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即便是想要了解海南岛的情况,无论何东胜还是廖组长当这个汇报人,都比她要合适。她不过是搞妇幼卫生保健工作的,对于经济发展情况知之甚少。
然而林斌既然已经转达了老人的意思,点了她他的名过去汇报,那她再不乐意也得抬脚上路。
余教授送她上船,又帮她安置好行李。快要走的时候,头发中早就夹杂了银丝的老人轻声念叨了一句:“你多照顾点儿自己,别光想着别人。”
余秋鼻子发酸,她知道余教授是在担心她。她努力逼回眼中的泪:“没事,我知道了,我就过去汇报工作。”
船一直往县城的方向走。夏天坐船不是什么好选择,因为河水表面跟煮沸了开水似的。在这个空调属于绝对的奢侈品的时代,即便窗户开着,河面上吹进来的风也热气腾腾。
余秋感觉自己就像是洗桑拿一样,而且是吹风机对着自己身上一刻不停。刚出了汗,又被吹干了,接着又要出汗。
她手里头抓着搪瓷缸子,不多时,带出门的一杯大麦茶就喝得一干二净。
好在为了满足广大人民群众出行的需求,江县一边修筑公路的同时,一边也提升了航船的速度。原本要4个小时才能抵达县城,现在不到两个小时,船就靠在了县城的渡口边。
余秋直接跳下船,毫不犹豫地进了渡口办公室。不过从渡船到办公室一段台阶的路,她背上的蓝布褂子颜色又深了,那是细密的汗珠贴到了布料染出来的色彩。
相熟的值班阿姨赶紧伸手将余秋拉进屋,一边将电风扇对着她的方向吹,一边奇怪:“你这是要去哪?去县医院吗?大热的天。他们也真是的,你好歹是个干部,也不晓得弄个车子送送你。”
“我去坐火车。”余秋直奔主题,“阿姨,电话机能借我用一下吗?我要打个电话去海南。”
渡口的工作人员先是奇怪:“你去坐火车,干嘛这么早下来?再坐两站才到啊。”
她又反应过来恐怕是个急电话,赶紧又将电话机推过去,“你打吧,没事的。那边有个备用电话,有什么急事他们会喊我。”
因为江县依山傍水,更因为现在全帼的现代化公路建设几乎都还是刚刚起步,所以水路交通在全县来自全省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这种特殊的背景使得渡口办公室的电话机可以打长途电话。
这也是为什么余秋要在县城渡口先下船的原因。
这个时代私人如果想打长途电话,必须得去电信局。因为长途电话并不是直接接通的,除非是杨树湾医疗站那样特殊的线路,否则一般长途电话都要经过话务员的转接。
此时的电话线路非常紧张,一个长途电话打上一天才能接通不是什么稀罕事。想要快点儿排上,就得依靠特殊的优先政策。
这个年代的电话通讯主要是为了保障工作开展,所以高级别的单位打出去的电话,会优先被安排接通。
余秋先拨了长途号,由话务员接通电话的时候,她直接自报家门:“我是333干部余秋,从中央回江县开展工作。现在我有重要的工作安排要尽快布置给海南岛上的同志。但我本人又接到了新的任务,得赶火车去汇报工作。所以麻烦你们帮帮忙,尽快帮我接通这个号码。”
那边的话务员特别痛快,立刻应下。不知道是刚好这个时候电话线路不太紧张,还是优先给她插了高级别的队,电话很快就接到了海南岛上。
余秋听到对面的响声,急得不得了。千万得赶紧接电话呀,要是这通电话打不通的话,她再来下一次,就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了。
长长的嘟嘟声可真叫人心焦,外头的知了一声接着一声,搞得余秋无比惆怅。难道是因为工副业发展迅速,各家各户都不缺钱,也不需要小孩子们出来做知了猴卖钱了吗?怎么这么多知了啊。
对了,这次回去都没来得及问大青山上的知了猴到底养的怎么样了。就算不入药,开发出来也是一味美食。还有先前他们说要养蜻蜓来着,到底养成功没有?
电话还在嘟嘟响,余秋都快急出心脏病来了。她再怎么想办法打岔,也没法子静下心来。
好在那头终于有人姗姗来迟,像是刑场上刀下留人一般,屈尊纡贵地开了口:“喂——”
余秋一听到二小姐的声音,就忍不住抱怨:“你怎么才来呀?”
她都以为电话打不通了。
二小姐立刻笑:“早知道是你的电话,我就是像伊卡洛斯一样用蜡粘着羽毛当翅膀,也要立刻飞过来。”
余秋在心里头冷笑,天底下还有人会咒被太阳晒化了蜡,然后从高空上摔下来跌死的。
她可不理会二小姐的暧昧之语,直奔主题:“快点,将你在海南岛上拍的纪录片用最快的速度剪辑出来,然后送去河南。我给你个地址,尽快送过来。”
二小姐笑了起来:“你就这么想我啊?今日不见如隔三秋,看不到我人还要看电影。”
余秋没工夫跟她废话,她还得想办法赶火车呢。她语气严肃:“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很可能会影响我们整个特区的经营情况。所以,请你务必慎重,以最快的速度,最严谨的作风完成这件事。”
二小姐笑得厉害:“为你效劳,我荣幸之至。”
余秋迅速报了地址,然后也不跟二小姐寒暄,直接挂了电话。这年头的长途电话费贵得要死,就算是公家报销,她也不好意思叫人家渡口吃这么多亏。
余秋转过头的时候,才发现电风扇关了。渡口的阿姨正在用扇子帮她扇风。
她奇怪不已:“停电了呀?”
