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芳拍拍捂着嘴呜咽出声的苏云秀后背。
    电话再响，沐夏哭笑不得，听着店里客人安慰纷纷的话，她直接摁免提。
    那一头，张老师拔高的嗓门，清晰地灌入每一个人耳朵。
    “沐夏！659！659！全省中考状元！”
    第63章 毕业典礼
    热烈庆祝本校学子沐夏同学荣获全省中考状元！
    七中的校门口，大红色的横幅高挂，如此张扬，如此显眼。
    沐夏仰头一笑，迈步进了学校。
    一切都和上辈子不同了。
    上辈子的今天，她低头缩肩填了志愿，宛如一个透明人，不敢多说一个字。
    她的成绩，连上职高都不够，父母为了赞助费以泪洗面，屈辱地同意了和小叔换房子。
    而今天。
    “沐夏！啊啊啊！沐夏来了！”
    五班的同学一眼看到她，立刻发出了齐刷刷的尖叫。
    “沐夏！你简直变态啊！状元！省状元！连省城的学校都打败了！”
    “沐夏我考了581，能上重点高中了！”
    “我588，我妈都快高兴疯了！”
    “我575……”
    无数同学飞奔上前，簇拥着她叽叽喳喳。
    沐夏点头笑道：“不错，都考的不错。”
    “那是呀！我们班是全年级第一！张老师刚才来了一趟，高兴的嗓子都劈叉了！”
    大家笑作一团。
    笑着笑着，不知是谁，忽然呜地一声哭出来。
    之后便像是连锁反应，人人都红了眼睛，感激地望着她。
    “沐夏，我也能上重点高中了！”周小璐吸着鼻子哭个不停：“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我一开卷子就有底了，是你帮我们复习过的题型。”
    “你们要是不努力，我想帮也没得帮呀！”沐夏擦擦她的眼泪：“别哭了，都哭成花猫了，明明是高兴的事。”
    大家重重地点头，一时又哭又笑的。
    忽然门口一道怯怯的声音：“沐、沐夏同学是哪个？”
    沐夏闻声看去。
    外面一个黑瘦的女人拘谨地站着。
    身边，还跟着低着头的付勤舟。
    “阿姨您好。”沐夏笑着迎上去，应该是付勤舟的妈妈吧，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庄稼妇。
    付母一下子哭出来，腿一弯，就要往下跪。
    “沐夏同学，谢谢你了，我们勤舟的保送名额你帮了大忙！我们一家人都感激你！”
    沐夏吓了一跳，握住她的手一运劲，她弯着的腿便怎么也下不去了。
    “阿姨，快起来，我一个晚辈受不起。”
    付勤舟厚眼镜后的眼睛微湿，这一路上，多少同学看着他妈避之不及。只有沐夏，丝毫没有不耐和嫌弃。
    她白皙的手和母亲粗粝的手交叠，鲜明的对比让他喉头发酸。
    付勤舟哑声道：“沐夏同学，恭喜你考了状元，祝你……前程似锦！”
    在心中对自己发誓，他一定会努力，努力追上她的脚步！
    “你也是，快带阿姨回去吧。”
    付母在儿子的搀扶下，感激涕零地走了。
    沐夏望着他们的背影，心情不错地扬起笑容。
    让出保送名额，只是随手为之的小小善意，换来对方如此真诚的感激和祝福，这感觉，很微妙，也很满足。
    之后就是填志愿和毕业典礼了。
    沐夏在志愿表上填了南大附高，全省最好的一所高中，以她省状元的成绩，被录取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
    倒是毕业典礼，这么大的规模让她没有想到。
    校园里，台上是校长和教育局的领导，台下是学生和家长。
    再往后，居然还来了不少市里的记者，架着相机啪啪摁着闪光灯。
    她看到家长中的韩建军和苏云秀，被几个记者包围着，正在采访他们“教女有方”的秘诀。
    沐夏哭笑不得，咕哝道：“这也太夸张了。”
    “不夸张不夸张，多少年了，咱们凤江头一次出了个省状元，沐夏你这是为整个市都争了光啊！”
