以前的银子都给了家里,相信向氏手里有不少银子,一时半会儿的肯定用不着穆合南接济。
况且,穆合南十几年挣的铜板都用来供大哥家的孩子读书,现在养向氏的银子由大哥出也是理所应当。
况且,惠娘也怀了身子,以后用到银钱的地方肯定更多。
“惠娘,你看你说的什么话,就算再难也不差这点银子,我怎么能让你和我儿子饿着呢。”
惠娘以前还做些绣活之类的挣些家用,自从怀孕之后怕伤着身子就没有再做过。
穆合南也保证过,肯定会养着他们娘俩,不会让他们吃苦受累。
遇到自己上心的女子,穆合南又像个爷们似的站出来了,以前从来没见他对邱氏几个这样。
可能,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或者面对惠娘这个姿色不错的女人,穆合南身为男人的本性也露了出来。
惠娘身子动了动,扭过头,眼睛直直看着穆合南,眼睛里是委屈,又是无奈。
“南哥,我不是不想把银子给,姐姐,我是觉得南哥之前既然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他们就不应该来找咱们要银子。”
“是是是,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等休工的时候我就回去一趟,把这事跟我娘说好了,以后就不让他们再来了。”
穆合南连连赔礼道歉外加保证,生怕惠娘生气再伤了肚子里的儿子。
这个孩子对他来说可是个宝贝,绝对不能有丝毫闪失的。
今日穆慧茹要不是找到自己做工的地方闹腾了一阵,他也不会把自己和惠娘两人住的地方告诉穆慧茹。
“南哥,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你娘不同意的话,那咱们这日子可真的没法过了。”
“不会的不会的,惠娘放心,我一定好好的跟我娘说这件事。”穆合南搂住惠娘的肩膀,轻声小意的哄着。
惠娘也就是想借着这事让穆合南跟向氏他们把话说清楚了,免得到时候自己再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
上次回过一次村子,她再也不想跟向氏等人有交集了。
“那你这次休工就回去吧,我自己在家呆着。”
穆合南点头,过了一会儿想到什么,低头看惠娘,征询的口吻道,“惠娘,要不你趁着这次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娘吧。”
“咱们现在已经有了孩子,以后肯定也是要认祖归宗的。”
“再说了,上次回台宁村的时候让我娘生了那么大的气,这次大哥受伤了,你就当是去看看大哥。”
惠娘闻言,眼底划过不耐烦。
以前就知道穆合南这个男人心肠软,担不起事情,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担不起事。
这几个月都是自己拦着他,他才没有回去,也没有往家里拿银子。
现在知道他大哥受伤了,知道他娘日子不好过,心立刻就软了下来。
想到这里,惠娘鼻子一酸,眼眶直接红了,“南哥,不是我不想跟你回去。你也知道,上次我跟你回去的时候,你们村里那些人都是怎么说我的”
“他们嫌我是寡妇,嫌我名不正言不顺,没有一个人看得起我。”
“我如果跟你回去,那些人”惠娘说着说着直接哭了出来。
“不哭不哭,是我的错,我考虑不周全,是我不对,我以后肯定不会再提这件事了。”
穆合南见惠娘哭的伤心,立刻详装着打了自己两下。
惠娘见此,心疼的拦住他,“好了,人家又没有怪南哥。”
“嘿嘿,我就知道惠娘最好了。”
穆合南笑着,心里还有一件事惦记着,犹豫着要不要说。
他刚刚赔着笑脸哄惠娘不过是看惠娘在生气,先安抚她一下。
今日穆慧茹过来的时候说了家里的情况。
大哥受伤,估计这两个月都没法上工了。
好在老板看他们在这做了十几年,没有直接将大哥辞掉。
只是,大哥两个月拿不到月银,两个侄子读书的费用还得自己来贴补。
穆合南也知道家中肯定还有一些银子。
但是他怕自己如果不给娘一些银子的话,村里人会在背后骂他不孝。
惠娘抬眼,看到眼神游移不定,好像还有话要说的穆合南,眼珠子一转,大概能猜到他要说什么。
不等穆合南开口,惠娘心口的火就冒了出来。
这刚说完不让他把银子拿回去了,现在他又起了心思,这个男人,简直是榆木脑子!
穆合南见惠娘的脸色又开始不好看,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自己又是哪句话说错了?
于是小心的开口试探,“惠娘,吃东西吗?”
惠娘斜眼看他,反问,“你是不是还想给你娘银子?”
穆合南愣了一下,心虚的道,“哪有?惠娘你别瞎想。”
“哼!穆合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脸上根本就写着呢。”
惠娘挣脱开穆合南揽着自己的胳膊,坐到床的最里侧,也不再柔柔弱弱了,一反常态的强势起来,“穆合南,你听好了,以后咱们是要一起过日子的,若是不把银子存下,以后咱们的孩子吃什么?穿什么?”
