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这人如今能把不要脸说得如此光明正大,也算是一项极好的本事。想了一下道:“既然这样,我就在月底搭着他的船一路进京。做生意不能光靠别人吹,是李逵还是李鬼一探便知!”
知道顾衡要同自己一起进京,郑绩自然一脸惊喜。连连说能送举人进京会试,是自己的格外荣幸。只是货船不比客船,路上多少要辛苦一些。
顾衡自然知晓其中辛苦,但比起从前那些苦这些委实不算什么,就各自约下启程的日子。眼下已经是秋末冬初,水路走得慢的话容易碰到冰冻,所以是船期不等人。
知道顾衡要提前进京,张老太太仔细想了半夜后也要跟着一路。
张老太太已经年近七十,顾衡自然是不允。老人家实在无法,才悄悄道出自己的忧虑,“听说京城里的富贵人家讲究榜下捉婿,万一有个大官非让你当上门女婿,那瑛姑该怎么办?”
顾衡实在是哭笑不得。
第一这个进士之位不见得是十拿九稳,第二即便是考中了进士,至多不过被授受一个翰林院编修之类的小官。那些真正的官家小姐个个娇生惯养眼高于顶,怎么会看得上他这个毫无根基背景的人?
老太太反正是振振有词,说戏台子上都是这么演的。那陈世美和秦香莲原本是多好的一对夫妻,结果那人一进京就变了心。为了迎娶公主还斩杀原配,做尽无数恶事后,最后还是枉送了性命。
顾衡一时间竟然是无言以对,想想一同进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兴许还能找些找到瑛姑父母的线索。
方县令第二日得知顾衡要提前进京,特地将他招至县衙,说正好要给京城的一位叔伯兄弟带封家信。因为信中说了几件隐密私事,所以不好找官家的驿站。
顾衡含笑应了,也没问什么样的私密事竟连官家的驿站都不能走?既然这般要紧,又为什么托付给自己捎带?
回到家中,就见临县的李厚朴不知什么时候正候在院子里。吭吭哧哧地说,适逢贵妃娘娘的四十岁千秋,京中皇帝下了旨意,在明年春闱和秋闱之间特特加了一场恩科。各地的落第秀才持县学学政的举荐信,都可以前去一试。
这个李厚朴性情跟名字一样,真真是质朴可爱。虽然已经被顾家宛转拒绝了亲事,却还是以请教学问的由头时时到沙河村来。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语人,明知道他不怀好心,顾衡却还是只有眼睁睁地一旁望着。
李厚朴脸色胀得通红,“今年秋闱我没有过,本来就想着另外先做些事。不想县里突然通知加了恩科,我的老师觉得我的学问做得还好,只是时运有些不济。就让我早些赶到京城去,势必要参加这回恩科考试。”
顾衡心塞得很,“所以一一”
李厚朴脸面胀得通红,觉得在自己强人所难,“所以请顾兄前往京城的时候捎带我一程,当然一路上花费的银子全部我自己承担。还望顾兄在主家处帮衬几句,我知道那是运送金贵之物的货船……”
顾衡心中一阵无语。
实在想不出这等行事腼腆的人物,日后怎么成为八面风光的边疆大吏?此时却不好拒绝,因为张老太太对李厚朴的印象甚好,只要这人前去恳求,老太太一准答应,所以他同意与否其实都无甚关系。
顾瑛得知此次可以一同进京,又高兴又惶恐,在家里忙得陀螺转。一家三口要带的衣裳被盖,在京里几个月的吃食用度。别的便也罢了,这银子最起码要带得够够的。
来年春闱二月开始,等到张贴金榜起码要到三月,因此这段时日的农事和租子都要一一提前安排好。所幸族长顾九爷荐过来的三个庄头都是积年的老手,主人家只要一吩咐,他们就知道接下来的章程。
张老太太这一年里特意有心放手,已经不怎么管庄子上的事儿了,顾衡又忙着进京的事体。顾瑛就自个做主和新庄头定下规矩,今年的种子和农具由顾家全包,来年打下来的粮食四六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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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康庄大道,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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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同行
等到顾家三口收拾妥当坐上了北上的船时, 才发现这艘载满货物的大船上还载了好几个熟人。
李厚朴自然就无需说了, 这人一上船就晕得天昏地暗, 行船的船头送来了船上专用的药丸都不顶用。另外一个却是莱州城同茂堂汪太太的外甥童士贲,也是准备参加来年恩科的, 随侍在他身边的竟是他去年新纳的小妾叶瑶仙。
两边的人见面自然有些尴尬,张老太太都不知怎么张开这个嘴。
谁知童士贲一恍神后跟无事人一般,深揖到底一贯温厚地笑道:“有些日子没到您老跟前请安了,身子一向可好?”
张老太太想起这个人做的那些个恶心事便一阵腻歪, 心想难怪这人出了那么大的丑却没被剥夺功名,大概就是因为这人的脸皮格外厚。
就从鼻了哼了一声,脸不是脸嘴不是嘴的凉凉道:“若是没人日思夜想地想占我小孙子的便宜, 坏他的清白名誉,我的身子想必会更好!”
