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定是的!
那么也就是说之前记着的确实是钮钴禄氏,只是重新录宗牒的时候才前后了差错,变成了钱氏。
这是有据可查的,谁也不可能信口开河。那么皇阿玛因此而定了十二叔的罪责就不算冤枉人。出现这种不可能出现的纰漏,一个不小心是要 毁了自己的前程的。
可为什么外面会有颠倒过来的传言呢?
他心里一惊,要是之前为钱氏现在改为钮钴禄氏,紧跟着皇阿玛就罚了十二叔,说十二叔改错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皇阿玛不想叫自己记在钮钴禄氏名下,不想承认自己为满妃所出的事。那么这会发生什么样的连锁效应呢。外面的人会不会以为自己被皇阿玛厌弃了。
肯定会的!
“该死!”弘历抬手就将桌子上的茶壶茶杯抬手拂下去。
这个计谋不复杂,可谓是简单到了极致。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计谋,却瞬间将自己身上的优势给削去了。
这个藏在背后的黑手是谁?
还有十二叔,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跟八叔一样,站在弘时的背后?
想到这种可能,他浑身都在冒寒气。自己还在想办法笼络那些小阿哥的时候,弘时已经有这么强大的后援了吗?
吴书来噗通一声跪下,“爷,刚才永寿宫来人,请您过去一趟。”
永寿宫?
弘历习惯性的抬脚就要走,可走了两步脚步就顿下了。
为什么十二叔会记错?原因呢?钮钴禄氏的即便译成汉姓也为‘郎’和‘钮’,跟‘钱’一点关系都没有。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的百家姓,那么多姓氏为什么别的不选,就偏偏出来一个姓钱的?
皇家宗牒多严肃的事,十二叔就算是有再多的算计,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杜撰出个人来吧。再怎么说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这事上他轻易是不敢开玩笑的。
那么只能说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了。
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额娘她……只怕真未必就是自己的亲娘吧。
这个连十二叔都知道,想必在自己出生的时候阿玛并未刻意隐瞒吧。
“爷……”吴书来又催促了一声,“娘娘还等着呢。”
弘历没言语,只继续往前走,出了阿哥所,却没有往永寿宫的方向去,吴书来不敢说话,只一步紧着一步的跟着。
而弘历这会子心思焦灼的很,他现在没办法见额娘。不用猜都知道额娘会说什么。她一定会生气会愤怒会委屈,会告诉自己这是有人开始对自己出手了。她不会承认她不是自己的亲娘的。
如今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了,哪怕自己是额娘亲生了,在外人看来,也难免被按上一个来历不明。因为迄今为止,皇阿玛的后妃中压根就没有钱氏。
那么这就更奇怪了,这钱氏到底打哪来的?
这事只怕也只有皇阿玛能说的清楚了。
御书房。
四爷正跟听十三爷说盐务上的事,“……盐商每年获利颇丰,若论起富有,除盐商再无他人。万岁爷所提之事,自是能造福万家。盐收归朝廷所有,定价销售。百姓自然是获利了,可这中间却也折损了无数人的利益……”盐商背后要是没有人撑腰,那他也干不大。这可是断了很大一批人的财路。“以臣弟之见,万岁爷所提海盐之事……”
四爷摆摆手,“朕没打算将人抓了砍了……”人家做的也是正经的生意。至于牵扯到朝中的官员,跟盐务不能搅和在一起谈,“他们依旧做他们的生意,朝廷做朝廷的生意。至于老百姓买谁的帐,那只看谁更会做生意。等有一点生意做不下去了,事情自然也就解决了 ……”
可十三爷压根就没明白其中的意思。正要问,就加苏培盛凑了过来,有事要禀报的样子。他马上就起身告退,“臣再去看看卷宗……”
“熬了几天了,回去歇着。”四爷盯十三爷盯的很紧,“天下的事多了,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也一样处理不完。悠着点……”
十三爷忙谢恩,又笑道:“正好要去见几个传教士,也想听听洋人那边的事……”
