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漪不禁蹙眉:“许先生,你说谁呢?”
许先生回头说:“你说是谁?对自己亲生骨肉都这么冷血,长辈教导你,你就负气离家出走,有你这么当母亲和女儿的吗?”
赵清漪也不禁恼了,说:“是呀,没有我这么当母亲的,别人当母亲,有儿女孝顺都来不及,我的儿女要害母求荣;别人当女儿有父兄当靠山,我一个人要养起两大家子。我要是那种母亲和女儿,我也是个充满爱的人。”
许先生胸膛起伏,说:“你这个刚愎自用的女人!读了几本书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赵清漪道:“我是刚愎自用又如何?谁对我好,我对谁好,我对谁好,谁不领情,爱咋咋地,我还要赔上性命倒贴吗?不要打着为我好的名义要求我做什么,真为我好,当沈家和王家欺负我的时候,为我好的人在哪?”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是在怨你父亲了?”
“我何曾嫌过?但是一个父亲,面对敌人的霍霍屠刀时,帮不了是因为他只是个书生,但连护短的态度都没有,明知是敌人害自己女儿的计策,还要逼自己的女儿,这难道就没有问题吗?”
英亲王看着她倔强冷漠的眼神,其实是恨其不争。一个女子,为什么这样清高,明明低一下头,大家都能有台阶下,她更能得好处,可她就是不低头。
英亲王生了好大一回气,回家就对着儿子大发脾气,说:“你想娶这个清高又刚愎自用的女人,做梦!”
徐昀只有左求右求,他还说赵清漪这么做未必没有道理。
英亲王却说:“这样的冷心冷肺的女人娶来,到时她对你也是说舍就舍。”
徐昀说:“怎么会呢?我们俩好了,她知道谁对她好,就不会这样的。”
英亲王左右是不听,父子俩又闹了好一会儿,直到李王妃来劝。
……
这天,赵清漪却受到宫里来的皇后密旨,召她进宫觐见。赵清漪梳洗打扮后就上了宫里派来的马车,到宫门口再乘轿向往凝和殿附近。那里也靠近是御花园,皇后却在玉英阁接见她。
皇后穿着一身杏色绣金襦裙,云髻高耸,带着华丽的金凤钗和步摇,更觉雍容华贵。
赵清漪三跪九扣后,皇后才淡淡唤她起身来。
皇后道:“圣上初登基,本宫也是忙里忙外,早想召见你,却一直寻不着机会。”
赵清漪道:“多谢娘娘抬爱,草民不胜惶恐。”
皇后勾了勾嘴角,却并不温暖。皇后以前如果是置身事外,但现在明显是不喜欢赵清漪的。除了徐晟老是提她,并且真心夸奖之外,还有就是她这样生过三个孩子的和离女,居然勾引得英亲王世子非卿不娶。
女人往往对女人更加苛刻,如赵清漪这样的女子,可以永远处于被她同情的位置,而不该有不同于人的幸运。就算赵清漪不侵犯皇后的利益,一个女人但凡有这样的幸运,总是让许多女人不爽。皇后并不像太皇太后,有那样的胸怀、才干和坚强,能垂帘听政创下一片盛世。
皇后提起了从她手中接过的肥皂厂,说:“如今本宫已然是皇后,宫外之事多难管束,便想重新由你来管理。皇上常提起你的才能,本宫想,你重新接手后,利润一定会大辐提升的。”
赵清漪福了福身,道:“草民惶恐,草民蒲柳之姿,如何能受娘娘如此抬爱?皇上和娘娘手下能人辈出,草民微芥末学,不敢献丑。草民也是一介女流,若非初来东京,也不爱抛头露面,如今深居简出,实不是一个好人选。”
皇后目中闪过一道寒光,说:“你这是想要拒绝本宫?”
“草民不敢,但是草民只想在家中奉养父亲,教养儿女,无心这些事。请娘娘明鉴!”
皇后眼中露出杀意,她可以忍受皇上有别的妃子,可以忍受皇上惦记哪个妃子有什么优点,但是不能忍受皇上最惦记的女人是一个和离的女人,皇上不纳她,却忘不了她。
她可以忍受英亲王世子爱上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但是不能是这样的女人,这是不是说她堂堂一国之母,连这样的女人都不如?这个英亲王世子也让她格外在意,因为他原是她表妹的未婚夫。
她改了表妹的所谓凤命,表妹在出嫁前见了阎王。现在有凤命的是她,但是现在她对英亲王世子喜欢的人也很敏感,何况是她本就讨厌的赵氏。
没有什么迹相表明英亲王府一脉有反心,太皇太后尚在,李家也是显达,她这个皇后的份量是绝对不及英亲王府的,皇后总不能将那些阴私说来扳倒英王府。
皇上还对她管理掌控肥皂一事有所不满,她将娘家能用的人和得力奴才安插进去,却并不能更好的掌控这门生意。而因为她安排的这些人和夺权,方子只怕已然外泄,世面上已出现假货,皇上现在还不知,现在她最想的就是将事情责任推回去,到时皇上要怪罪也是赵氏的事了。
但赵氏却拒绝了她。
皇后道:“你敢抗旨?”