    张老师刚从台上下来，眉开眼笑的，走路都带风。她刚刚作为优秀教师讲完话，以往这样的荣耀，可都属于马文丽！
    “对了，你的稿子呢？”她问道，一会儿沐夏也是要上台发言的。
    “没准备。”沐夏耸肩：“想到什么说什么吧。”
    张老师一个趔趄。
    便听台上的校长笑似弥勒佛，鼓着掌将目光投向了沐夏。
    “下面，欢迎我们的优秀学生代表，全省中考状元，沐夏同学！”
    掌声如雷。
    沐夏含笑起身，在闪光灯中从容走上演讲台。
    张老师傻傻地张着嘴巴。
    沐夏站到话筒前，下面便安静了下来。
    已是六月，她穿着简单的白裙，站在初夏的阳光下，眉眼如画，肤白似雪，满身少女的纯美天真。
    “各位老师、领导，长辈，同学们，大家好。”
    “我是初三五班的沐夏，很荣幸能站在这里，以省状元的荣光给初中三年画下一个句点。”
    开场白是谁都能料到的官方寒暄。
    但教育局的领导们却是暗暗惊讶，这段日子关于省状元的赞扬满天飞，十五六的孩子难免自傲。
    但现在看来，这个少女不怯场，不骄矜，眉宇间的宠辱不惊实在让人惊奇！
    “三个月前，我告诉五班的同学，人的一生很长，人生的道路该怎么走，每个人都得自己做决定。”
    “他们做出了选择。”
    “所以今天，五班的同学，笑容很灿烂。”
    听到这，五班人人昂首挺胸，笑的骄傲又自豪。
    沐夏也对他们一笑，口中话锋一转。
    “但我依然遗憾，我的大多数同学，没有走出凤江。”
    “凤江很好，是个很美的小城，我生在这里，也成长在这里。它像是根，牢牢地牵引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
    “我不会忘了它，但我想出去看一看。”
    “看看省城的夜晚，十点钟依然能灯火辉煌的繁华；看看京城的马路，可以让十几辆轿车并行而过的宽阔；看看港岛的地下，那叫做地铁的交通工具，是不是真的只要十分钟，就能从市中心抵达郊区……”
    沐夏即兴地说着，嗓音恬淡，娓娓道来，讲述着一座座城市的欣欣向荣。
    这在未来，几乎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甚至凤江，也终有一天会拥有这样的繁华。但现在，98年的今天。
    却是在场的学生，连听都没听说过的波澜壮阔！
    台下学生们眼露憧憬，想象着沐夏描绘的画面，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了那一个个繁华大都市的景象……
    “原来，凤江的外面，是这样的么……”有人心驰神往地喃喃自语。
    “不止。”沐夏笑道：“听说在国外的某些地方，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都是可以结婚的。”
    “啊？”下面一愣，哄堂大笑：“真的假的啊，这怎么可能！”
    “我也不知道。”沐夏莞尔：“是真是假，不走出去看看，谁能定论呢。”
    笑声便渐渐停歇了。
    是啊，真的还是假的，只有走出去了，才知道的吧。
    走出去，看看那些个浩荡雄都！
    走出去，看看那些个气象万千！
    看看这个，让他们连想象都匮乏的大世界！
    台下，一个个拳头攥起，呼吸急促，心脏猛烈的跳动！
    就连家长和老师领导们，都陷入了一片沉思之中，怔怔望着演讲台上气韵悠然的少女。
    听她笑容淡然，说出了演讲的结语。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我们渺小的人类，难以去想象它的边界。”
    “这个世界也很小，就在我们的脚下。”
    “所以，努力吧。”
    “状元只有一个，但人生，每个人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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