四爷笑着叫去了,“回头说给朕听……”很感兴趣的样子。
对于国外的事,如今没有人比四爷研究的更透彻。如今摆出这样子出来,就是一种鼓励。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就是这个道理了。
十三爷脸带笑意的从御书房出去,正好见到在外面等着的弘历。
“十三叔。”弘历脸上带着完美无缺的笑,“您要走了?打搅您跟皇阿玛说话了。”
“你不来也要走的。”十三对今儿出的事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弘历来的这么快,而且会是这么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快进去吧。万岁爷正等着呢。”
弘历却躬身对着十三行礼,“十三叔慢走。”
直等十三的背影过了拐角,弘历这才转身进了御书房。
四爷手里拿着折子没放下,提都没提别的事,只道:“弘旺朕安排去山东了,直隶的事情你要是忙不过来,叫弘昼去搭把手。”
弘历应了一声是,心里乱的很,弘旺去山东的事只从耳朵过了一遍,也没有深问的意思。他现在急切的想要知道皇阿玛的态度。不管自己是谁生的,只看皇阿玛愿意叫自己是谁的。这才是顶顶重要的。
他马上跪下,连磕了三个头,“皇阿玛,今儿的事儿子听说了。儿子的生母……”
“朕不是已经惩罚过你十二叔了吗?”四爷放下折子,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弘历一噎,这话还怎么问下去。惩罚了十二叔,说他将钮钴禄氏写成钱氏是错了,那么就是肯定了自己是钮钴禄氏生的。
这个逻辑是没问题的。
只要皇阿玛承认,那么自己就只能是额娘生的。这一点不会改变。
可这十二叔为什么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明显的,这是想拉自己下马吧?这针对的该是自己猜对,为什么皇阿玛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呢。
“还有事吗?”四爷拿起笔,一副要忙的样子。
弘历心道,当然有事,怎么会没事?您至少得告诉儿子这钱氏到底是谁?为什么人家别的不些,偏偏就写了一个钱氏。
而林雨桐其实跟弘历一样懵。是啊!这怎么就出了一个钱氏的。
曾经她也分析过十二的行为,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又几分道理。但这跟弘历是不是钮钴禄生的无关。皇上说是那就是,皇上说不是那就不是。可究竟是不是,她还真有几分好奇。
等到四爷回来了,林雨桐还凑过去问他,“到底是谁生的?”要知道后世乾隆寻找生母的戏可多的是。
四爷笑她,“再怎么着,他也是四爷。”
那就明白了,按四爷的意思,弘历确实是钮钴禄生的。
笑了一场,四爷又补充了一句,“时疫的时候,是钮钴禄氏陪伴到底的……”
“伺疾有功……”高氏的双手搭在弘历的肩膀上,声音轻柔的很,“娘娘在潜邸的时候多年未有所出,却在伺疾之后有了阿哥爷。您说这巧不巧?”她小心看着弘历的脸色。
弘历有点明白高氏的意思了,“你是想说,皇阿玛用儿子酬功?”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
要自己能生,早就生了。十年都无所出,之后就生了个儿子。甭管这个儿子是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但万岁爷说是她生的就是她生的。女人有了儿子才有了依靠。
要不然十二爷闲着没事干,编排这个做什么,于他能有什么好处?
“许是奴婢想多了也不一定。”高氏脸上有些忐忑,见弘历不说话,赶紧转移了话题,“今儿爷赏脸见了奴婢的家人,奴婢还没谢恩呢。”说着,就转到前面上,手搭在弘历的膝盖上跪了下去。
弘历将人扶起来,“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跟你阿玛谈的……”他不由的想起高斌临走时说的话,一时有些怔愣。
“如何?”高氏捧了茶来追问了一句,“奴婢的阿玛是个实心眼的人,是自己人他就肯掏心掏肺。不是自己人他那是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的。”
弘历看着高氏笑了笑,“爷知道……”
知道他叫爷奔着皇后是为了爷考虑。可这不行!他觉得这个时机刚好,可叫自己说,别的什么时候都行。就现在不行!