“你已经和邱氏和离,咱们肯定不能从她那里拿银子。将来咱们的孩子和我都要靠你养着,你怎么能把银子往外拿?”
惠娘就是不想把手里的银子拿出去,她要死死的攥在手里,要不然将来怎么给自己养老。
穆合南知道惠娘说的这些都在理,也反驳不了。
但是,身为男人,他也是要面子的。
“惠娘,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之后受了不少的委屈。”
惠娘虽然是寡妇,年龄也就二十出头。穆合南这个已经三十多岁的男人自然对她呵护备至。
“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会好好做工,让我们老板再给我涨工钱,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他一开始上工的时候,一个月只有三百文,一直涨到现在的八百文,已经不少了。
惠娘面上不显,心里冷哼。
就算涨到一两又能怎么样?人家邱氏母女一天就能挣十几两,还有一个那么大的铺子,怎么跟人家相比?
穆合南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心中所想,还在苦口婆心的试图说服她,“惠娘,你想想,我毕竟还是要回村子的。对大哥我可以不管,可我不能不管我娘啊。要不然村里人该怎么说我了?”
惠娘生气的将脸扭到一边。
现在知道要面子了?他们一家和邱氏母女闹成那样,早就成笑话了,还怕人家多说这两句吗?
“惠娘,你说句话呀,你一向是通情达理的,你应该知道我也是有苦衷的。”
惠娘吸了吸鼻子,看着眼前对自己哀求的男子,眼神一软,“也罢,那这两个月咱们就给娘一些生活的银子。大哥如果也要的话,就算借的。”
惠娘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穆合南闹得不愉快。
因为穆合南马上就要发工钱了。
若是穆合南一生气,直接拿着银子回了村子,那她才是真的要傻眼了。
穆合南听惠娘松口了,脸上的高兴简直溢于言表,“我就知道惠娘最好了,肯定不舍得让我为难的。”
说着话,穆合南伸手小心的将惠娘抱到床边,亲自蹲下身子给惠娘穿鞋,“来,咱们去吃点心。”
惠娘脸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其实怄的要死,想着什么时候离开眼前这个男人。
她其实,根本不可能嫁给穆合南。
京城,丁府。
丁雨泽在当晚就收到了自己弟弟的书信。
看上面所说的那个小厨娘又出现在摄政王身边,丁雨泽也直接蹙眉。
他也知道自家妹妹的性子,所以这事就暂时瞒着所有人,他派手下人去查穆清媱的事情。
在穆清媱和晏梓临在郊外的水坝附近忙的时候,丁雨泽的人也很快就从南诏县打听到穆清媱的一切。
“大公子,穆清媱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女,现在也算是一个商人,在县城有一家小铺子,很多人都知道她们的铺子。”
“奴才去了他们说的那家铺子,里面的饭菜确实有些不同,是以前没有见过的种类。”
“奴才也按照大公子的吩咐查了她和摄政王的关系。”
“一开始摄政王和季少将军被那小农女的手艺吸引,经常去她那里吃东西。”
“后面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那小农女也会去羲和酒楼给王爷和少将军做菜。”
丁雨泽听着下人的禀报,眉头并没有放松。
“查她的家里都有什么人了吗?她开的这家铺子可是摄政王让人帮着招抚的?”
“回大公子,奴才也查了。那小农女和她的祖母还有父亲断绝了关系,断绝书也在衙门备了案。”
“现在就和她娘还有两个姐姐一起生活。对了,她大姐在一个半月之前已经嫁人,嫁的也是一个村里人。”
“她们的那间铺子,确实有人交代过崔县令帮着照顾一二。还有,据说那小农女跟羲和酒楼的掌柜关系也很是不错。”
下人说完这些,站在下首等着主子的吩咐。
丁雨泽眯着眸子思考了许久,“知道那小农女为何跟她父亲断绝关系吗?”
“回公子,奴才也打听了。她们母女在村子里的时候被婆婆赶到一间破院子生活,平日里也只给一些窝窝头充饥。”
“而她们的父亲这十几年来从未给过她们一文钱,更是与她们不亲近。”
丁雨泽颔首,“这倒是说得过去,被苛待十几年,凭着手艺过好之后不去管自己的父亲也是合情合理。”
“她的手艺是真的有你说的那般好吗?”
“是的,公子。奴才去吃了一次,确实很好吃,很特别。”
“怎么个特别?”
