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奎跟四爷汇报说:“……矿厂有个青工,参加游行的时候,把领袖胸章别在胸口的肉上……被省g委会表扬了……”
四爷愣了一下,才明白这把胸章别在胸口的肉上是几个意思。
他愣了愣就皱眉:“知道姓名吗?”
李奎打量四爷的脸色之后才道:“叫孙十一。”
孙十一?
四爷的面色不变,心里却有了计较:“既然省里都表扬了,那总厂得有点表示才是。你把这消息跟计主任说说……”
然后孙十一就作为对领袖格外忠诚的战士,被调到了总厂,调到了厂g委会的办公室做干事。
小伙子换了衣裳,收拾的利利索索的,齐思贤还直夸。
他压根就没认出来这是谁,就更不知道曾经无缘无故的被他打了一拳的人就站在他面前。不光是齐思贤没认出来,就是云朵也没认出来。当天就只瞧了一眼,乌漆嘛黑的,谁记得住长的什么模样。
可越是没认出来,孙十一心里的火气越大。
他是时刻记在心里要叫这两人好看,为此自己付出了什么代价,自己清楚。可好容易站在人家的对面了,人家却压根就不记得他这种小人物。
憋气吗?
太憋气了。
这两天齐思贤的媳妇带着一儿一女都来了,是整个都调动过来了。
齐思贤的媳妇是唱戏的出身,不过人家不唱旧戏了,如今开始唱样板戏了。据说在原单位,那也是台柱子。因此很是不愿意调来。如今来了,计寒梅就说厂里的宣传部门也得排练新戏,就她主管。
于是,人家乐意了。不管是自己来了,还带着儿子女儿一块来了。
齐思贤的儿子齐小天几年高中刚毕业,工作还没着落。这边说可以直接进厂里的技校学习,然后安排工作。于是也来了!只有一个女儿也上高一了,明年这高中也该毕业了。
如今家里人来了,家里需要收拾。于是,齐思贤就叫了办公室的小伙子,帮忙给家里搭把手嘛。
林雨桐端着一盆吊兰去恭贺人家的时候,就看到人家一家子站在院子里指挥,然后都是厂里的几个年轻人忙进忙出,又是帮着抬东西,又是帮这般家具。就是装衣服的包,都要叫这些人帮着搬进屋里去。
见了林雨桐来了,年丽华这才迎过来:“……你太客气了,我还说要请大家呢……”
林雨桐笑了笑:“……能忙的过来吧?”说着,就打量了两眼。
这叫年丽华有些尴尬:“你说这……这些孩子太实诚了,主动过来帮忙,还不叫我们插手……”
真会睁眼说瞎话。
反正只是搬家,也累不着谁。相反,倒是能叫不少人看出啥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品行也差不了多少。
应酬嘛,东西送到就算了。一盆花而已,掐一个芽下来就能繁衍一盆。家里大大小小的,放着好几十盆,又不值当什么。
她这边走了,那边年丽华就撇嘴,只觉得这个女人说话是真真不好听。
可那边齐小云却觉得:“……那位阿姨真是个雅致人,看着花盆,多好看。”
花盆是朝阳用木板和木棍做成的,雅致是真挺雅致的。小小巧巧的,托在手里也轻巧。四爷在家也做,朝阳跟他爸学的,自然没他爸做的精致,不过也不算是差的。四爷做的东西,林雨桐等闲不拿出来送人,也就是朝阳的练手之作,林雨桐给拿出来了。
在屋里帮忙归置的云朵看了一眼,眼睛就一亮。
这跟她在金厂长办公室外面窗台上放的花盆差不多。当时她恍惚从李主任说了一声,叫大家都小心点,别碰那东西。说那花盆都是金厂长自己做的。
那要是这样,是不是这个也是金厂长自己做的。
她就凑过去,看着齐小云手里的花盆,然后看向年丽华:“阿姨,能把这盆花送我吗?”
齐小云的脸呱唧一下就落下来了,这要不是爸爸领导家的闺女,她真想大耳刮子扇过去了。咋就这么没眼色呢?
年丽华肯定先看自家闺女的脸色,见孩子不愿意,她就有点沉吟。横没有委屈自家孩子的道理吧。
刚要说话,就听齐思贤说:“朵朵想要啊?那就拿去吧,一盆花而已,难得你喜欢。”
云朵的脸上一下子就绽放出笑意:“谢谢齐叔。”
说着,从齐小云手里拿了花,一蹦一跳的,急着出去安置了。
齐小云气的直跺脚,冲着年丽华喊了一声:“妈!”
年丽华拍了拍闺女,正想着怎么安抚呢,就听到齐思贤怒道:“你看你那样子,有一点大姑娘的样儿没?多跟朵朵学学。有人家孩子一分,我都不用操心了。”
当着满院子进进出出的小伙子,这么说一个大姑娘。
年丽华气的,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男人面子。
那边齐小云气的一跺脚,直接奔回房里去了。孙十一正在房子给把桌子板凳归置到该放的地方,刚才在楼上把院子的情形看了个明白。
这会子齐小云进来一看有人,愣了一下,先红了脸:“你……你……你先出去……”
孙十一就说:“……快别恼了。齐主任特别看重云秘书,之前为了云秘书,齐主任还把一个小伙子给打了……反正云秘书挺厉害的,你别惹她……”
齐小云斜眼看过去:“你干嘛跟我说这个……”
“看你小,不是怕你吃亏吗?”孙十一扔下这句话,就下去忙去了。
齐小云当着外人的面自然不会说他爸什么,但等人走了,她跟着她妈进了厨房,嘚吧嘚吧的把她爸为了云朵跟人家打架的事都说了:“……没想到我爸这样的人,还会打架。”
她本意是想说:她爸对人家的女儿比对自家的女儿都好。
可听到年丽华的耳朵里,这就有点变味了。
又是秘书,又是为了她亲自跟人家动手,这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年丽华比齐小云心里会藏事,她跟闺女说:“这话以后不许跟人家说了。不就是一盆花吗?妈明儿个你讨一盆去。”
吃了饭,两口子歇下了。
夫妻俩的夜生活过的不是很和谐,这种感觉主要是年丽华单方面的感觉。
齐思贤喘着气,问老婆:“还行吧?”