如今自己能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皇额娘依旧得是皇额娘,额娘也依旧是额娘。敢抛弃了额娘改巴结皇额娘,不用别人动手,皇阿玛就得先废了自己。
孝道,这是皇阿玛极为看重的东西。
想到这里,弘历扬声叫了吴书来,“你亲自去一趟永寿宫,告诉额娘,今儿差事太多了,皇阿玛又打发弘旺出京,如今直隶就爷在管着,今儿没顾上去看额娘,就说明儿一定过去。请额娘务必等着爷过去吃晚饭。”
听了吴书来的禀报,钮钴禄氏的脸色一下子就好了。
桂嬷嬷端了碗汤来,“您看看您,这也太操心了。阿哥爷是您肚子里出来的,这母子连心,岂是那些小人能离间的。”
钮钴禄氏摇摇头,“只是这事情一个紧接着一个,叫人不悬着心就不行。”
好端端的,只不过送了一碗汤过去,就被这一顿斥责。岂是她压根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想叫万岁爷想起伺疾时候的日子。那时候自己偶尔也会煲汤给万岁爷喝。看着那汤,哪怕不喝进嘴里,只要能想起曾经的日子,对自己和弘历多几分眷顾,自己就感激不尽了。哪里想过其他?
谁知道万岁爷是半点情分也不念。真是给了个孩子就算是两清了。
这边还没回过神来,结果另一个消息紧跟着就来了。突如其来的,就冒出来一个钱氏的,竟然成了弘历的生母。这不是开玩笑吗?孩子是不是自己生的,自己能不知道?就算是自己想闹鬼,四爷的眼里也得揉的进沙子?再说了,都当那一府的女人是摆设不成?谁肯为自己瞒的滴水不漏?还有跟耿氏换着养孩子的事,要弘历是抱来的,自己肯定留在身边亲自养了,干嘛换来换去的?本就不是亲的,就不怕换着换着就换的更不亲近了。
一点逻辑都没有,可偏偏因为是宗室出的错,出错的偏偏是十二爷,所以叫这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好像真的有那么一个钱氏似得。
“也不知道十二想干什么?”睡到被窝里了,林雨桐盖在琢磨这件事。
“能干什么?”四爷直接给出个答案,“打算脚踩几条船罢了。”
林雨桐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不是只为了靠近弘历?”
“要是弘时有心,你说他会怎么看老十二。”四爷问了一声。
那肯定得谢谢十二了,这可是把弘历的根基给刨了。
那么同样的道理,弘昼会如何呢?弘昼若是有心,他也会靠近十二。
四爷叹了一声,“可弘时不是那样的人,他喜欢老八,是因为老八哪怕是有目的,但也确实是为弘时尽了心了。凡是弘时求到老八门上的,一准竭尽所能给做好。如此相处下来,即便又算计,也是情分。弘时看中的就是这个情分。但面对十二,他的算计只会把弘时给吓住。再加上弘昼,这孩子压根就没想过更进一步的事。弘时被算计他只会更战战兢兢,面对十二会提心吊胆的戒备,但绝对不会跟这种随时都准备捅人一刀的人为忤。只有弘历……”
原来如此。
林雨桐现在就想知道,十二到底是怎么说服弘历的?先捅一刀,再告诉你我捅这一刀是为你好?
弘历也就信了?!
信了?
呵呵!
弘历面色复杂的看着出现在这里的十二爷胤祹,到底是起身见了礼。
今儿出来就是见高斌的,高斌递话说有要紧的事要见面才能说。于是约好了出城,走到哪算哪。秋高气爽的最适合跑马。纵马驰骋,连着数日憋闷的心情总算好上不少。
晌午的时候到了一处农庄,庄子里有人工挖出来的池塘,面积倒也不小。
“这就是你说的吃饭的地方?”弘历下了马,将马鞭扔给侍从,就朝池塘边的亭子走去。
高斌笑道:“如今正是螃蟹肥的时候,这池塘里养着螃蟹呢。专门请南面的人过来养的,虽比不上进贡的,但胜在新鲜。”
“那就尝尝。”弘历很给面子,看起来兴致很好的样子。
转过几株柳树,亭子就在眼前。到了跟前才发现,原来亭子里是坐着人的。草木和柱子遮挡住了视线,刚才压根就没看见。
这人背着身子,弘历就能看见一个背影。他眯眼朝高斌看去,带着自己来的地方他不可能还安排了其他人。这是要自己见的人?
弘历的眼睛眯了眯,转身就要走。就不能惯奴才这种自作主张的毛病。
高斌马上就跪下了,“四阿哥……”
此时,背坐着的人才算转过身来,“弘历……”
弘历回头,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十二……叔……”一瞬间,他的表情又恢复了,规规矩矩的给十二行礼,“给十二叔请安。不知道十二叔在此,扰了您的雅兴,侄儿在此给您赔不是了。”
第9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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