那人想了想,“是用一种石头做成的小锅吃饭。”
“嗯?石头做成的?”丁雨泽回想着那次他们在摄政王府看到的一个长板子的东西。
当时那上面做出来的好像是鸡肉。确实有那么几分特别。
“那她和摄政王走的近吗?”丁雨泽最关心的还是这一点。
“大公子,那小农女只偶尔去给王爷做次饭。王爷在几个月前回京之后也就在大半个月前叫那农女去王府一次。”
这下人查的很细致,连穆清媱来过京城的事情都没放过。
丁雨泽闻言稍微舒展眉头,挥手让下人先出去。
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摄政王真的是冲着那小农女做饭的手艺。
一个敢顶着流言和亲爹写断绝书的女子,说不定还真的有几分与众不同。
摄政王是皇族,是王者,应该不会对一个出身低微的小农女生出什么兴致。
而就算王爷真的有心想让那个小农女留在王府,也顶多是个厨娘。
若是那女子不知好歹的想爬王爷的床,等妙菱嫁过去自会处置她。
知道了穆清媱的身份和来历,丁雨泽反而不担心这件事了。
就如他所想,穆清媱的身份低微到他都懒的放在心上。
事情到这里也算告了一个段落。
可是偏偏那么不巧。
丁妙菱闲着无事的时候去书房找书看,然后就看到了自家大哥传回来的信。
丁妙菱眼睛发红的看着小厨娘三个字,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穆清媱在晏梓临面前随意的样子。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晏梓临和那个小农女之间绝对不是普通的关系。
于是,丁妙菱不管不顾的找到自己大哥。
“告诉我,那个贱人叫什么?她到底是什么来历?她是如何勾引的王爷?”
丁雨泽是刚从外面回来,面对自己妹妹近乎失控的发问,先是愣了一下。
接着看到她手里紧抓的纸条,了然。都怪自己没有收好。
丁雨泽上前几步,将丁妙菱揽在怀中,环视周围几个下人,眼神警告。
低头的瞬间,眼神缓和,语气轻柔下来,“菱儿,跟大哥来,大哥跟你说说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丁妙菱抬头,眼底猩红若隐若现。
听着丁雨泽不紧不慢的话,等不得半刻。
“大哥,你现在就告诉我。”
丁雨泽见她很是激动,揽着她往后院的方向走,温声安抚着,“好。那个女子叫穆清媱,出自”
两人边走边说,走到大厅之后又过了许久,丁雨泽的声音才落。
“菱儿,她不过就是给王爷做饭的厨娘,你不要多想,更不用将她放在眼里。”
丁雨泽的安慰对丁妙菱没有半分的作用。
女人吃醋的时候,是根本不会在意另一个女人的身份的。
就算低贱到尘埃里,只要摄政王将那个女子看在眼里,对丁妙菱就是一种威胁。
“穆清媱!穆清媱!给我等着!”丁妙菱咬着牙根,眼底的凶狠划过。
“菱儿,你”
“不要管我!”丁妙菱挥开丁雨泽伸过来的手,看着他的眼神也带上责怪,“大哥和二哥竟然还想瞒着我?你们是要帮着那个贱人嫁到摄政王府吗?”
“妙菱,不是你想的这样。大哥只是觉得一个小农女根本不能跟你相比,王爷是绝对不会看上她的。”
丁雨泽是个男子,他身份也足够高。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摄政王都不可能会和一个农女有多深的瓜葛。
以他男人的眼光来看,也同样不会将穆清媱这样的女子放在眼里。
“谁说的?王爷就对她感兴趣了。要不然怎么会让她在王府住好几日?我都没在王府住过!”
“她还跟王爷一起用膳,连我都没那么随意的坐在王爷面前吃过东西。”
“还有现在,王爷竟然带她去了大坝那边转悠!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应该是我!怎么可以是别人?还是个低贱的小农女!”
丁妙菱越说越激动,最后都恨不得立刻将穆清媱给杀了。
女人之间就是要攀比。
晏梓临和穆清媱做过的事情是丁妙菱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所以她的嫉妒心开始爆发。
丁雨泽见她这个样子,既心疼又头疼。
上前几步,两只手拉住丁妙菱的胳膊,“菱儿,菱儿,你冷静一点。你二哥只是在信上提了一句那个穆清媱也在建大坝的地方,说不定是王爷觉得那些大人很辛苦,让她去做饭犒劳众位大人呢。”
“你想想,王爷身份那么高贵,怎么可能会将那个小农女看在眼里。”
丁雨泽说话间,看看丁妙菱渐渐平静下来的神情,心下舒口气,“菱儿放心,大哥现在就给你二哥写信问清楚,大哥跟你保证,那个小农女肯定只是被叫过去做饭的。”
丁妙菱听到这话,眼睛一亮,抬头,“大哥,你带我去找二哥吧,我要亲自去看看。”
“什么?去郊外?!”
“嗯!”
“这”
第九十四章 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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