赵清漪无奈,只能叩首道:“请娘娘明鉴,草民无心再抛头露面。”
皇后冷笑,忽道:“你不为本宫效力,也要想想尚书府可是你一介草民可以得罪的?”
赵清漪心底冷笑:这样莫名奇妙的皇后,不是坑了皇帝,就是自己前途也有限。她原是为皇上创造了一个天天下金蛋的母鸡,她没有得到任何赏赐恩典也就罢了,如今皇后自己弄坏了这只“鸡”,还想让她来背黑锅。这种把戏,她岂能看不透?她不愿意,还要威胁。就算是对奴才也不是这样的。有功不奖还要人命,鬼都不为她效命。
赵清漪淡淡道:“若是大夏竟已无良民生存之寸地,也是草民生不逢时,怪不得旁人。”
“大胆!”皇后拍案怒喝。
赵清漪跪在地上,心想:皇后若不能容她,要祸及她的家人,那就别怪她今后走极端路线了。她从不主动害人,也有一定的胸怀,但是也不是任人揉捏的。
而在跪着的时候,赵清漪才深深的感受到对这个时代的愤怒,在这个时代,人天生就分三六九等,还有男尊女卑,寻常百姓难有一片青天,民权、民生更是虚无泡影。
一个女子要改变社会秩序更像是天方夜谭。现代的民主革命和妇女解放可是受西方影响,百年苦难里浴火重生的。
皇后就让她在玉英阁跪着,没有让她起来,而皇后拂袖而去。一直到快要天黑,宫门快要落下,才有一个嬷嬷过来传旨,遣她出宫。
出得宫门来,她不禁五味陈杂。
忽然,一辆马车使来,掀开车帘,露出一张年轻的俊颜,冲她微微一笑。
第45章
徐昀知道她被召进宫,因为他今天恰去找她了,看到接走她的是宦官。
赵清漪坐在徐昀对面,心底有一份难堪,是第一次地位低的人面对地位高的人的那种难堪。
即便是上一次穿的角色,她也不认为自己是靠一个男人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因为她无论嫁给谁,都仍然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也足以与对方相配。
在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却不是这样,女人无论学识能力有多强,也绕不来君、父、夫、兄、子。
赵清漪真有一股冲动,要不就去造反算了,可惜委托人是赵怀方这个秀才书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只怕将来就算有命成功,他也认为她是妖孽,不给过关。
况且虽架空朝代,此时北方蛮族正强大,中原一起内乱,只怕中原经引来浩劫。为一己私怨和委屈,让天下百姓生灵涂炭,当习惯了慈善家的赵清漪还做不出来。
徐昀说:“进宫一整天,累了吧?”
赵清漪点了点头,淡淡道:“皇后让我跪了一天。”
徐昀不禁讶然:“什么?她现在……为什么还……”他当时向他们坦承心意,就是有避免这种事的意思。照他所想,如果她是他喜欢的女人,而不会是被今上纳的女人,皇后那种芥蒂就会消除才是。
可是徐昀并不了解那一类女人。何况皇后心底隐藏着那样一个阴私大秘密。
赵清漪说:“会不会是她喜欢你?”
“你说什么?”徐昀不禁有些急恼。
赵清漪不禁微微一笑,说:“徐昀,你想娶我吗?”
他实在没有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无论是不是一个男子先追求一个女人,但是求婚不应该由女人提出来。
徐昀脸不由得红了,说:“……你知道,我是诚心的。”
赵清漪说:“我有那样的过去,你为什么还愿意这样想?对你们男人来说,名节清规,贤妻美妾,这些不是都很重要的吗?”
徐昀想了想说:“我也不是圣人,不是说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可我……我喜欢你,这一点不是胜过所有的东西吗?那些东西再重要,我心不悦,也是枉然。我想心悦的过一辈子,而不是背着那些东西过一辈子。”
赵清漪不禁一愣。
是呀,那些对自己的要求,条条规规,哪有自己一生开心重要。tvb电视剧的老话了,虽然耳朵都听烂了,但是何尝没有道理?