童士贲的城府毕竟还没有修炼到家,听见这直戳戳的讽刺和打脸, 面色不由一变。
随即苦笑道:“老太太还在为那件事怨我?唉, 我早早说过那是一场天大的误会。如若不然, 县学里那些古板夫子根本就不屑与我说话。学政大人就是知道我冤枉, 才特特与我写了举荐信,好参加明年恩科……”
这话里话外竟然隐隐透着得意。
童士贲瞟了顾衡一眼,心想即便我名声有损又怎么样?我还是保有秀才的功名,还是顺利参加了今年的秋闱。虽然没有得中, 但还是得到了来年特试恩科的举荐信。只要我稍稍努力, 后头的春闱我一定可以堂堂正正地参加!
非常奇异的, 顾衡听懂了童士贲嘴上没有说出口的话。
他也看了童士贲一眼, 漫不经心地笑道:“听说是因为贵妃娘娘的千秋节,宫中圣人才特地下旨加了这场恩科,诏谕前科落第中品性卓著之人加试。只是乡试恩科后不可能又加一场会试恩科,所以童兄这科即便得中,只怕还要等两年才能参加下一次的春闱呢!”
童士贲的脸色顿时绿了。
官场上向来讲究论资排辈,晚一科就成了后辈。多少头发花白的老者在青葱少年面前弯腰行跪拜大礼,就是因为他们要晚于别人中进士。
以往的乡试恩科多排在十月,也即当年的秋闱之后。补录的举子就可以顺利参加来年的春闱,啥事儿也不耽误。
今次的恩科却为彰显贵妃娘娘的尊宠,特意选在了她三月的千秋节后,这就造成这批补录举子地位尴尬。就是中了举人也参加不了当年的春闱,而下一次春闱尚在三年之后。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童士贲没想到这个小表弟口舌竟然变得如此厉害,就故作轻松地温和笑道:“衡哥对我还是存了气,见了我的面连表兄都不愿意喊了。以往跟进我的身后,叫得可欢实了。你如今是正经举人,看不起我们也是有的。”
顾衡再一次感叹,自己难道是被牛屎糊住了眼睛?
从前怎么就看不透这是一个口蜜腹剑的两面小人?从前怎么会以为这个人一脸憨厚老实巴交,就把顾瑛放心的托付给他?
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一心一意地为他筹划,助他登上高位尊享富贵,最后却极利落地反咬自己一口?那时节,到底是什么蒙住了心蒙住了眼?
以致自己刀斫之下,身首分离……
顾衡丝毫没有动怒,掸了一下衣袖上的灰尘,“难道童兄没有听说过吗,我已经被同茂堂顾馆主过继给了他的长兄。顾馆主如今是我的是四叔父,汪太太是我的四婶婶。童兄是汪太太的外甥,这拐弯抹角的亲眷关系就不好再论了!”
童士贲没想到这人如此光棍地不承认这声“表兄”,一时气得倒仰。又想起打从自己和叶瑶仙的事情败露后,顾家上下一干人待自己大不如前。
前些日子母亲的心绞痛又犯了,他特地寻到同茂堂想寻两根有年头的人参作引子。没想到大表兄顾循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说铺子里上好的人参都早早被人订下了,眼下没有多余的。若实在有急用,就先下些定银在生药铺子的柜面上。
童士贲一时气得嘴里发苦。
往日里姨母汪太太掌中馈的时候,这顾循顾徔哪个不是对自己笑脸相迎。但凡用药,只要在同茂堂铺子上打个招呼就行,伙计自然会把最上等的药材送过来。这回别说药没拿到,还受了一路的冷脸。
童士贲心头忿忿,转头就看见叶瑶仙躲在角落里正神色古怪地望着这边。也不知在瞧什么,脸上乍羞还喜。他一时气极,伸手狠掐在女人腰间的软肉上,口里却温和问道:“怎么还不回舱里去,当心着了凉……”
叶瑶仙一惊,忙把即将脱口而出的骇叫压在嗓子眼,委委屈屈地跟在童士贲身后,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又扫了一下顾衡。见那人脊梁挺直,背着手似看非看,脸上还有一种介于嘲讽和同情的表情。
这人好似比上一回又生得俊了些。
鼻梁高挺双唇微薄如刀,一双眼睛在尾梢处变得狭长上挑,似乎总蕴含着若有若无的温柔情愫。一袭雨过天青色的细棉布夹衫,衬得这人如同崖边的劲竹,浑身上下有一种不屈不挠的气节。
反观自己的丈夫童士贲,虽然也算气宇不凡。但与顾衡站在一处,面目稍显平凡,神情稍显猥琐。今年秋天的一场大比,一个得中一个落第,就使得两个人的境遇开始有了天壤之别。
两人前后脚回了船舱。
童士贲一转头就看见女人脸上若有所思,就掀唇讥笑道:“心里头是不是很后悔,去年龙舟赛时你要是老老实实听我姨母的话,说不定已经顺顺当当的进了顾家的门,当上了风光的举人娘子。只可惜棋差一招,委屈你跟了我这个无用之人……”
叶瑶仙一怔,不自在地将闲落的几件衣服收拾好,温柔道:“又在胡说,若不是实在担心你,我怎么会舍下丁点大的孩儿跟在你身边服侍?”
