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族人已经伏诛，他双眼圆瞪，死不瞑目，身上的血散在地上蔓延开，绽放出一朵血色的花。
    殿里乱成一团。
    可商玥瑶管不了了。
    她双手颤抖，抱着猫儿小小的身体，再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晰的发现他如此弱小。他身上明明没有伤口，她却能感知到他的生命在自己手掌中慢慢流逝。
    自从懂事以后，她好像一直在失去，从来未得到。
    她不是贪心的人，这辈子也只强求过一次，可惜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日复一日的深宫寂寂，让她在这四方囚笼里，已学会不奢望。
    往后余生，她不过只想平淡生活，但是为什么，连一只猫她都带不走？
    “白芷！去找兽医！去找兽医！”商玥瑶哭吼着，毫不在意别人此时会怎么看她这个举止不端庄的皇后。
    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自己手掌上奄奄一息的猫。
    这是她头一次，这般看他，这样的在乎，慌乱，紧张，不舍。
    仿佛他是什么稀世珍宝。
    永熙帝看过太多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眼神，他们或是因为自己尊贵的身份，或是因为他生死尽握的权力，或是太多太多别的原因，但当他只剩下一缕无主之魂，那些人又会怎么看他？
    其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看到商玥瑶有危险的时候，自己会身体先于意识的扑过去。
    君子不立危墙，更何况他还是身负江山的皇帝。
    所以在大脑反应过来时，永熙帝心中有一丝后悔。毕竟，赤霞族人伏诛，他马上就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这样的意外，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可是现在，看着商玥瑶此时的神情，永熙帝忽然什么想法都没了。
    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他变成人以后，她也能这样看他一次……
    失去意识之前，他想。
    ……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熟悉的房梁装饰，他知道自己回来了。
    耳边传来刘早的啜泣声，永熙帝想起他这些日子，已经足够证明的忠诚，难得没有骂他。
    “哭什么，朕还没崩呢。”
    太久没说话，他一张嘴，声音像被沙石滚过一般粗哑。
    可在刘早听来，简直不亚于天籁之音。
    直到这会儿，听到永熙帝的声音，和他熟悉的语气，刘早才敢肯定陛下是真的回来了。他用袖子抹着泪水道:“陛下，您可把老奴吓坏了，陛下知不知道，您已经昏睡十多天了！”
    他暂时不敢具体告诉永熙帝什么离魂之术，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皇帝一时之间能不能接受他也不敢确定，只留待随后陛下自个儿去查个明白吧。
    不知是不是离开身体太久的缘故，永熙帝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
    他轻轻的吞吐了几口气息，才慢慢道:“外面都知道了吗？”
    原本是不知道的，可今天泰元殿那么一闹，基本上是瞒不住了。
    刘早听说赤霞族人伏诛了，也不敢离开御书房，只派了御前的侍卫总管范赢去处理，一方面又给太皇太后那边送了消息，只是太皇太后还没过来，皇帝就醒了。
    “原本瞒得是挺好的，可今天给陛下下咒那人在贵妃的寝宫被诛杀了，这会儿，估计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出去了。不过陛下既然已经醒了，他们就算知道了也无甚大碍。”刘早小心回道。
    “不，朕没醒。”永熙帝看向他，还有刘早身后的孙太医。
    ……啊？
    刘早不解。
    “是忠是奸，就让朕这次辨个干净。”
    譬如那掌握京畿兵权如此要职的韩光，满朝文武皆知的天子近臣，也有瞒着他的大秘密。
    所以这前朝究竟还有多少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不经历这一遭，他还真未必分的出来。
    他这般说，刘早就明白了。
    “那太皇太后那儿……”
    “自然要告诉她，朕还需要鲁国公的配合。”
    永熙帝有点嫌弃刘早，跟了自己这般久，怎么还得自己给他提点，若是皇后，肯定知晓该怎么做。
    想到皇后，永熙帝神情恍惚了下。
    “皇后呢？”
    刘早并不知道他的主子这番魂归已对皇后有了非同一般的想法，还当他事事厌恶。想起皇后这些日子的努力和操劳，刘早有心为她挽回一些印象，便斟酌着说:“陛下，皇后很早就知道您……”
    “朕是问她现在在哪里。”
    在做什么。
    永熙帝有些急躁，稍咳了两下，孙太医立刻给他喂了两口水。
    刘早只好等他饮了水回道:“皇后娘娘在泰元殿差点被贼人袭击，被她的猫救下了，可惜猫死了，娘娘跟那猫感情深厚，如今正伤心着。”
    听他说皇后跟猫感情深厚，永熙帝的表情微妙了下。
    “不要告诉她朕醒了。”
    说来奇怪，他做猫的时候，被商玥瑶那女人仗着力气大拎来摸去的，便时常想着，等他回到自己的身体，一定要第一时间还回来。
    可真的回来了，对于见面，又莫名觉得别扭。
    刘早不知他心理活动，只当是皇帝不还忌讳着皇后，躬身应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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