什么时候停电的?她都没在意。
阿姨却在笑:“我关的,太吵了,我怕你讲电话会听不清楚。”
现在的电话通话质量也不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压不稳定。
余秋不好意思的要命,赶紧跟阿姨道谢,又急着出去赶公交车。
转去客车站的话,坐客车去火车站,速度要比坐船快一些,不过价钱也要贵一点。但这时候她已经顾不上省钱了,错过了火车,花的钱更多不说,能不能买到票也要打个大问号。
阿姨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心疼的厉害,赶紧切了个西瓜,让她捧在手里头用勺子舀着吃:“不着急,过去等车还要几分钟。下了车等火车的时候,吃了也好消消火。”
余秋想要给她钱,阿姨却死活不肯收。这就是他们单位发的防暑用品,也不是她花钱买的,收什么钱啊。
余秋急着赶车,不好跟人家推推拉拉,只得道了谢,再三保证等何东胜回来,她一定让何东胜带椰子,保准比椰子糖更好吃。
阿姨笑得合不拢嘴:“好哎,我还想着呢,嗯,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也要去海南岛上逛逛。”
余秋人刚走到公交车站,前头就有辆吉普车停了下来。刘主任摇下车窗,探出脑袋招呼她:“又跑去忙什么呀?要去哪儿?我们捎上你一段。”
余秋大喜过望,也不跟人客气,赶紧上车。
待她看到车子后面坐的都是龚家人的时候,她尴尬地伸出了自己手上捧着的西瓜:“要不要尝尝?我们江县人自己种的,沙瓤土长西瓜最好。”
她还特别认真地强调了一句,“刚切的,我没吃呢。”
车后座上的人都笑了起来。龚平的大哥还感慨了一句:“小弟以前最喜欢吃西瓜了。”
刘主任倒是记得,还笑呵呵地附和:“没错,有一次我们打了伏击,把二鬼子的消暑西瓜全劫过来了。唉呀,西瓜那叫一个甜,我们都当成饭吃。结果吃的爽快,到后面一个个闹肚子了。还是龚平在山上给我们找了草药,煎了水叫我们喝,这才止住。亏得没再拉下去,鬼子当天晚上就搞报复,又开始扫荡。”
龚平的二哥叹气:“特别狠,新加坡沦陷的时候,我在那边做小生意。当时差点儿被抓去泰帼修死亡铁路。亏得路上碰到了熟人,我偷偷跑出来了。当时我们那一批同伴,就活下来我一个。”
龚平的侄子从烈士陵园回来脸色就不太好看,此刻听了父亲的话,下意识冒出一句:“不要再打仗了,死了好多人。”
他大伯却吹胡子瞪眼:“是我们要打仗吗?是人家来屠杀。假使我们不去打仗,敌人会用刺刀杀死了我们,还要用手指着我们骨头说:
‘看,这是奴隶!’”
余秋惊讶不已:“您也知道这首诗呀?”
“我们为什么不知道?我们不仅支援抗日,我们也有义勇军的。我们可不当奴隶。”龚平的大哥突然间起了谈性,“你们永远不要忘了这一点。”
余秋也不知道他说的你们当中包不包括自己,只跟着一块儿点头。
龚平的二哥倒是发了话:“不打仗是好事,能不打还是不要打。一打仗啊,人都死了,家也没了,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可怕的很。”
刘主任保持微笑:“那你们放心,没那么容易打起来。”
龚平的大哥却不相信:“你们不是在搞战备,准备同酥连人打仗吗?”
刘主任还是笑:“未雨绸缪,我们还是开放和平的道路,能动嘴巴说的事情尽量不要挥拳头。打的头破血流,两边都吃亏。”
余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眼睛盯着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地思索问题。
不打好,中苏不要打仗,双边关系也要改善。
虽然舆论普遍认为酥连的解体解决了中帼的心腹之患,一个强大的邻居对于任何帼家来讲都是无声的威胁。
但同样的,酥连的解体,俄罗斯的全面倒向美帼,也让中帼在帼际上举步维艰。为什么90年代会发生著名的三大耻事件?是因为中美差距进一步拉大,美帼人感觉可以实力碾压中帼,所以肆无忌惮的吗?
当然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是美帼不用再忌惮中酥连手,当时的俄罗斯是典型的亲美政权。他们的总统甚至连谋求连任,都要求美帼人出手帮忙。
饿罗斯的全面倒戈,使得美帼完全肆无忌惮。它可以采取一切手段侮辱打压中帼,不必担心这双方会联合起来。而当时的中帼在这种外交困局下,却只能咬牙硬扛着。
酥连解体带给中帼的真的只有好处吗?社会主义联盟的崩溃,是不是也意味着我们在世界上的孤立无援?