她为什么要当圣女,为什么感觉一辈子活在沈俊的阴影里不敢再婚,像给他守节一样。
赵清漪微微一笑:“那你来提亲吧。”
“你真的愿意吗?”
“我为什么不愿意?我愿意你是不是很失望?因为娶我太简单了?”
他敢娶,她为什么不敢嫁?嫁后他真的变心,她还会没有办法对付他吗?当时手中什么牌都没有,都没有怕沈俊。
“没有!没有!”
……
翌日,徐昀就和英亲王夫妻提出要成亲的要求,英亲王还有一口气堵在心底,哪里能同意。徐昀再缠着他,英亲王却说:“那你成亲后,我再给你纳几房妾室。”
徐昀说:“我都还未娶,父王你何苦计划得这么远?”
英亲王说:“就怕是个不能容人的,娶进来你会后悔的。你想想沈俊。”
徐昀心想只有先娶进来再说,到时再见招拆招,但妾氏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可有可无,爹再不甘心,也不能让妾氏没有了规矩。总之,先让爹同意了再说。
徐昀说:“爹,你说什么呢?你儿子是沈俊那样的人吗?”
英亲王身为宗室,却有更深远的打算,赵氏对于四书五经的新解虽然有理想和幼稚之处,但是她那本还要精修完善的《国富论》却是惊世之著,他似看到中兴大夏之法。
他越读越觉其中奥妙无穷,能创办肥皂厂向户部纳税,百姓未受损失,自己也发了财,这只是牛刀小试左证。他了解她对前朝变法的见解和分析,也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前朝败于新法中不管利弊完全被司马光任性地废除了,本朝和前朝境遇相似,虽达太平鼎盛三十年,却外有强敌,内有弊政。身为宗室,前朝宗室尽皆被俘成囚之祸当引以为戒。(架空南宋)
……
王薇回尚书府,向母亲说了赵家住在他们隔壁的事,心中存着一团好大的气。
郑氏却说:“你爹早说过赵氏的事便揭过,不许再提,你此时要和他说,他也未必如你愿。”
王薇哪咽得下那口气,说:“娘,难道爹还会怕她吗?当时有明霞郡主出面,那时我还怀着孩子才让一步。如今何须怕她?她还敢血口喷人吗?便是我们暗中做点什么,赵氏一介草民,又能耐何?”
郑氏说:“现在你府中那么多事,你何必就要和赵氏过不去?那十几个儿子才是你的心腹之患。”
王薇道:“娘,你错了,那些孩子怎么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但是赵氏,我却失去控制。我一见到她,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郑氏说她傻,但王薇又不好出口夸赵氏,说她显得年轻美貌,气质高华,王薇本是争强好胜容不得别人比她强,何况是赵氏?
王闳下衙来,王薇就在他面前作态,说是赵家如何欺人太甚。
王闳道:“你何须非要和赵氏过不去?事情过了就算了,如今她已下堂,而你是子美正妻。”
王薇重生一世在嫁沈俊之前一直体面,但是一般女子嫁人后尚有不同性情,就如黄蓉婚前婚后都是不同的。王薇经历打击太多,现在又对着一个秃子久守活寡,她心中怨气早把未婚前的少女灵性给冲没了。就如贾宝玉所说,成了个鱼眼珠子。
王薇道:“爹爹,你不知道,那赵氏气焰的嚣张,根本不将我放在眼里。”
新帝登基,不像上皇对王闳的宠爱,赵氏背后之人正是皇帝,王闳哪里会轻易去惹。
“你休要再提此事,便是赵氏可恶,你便没有错吗?因为你的事,我这张老脸都快丢尽了!”
郑氏又出来帮腔,王闳不禁气得说了句:“慈母多败儿。”
王闳对王薇宠爱,一来当初确实甚是喜爱郑氏,二来郑氏给他生了唯一的儿子。为了儿子的将来不至于孤立无援,他都要多宠王薇这个胞姐几分,也不得不提拔女婿。
但是赵氏出现后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把他的步调都打乱了。蝴蝶的翅膀已扇起了风暴,将平静祥和的气象击得残破不堪。
王闳拂袖而去,王薇更是拉着郑氏委屈。
……
王薇在尚书府住了一夜才回府,翌日上午,轿子就到了沈家门口,听到外头热闹。下了轿子,不禁看见外头停了好几顶的喜庆轿子,还有几辆马车,王薇不禁奇怪,吩咐外头的人打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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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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