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穿着黑色斗篷的宫人在门前扫地,一点一点地清理出宫殿该有的模样。
官家的视线不由跟着那道身影,牢牢盯着背影。
“她、她是……”官家颤巍巍指着,连声音都抖了起来。
“自然是许久不见的故人。”斗篷下传来幽幽渺渺的清朗女声。
扫地的宫人转过了身,摘下斗篷帽檐,露出底下半张烂脸。毫无疑问带给官家莫大冲击,不住指着‘你’了半天,脸上血色尽褪。
严嬷嬷脱去了斗篷,穿的是仍是以前宫里的服饰,此刻带着笑一步步走向官家。笑里掺杂的尽是冷意,令人毛骨悚然。
“若不是奴婢活着,谁来告诉您东宫那把火是何人放的。”她扶住了轮椅的扶手,且是半跪在他跟前,与他齐视,“谁来替建安县主和老侯爷向您索命呢。”
官家闻言骤然动了,只是全身僵住,唯有脑袋猛地前后奋力挣扎着要退,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重响,指使着要人将她拿下。
然,除了封鹤廷,再无他人。
回应他的,是严嬷嬷嚣张肆意的狂笑,森冷入骨。
封鹤廷始终冷眼旁观着,直到官家不住叫着他的名,他动了动脚步,挪出了树下荫翳,那股子森寒仿佛被阳光温暖所破。
“伪君子,你到现下还不明白吗!鹤廷是老侯爷和县主的孩子,与你无关,哈哈哈哈,当初县主为了自保,也是为了保住孩子撒下的弥天大谎,就,就你信哈哈哈。你也不看看,他有哪点像你!就凭你也配!”
那一声声尖锐的笑声刮磨耳朵。
封鹤廷看着严嬷嬷的模样,有些恍惚。“嬷嬷。”
只是唤声落下,就看到轮椅下汇聚一滩黄色液体,滴滴答答,不断从木椅缝隙里落下。
冗长的寂静。助生的尴尬蔓延至整个关雎宫。
官家闻到了一股尿骚味,猛然意识到什么,一张脸涨成了朱紫色,又回落惨白,鼻端呼哧的气息更重,简直比扒下他脸皮要他死更难受。
“把头转过去!滚!滚出去……”
严嬷嬷睨着他嘲弄更甚,却也不想给他自怨自艾浪费时间的机会,她的机会许只有一次。
她拔下银簪刺过去的一刹,被封鹤廷握住了手腕。
官家不置信地扭过头,向着封鹤廷眸中燃起精光。“鹤廷……”
“不值当为这种人脏了手。”封鹤廷面无表情地平静说完。“何况这样活着远比让他死了更难受。”
在这几日他反复想的,是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可真到了这刻,他忽然想起了晚晚,想起了未出世的孩子。
严嬷嬷怔怔看着他,随即瞥到官家面目扭曲的模样,忽然明白了。良久,再启口已是一派冷凝,“奴婢定会好好‘照顾’皇上。”
官家怎么也想不到,那一刻的求生会导致往后生不如死不得了结的痛苦折辱中……官家缅怀故人入了关雎宫,却,到死都未离开过,已是后话。
封鹤廷迎着落日余晖回的侯府,平静模样下掩藏着翻涌心绪,然刚一进门就被下人告知侯夫人难产,脑海顿时一空,险些魂飞天外。
他踉踉跄跄到了房门前,猛地直闯。却被焦妈妈和祝妈妈联合拦下。
“哪有男子擅闯产房的道理,不吉利。”
“滚开!”
“就算是侯爷您进去,也帮不上……”
“晚晚,晚晚!”
两个婆子自然拦不住封鹤廷,男人还是冲进了,屋子里的血腥气浓郁到令人无法喘息,封鹤廷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脚步虚浮的朝着床榻走去。
“哇——”的一声啼哭,震天响。打破了因男人闯入而有的一瞬停顿。
封鹤廷茫然的手里被塞了一个,就看众人忙乎着,有个婆子高喊着,“还有一个,快,看到脑袋了,夫人,可加把劲儿啊!”
宋吟晚怒喝:“封鹤廷,你怎么才来——啊!”
“出来了出来了!”产婆抱着个浑身血赤糊拉的孩子,交了人清理,忙是回去顾产妇。
连着疼了一天,生了俩,产妇早没了力气。
封鹤廷一把把怀里的孩子塞到长乐郡主那,跪在那吓得脸色苍白,“晚晚,晚晚别睡,你别吓我!”
这样催命似的叨叨,如魔音灌耳。
宋吟晚无力地拍去了一巴掌,“……闭嘴,就不能让我好好歇会儿。”
封鹤廷抓握住她的手,被打了脸却笑得极是高兴,眼里隐隐有水光。
上一辈的恩怨,结束了。
心底那一丝的怨恨和意难平,也在这一刻被完全抹去了。
第84章
阿胡和阿元
瓢泼夜雨,一条乌篷画舫泊在岸边,悠悠荡荡。画舫楼上,一抹黑色身影与夜色完美交融。
乌黑的宽袍大袖银丝滚边,系作祥云,乃是氐国王室的常服,意欲月神赐福。
裴徵背倚着廊柱,隔着雨幕远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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