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就像两个家族一样,家族内部有斗争,大家都会想当老大。但是家族之间发生纷争的时候,哪个家族人多势众,哪个家族就占上风。
两岸统一了,我们的外交人员见到外帼代表,不用再腰一弯,头一低,手一伸,感谢对方帼家支持一个中帼的原则。
倘若社会主义阵营能够继续坚挺下去,那是不是整个世界的格局又会发生新的改变?
我们在嘲笑这个时代的人傻,只讲理想的时候;他们是不是也在嘲笑我们只会盯着利益看,活着没有任何理想?
余秋想得过于出神,车子抵达汽车站时,她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刘主任表达歉意:“实在对不住,我们还有事,不能送你去火车站了。刚好,你进去等个10来分钟,就有一班车去火车站。”
余秋茫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要下车了。她赶紧道谢,拎着简陋到寒酸的行李包下车去。
车窗门合上的时候,龚平的大哥突然间发了句话:“你们的政府只要继续保持现在的清廉,并且提高效率,你们的经济建设一定能够大幅提高。前面问题不大,效率是关键。你们政府做事实在太慢了,这种反应速度跟不上时代发展的。”
汽车开远了,余秋也拎着行李直接上了的客车。这一回她的速度倒是快,只花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火车站,距离发车还有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呢。
然而速度从这个时候就按下了暂停键,时间往前跑,事情却停留在原地。
余秋先是遭遇了所有出行人最讨厌的火车晚点。一直从下午等到晚上,她都挣扎着要不要再掏钱买点儿夜宵的时候,火车终于姗姗来迟。
接下来,整个火车行驶的旅途,也是一场巨大的悲剧。这个时代的蒸汽火车似乎没有快车的概念,反正站站停,速度慢的惊人。
这些计划内的时间花费了还好说,最可怕的就是临时停靠。谁也搞不清楚列车为什么要停下来,但只要停下来,大家就只能等待。
余秋之前几次出行要么是秋天,要么是冬天,而且因为待的是卧铺,所以整体环境比较宜人。
这一回她惨了,大夏天的,老绿皮火车上的电风扇跟摆设一样,即使转动着也发挥不了什么功效。况且这电扇的数目也是极其有限的,一股热风吹到身上还没有感受到是什么滋味的时候,它就像渣男一般,迫不及待地投向另一个人的怀抱。
余秋真是无比怀念飞机呀,专列也行。坐这种车子实在太要人命了,她数度担心火车上会发生严重的中暑事件。在这种高温闷热而且人挤人的环境下,中暑太正常不过了。
好在列车上的工作人员经验丰富,虽然客观条件有限,但他们还是尽可能做好了一切防范措施。
什么绿豆汤酸梅汤还有冰汽水,列车员推着餐车不停的走来走去。橘子味的冰汽水的确冰镇过,拿出来的时候瓶子上还聚集了细密的水珠,看着诱人极了。只不过价钱有点儿贵,得5毛钱一瓶,喝完了还得把瓶子还回去。
余秋琢磨了一下,还是要了一毛钱一搪瓷缸的酸梅汤。就算味道淡,只要能够解暑就行。
他出去上厕所的时候,没听见列车员相互咬耳朵议论:“333的干部从劳动人民里头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你看那个小秋大夫都已经上中央了,人家照样舍不得喝汽水,只捡最便宜的酸梅汤喝。这才是从劳动人民中来,到劳动人民中去。”
余秋听了苦笑,心中暗道,那也是被逼的呀。要是她每个月按照中央干部的级别有几百块钱的工资,你看她会不会敞开来喝汽水。5毛钱已经是她一天的伙食补助,她舍得喝汽水才怪。
这种一味要求人做出牺牲的策略不是长久之计,以后肯定还是会出问题的。
火车颠簸了好几天,总算到站了。虽然帼内舆论普遍认为河南经济欠发达,但说实在的,起码在70年代,河南的交通状况还算是相对好的。作为铁路交通运输枢纽之一,河南很多地方都有火车站。
余秋随着人潮出站,还没有来得及四下张望,林斌就在那里拼命招手喊:“这边。”
等拎上余秋的行李时,他又忍不住抱怨:“你怎么这么慢呀?你看看这都几天功夫了。”
余秋才恼火呢:“你问我?你应该问的是火车,为什么火车这么慢?”
林斌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就是要整顿火车呀,现在正全面整顿呢。”
他领人上了吉普车,刚吩咐司机开车,余秋就发话:“去邮局,我有个包裹要领。”
林斌目瞪口呆:“你在河南有什么包裹呀?”
他又看余秋手里头找的可怜的行李,顿时了然,“你不会把东西寄过来了吧?唉呀,你也太浪费了。就是路上受点儿罪,也不应该浪费邮政资源啊。好了,回头再过来拿,给你安排的是宾馆,里头东西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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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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