年丽华故作迷迷糊糊的样儿,随意的‘嗯’了一声。
齐思贤就笑:“这就不行了?”他拍了老婆一下,“还是年轻的时候好啊!你说你年轻的时候,一晚上就没个够。现在呢?这才一回……”
年丽华心说:年轻的时候你能半个小时,如今就三五分钟。我刚有点意思,你完了。我还不够受折磨的呢。
但这话不能说,太伤男人的自尊心了。
她把这些话咽下就说:“喜欢年轻……”
“这话说的,谁不喜欢年轻的?”齐思贤的手在老婆的肚子上抓了一把,皮松了,都拽的起来了。跟年轻时候的手感自然就不一样了。
可年丽华却真往心里去了,心说:还真喜欢年轻的。
这么想着,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这要是自己这次没调过来,只怕真就是他有了外心了,偷人了,自己都不知道。
她把这事压在心里,也没露出来。
早上起来,要照常上班嘛。齐思贤就说:“你不着急上班,把家里也拾掇拾掇,我的那些旧衣服都有味儿了。”说起这个,他的脸上有些不自在。自己是感觉不出来的,这不是身边有个小秘书吗?那孩子总是时不时的用帕子捂鼻子,他自然就感觉到了。为此,之前还专门置办了两身衣裳,还买了香脂。
要出门了,刷牙洗脸刮胡子。然后用梳子蘸水,梳个大背头。最后打开香脂盒子,抠了一点出来,在手上脸上擦了擦。
这玩意一般是冬天用的,怕脸皴了。夏天没人用这个,太油腻。一出汗,油腻腻的,感觉一点也不爽气。女人都不用,更何况是男人了。
可齐思贤偏这么用了,为的就是香脂的香味特别浓郁。
你说,谁家的男人出门收拾的香喷喷的而家里的女人不起疑心的?
看着男人出了门,年丽华都能把一口银牙给咬碎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当儿,她提着饭盒去给男人送饭了。一路问着人才找到办公室,远远的,就在走廊里都能听到笑声。
男人爽朗的笑声连同小姑娘娇俏的笑声一起传出来,隔着飘起来的门帘,可以看见离的很近的男人的双腿和女人的双腿。
她转身,不准备进去了。进去了又能说什么呢?这件事要解决,就只能悄无声息的解决,千万不能露出什么风声。
她这一来又一走,齐思贤不知道,但是别人可都看在眼里。
g委会的办公室,那些干事可都在呢。
这些人就猜呢,说:“为啥人来又不进去呢?”
然后都朝主任的办公室看了一眼,眼神有几分诡异,难道真是想的那个样子?
人这一张嘴是最可怕的,本来就是猜测,就是那么一件事,可话还是越传越难听。要说人家也没乱说,就是说齐主任中午不回家吃饭,跟秘书在办公室里一起吃嘛,有说有笑的。然后齐主任的老婆来给送饭,到了门口却没进去转身就走了。
都是事实!
可顺着事实臆想出来的事,那真是不可言说了。
有人就把云朵钦慕四爷的事说了,可说着说着,就不说钦慕四爷了。而是说云朵喜欢年纪大点的男人。而且是有权利的男人。
无疑,全厂现在名义上最有权利的男人,就是齐思贤。
一时之间,流言蜚语啊,除了当事人,别人都知道。
林雨桐就说四爷:“你把人调来,这下热闹了。”
那朵桃花,就这么给冲淡了。
四爷就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齐思贤要是心思纯,心眼正,也就没那么些事。”
这倒也是!
可别说是什么老领导不老领导了,以前是他的老领导,但现在他的老领导早就波及了。这么一个大姑娘放在身边,而且这姑娘吧……还真有些不能叫人言说的性子。跟齐思贤吧……也不知道避讳。进进出出的搀扶着,可齐思贤才多大,四十来岁!正是壮年男人的时候!你说又不是亲闺女,这么抱着胳膊从厂里进进出出的。从早上上班开始,工作、开会、吃饭一直到晚上回家,大部分时间都是两人一块度过的。
他齐思贤要真是当云朵是晚辈,那就该为晚辈考虑。而不是如此!
孩子不懂事情有可原,他齐思贤活了四十多岁,不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
只能说,这人心里未尝没点龌龊的心思。
年丽华过来给林雨桐家还礼,拿的是一包炒花生:“我娘家寄来的,自家炒的,味儿可好了。”
林雨桐收了,说得好好尝尝。
年丽华见人家和气,又看院子两边,是一排排的吊兰。有些花盆只有巴掌大小,可爱的不行。她就笑:“难得你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孩子们自己闹着玩的。”林雨桐当人家就是一夸,她也就随口一应。
可谁想年丽华开口说:“我家小云喜欢的什么似的。”然后看着小盆就不错眼。
林雨桐就明白了,这人还是想要吧。她就说:“喜欢就再拿两盆。”
年丽华嘴上应着这怎么好意思,可手上的动作却也没慢到哪里去。
林雨桐看她挑了一盆品相好的,就笑道:“怎么不挑一盆跟那盆对称的?”这一大一小摆着,多奇怪。
年丽华笑的有几分不自然:“……我们家小云这孩子,心眼好,见云朵也喜欢,就先紧着云朵了。”
第16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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