童士贲的脸色顿时缓和许多。
轻咳了一声道:“娘把孩儿抱在身边养,也不是成心拿捏你。这是童家的长孙,她是怕你年纪轻不知轻重。索性你自己想开了跟着我到京城来,要是老在家里闹腾,别人只会说你这个当儿媳妇的不懂事。”
叶瑶仙再装温良也实在忍不住撒气辩驳,“可不敢当这个称呼,我如今只是你的妾室,这个儿媳妇另有其人呢!”
童士贲不免心生尴尬。
“我早就说过,等我中了进士之后自然扶你为正。从前你性子干脆利落,从不计较这些俗事,如今却变得这般咄咄逼人。哼,不过是看见顾衡那小子中了举人,又眼馋又失悔罢了……”
叶瑶仙被人当面说破心事,脸上青红一片,不由口不择言怼道:“等你中进士时,还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你现如今连个举人都不是!”
童士贲顿时勃然大怒。
一时间忘记这里是只隔了一层薄薄木板的船舱,一个巴掌就狠狠搧过去,嘴里骂道:“当初若非你下死力勾引,我怎么会冒着得罪姨母姨父的危险和你在一起?若非你不知廉耻脱光衣服缠上来,我又怎么会被人赤条条的地堵在屋子里?”
童士贲想起这些日子的低三下四,想起顾衡的明讥暗讽,一时恨得眼珠子发红。
“幸好我还结交了两三个说的上话的朋友,要不然这身上的秀才褴衫都要被人扒了。你还嫌弃我不是举人不是进士,我看你这辈子都是给人当贱妾的命……”
只隔了两三个舱门的张老太太隐约听到这些尖利的污言秽语,忙拿手捂住顾瑛的耳朵。
等那边消停些,才扭头小声埋怨道:“早知道有这两个人在船上,咱们就不该贪便宜上来。这才是第一天就闹成这副样子,我光在一边看着都觉得丢人。”
顾衡也觉得有些不合适,就惭愧道:“是我考虑得不周到,只想着这个船一路不停靠行得快些。等到下一个码头,我就跟钱师傅一起寻寻还有另外的船只不?”
虽然走了一天的水路,张老太太的精神头还好,就坐在椅子上闲话当年。
“我坐哪条船无所谓,年轻时跟着你的祖父在乡里当游医,在海上连小帆船都坐过。这个船除了稍嫌逼仄一些,走得又快又稳,倒是没别的大毛病。只要旁边不是姓童的,我照样吃得下睡得着。”
顾瑛睁着一双溜圆的杏眼,笑着建议道:“反正船上风大,不如我帮祖母做一双耳罩,再镶一圈细碎的貂毛。这样无论隔壁吵什么,咱们一概都听不清楚。出门在外能将就就将就,哥哥还是不要麻烦别人了。”
张老太太哈哈大笑,然后细细一想这也是个可行的办法。左右在船上哪里也不能去,就兴致勃勃地打开行李,跟顾瑛商讨着用哪种布料更隔音更厚实?
顾衡看着这一老一小,心中的愧疚慢慢消散。
他知道这是妹子怕他难处,故意岔开话题。反倒促使他下定决心,等明天靠了码头之后,还是去找一艘更加稳妥的客船。这童士贲和叶瑶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一路上还不知会闹出什么花样来。干脆离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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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生疑
当天下午听到音讯的郑绩忙从领头船上乘一叶小舟过来。
一见面就态度极诚恳地拱手赔礼, “实在是我安排不周, 这就请童秀才和他那位如夫人到另一艘船上去住。这人……原说跟你是姨表兄弟, 我这才答应捎他一程的。”
这话既解释了童士贲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同一艘船上,又委婉地解释了主人的为难之处。
顾衡就客套了几句, “少东家实在太过多礼,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我们的过往也是寻常。这童士贲与我有嫌隙,我也实未想到我们会在此地碰在一处。”
郑绩脸上浮起一丝微笑, 心想这位少年举子原来也不过如此。
其实底下十几艘大船都载的要紧私货,哪里会疏忽探查搭载客人的底细?说穿了不过是心底的一丝恶趣味,想看看别人斗上一斗乐呵一回罢了。
此时他装模作样地领了顾衡的谢, 正准备还打几圈太极,好多存几分人情。就见旁边的舱门大开,一双乌溜溜的杏核大眼正安安静静地望过来。郑绩手指一下子绷紧, 一张舌绽莲花的嘴也顿时卡了壳。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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