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就很可笑。
但二丫笑不出来,脚下踩着的地皮,曾经流淌过她丈夫滚烫的鲜血,走在上面,她心如刀割。
这巷子里就住了两家人,一家连云福,一家二丫家,连云福家因为那件事已经半年多没有住人,萧条颓败的没有一丝人气。
事情过去几个月了,二丫家门口,当初那淌过鲜血满地的泥地,已经长出了杂草,隐隐透着荒凉。
有人靠自己的双手活得光鲜,而她却把自己一次次逼上了绝路。
想到瑾俞,二丫凄凉的心升起一股暖意来,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世上的事就是那么的奇怪。
当初你拼命打压那个羡慕嫉妒的人,到头来还是让你仰慕的样子,成为你的救世主。
反手把老旧的木门关上,生涩的吱呀声很难听,看着门口青石下蓬勃生机的野草,二丫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新生。
回到家里,瑾俞还没有来得及把兰草拿出来给父亲种上,家里就来了客人。
“看见那衣袍上的绣花没有,估计就是那贵人穿的绸缎了,比何老四的好了许多。”
“那是!这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何老四那半路出家的土鳖,怎么和人比!”
“瑾俞了不得啊,这样的贵客都能请到。”
看着衣着朴素的乡亲们,拘谨的围在院子里,探头探脑的议论就是不敢进堂屋,瑾俞也好奇来人是谁。
☆、第七百零三章凌子言
“瑾俞啊!你家来贵客了!”
“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人家,你们这是要走运了。”
村民见瑾俞回来,连忙告知,神秘兮兮的样子,分明比瑾俞还好奇。
“大家屋里坐啊!别在这里站着。”瑾俞笑得恰到好处,招呼众人进屋坐。
“不用不用!免得轻慢了客人,你赶紧进去吧!”
大家纷纷摇头,就那贵客的面前,他们这一群泥腿子底气不足不敢进去,这会儿是趁一部分菜还没有买回来,他们也不忙,围在院子里看看热闹倒是可以的。
众人不进屋,瑾俞也是没办法,不管来的是谁,她总是要去接待的。
“瑾叔不必拘束,我和瑾姑娘也是朋友一场,这次不请自来,叨扰了。”
轻缓的声音犹如清风拂面,让人舒适又不自觉的恭谨,瑾俞没想到今天他会来。
“凌公子!你怎么来了?”
瑾俞诧异的快步进了客厅,只见客厅里坐着三个人,中间的茶几上摆着三个茶杯,幻影里还能看见袅袅升起的水雾。
主位上瑾昌明拘谨的手脚没有地方放,倒是一旁茫然无觉的青娘看着从容不迫,前提是她的视线没有聚焦,根本不懂自己在哪里,这是哪儿。
“瑾俞回来了。瑾叔说你出去买酒了,可还顺利?”
瑾俞看见客位上安然坐着一个悠然的凌子言,这会儿不是平常素淡,飘飘欲仙的雪白长袍,身上穿着是绣了暗纹的蓝色锦袍,端是矜贵儒雅,上午的阳光散着金色的光晕,把凌子言稍显虚弱的脸色衬得好看了些,没有前两天那么苍白。
这会儿微扬着唇角坐在那里,带着笑意熟稔的喊瑾俞,自然的就像一直这般喊的一样,从容的坐在瑾昌明夫妇下首,仿若他已经和瑾昌明夫妇相识很久了一般。
“都是乡里乡亲的,买东西很方便。”
瑾俞有点恍惚,这位前几天病恹恹的,连床都下不了,柳镇距离柳叶村可是有好几里地,走路要大半个时辰,也不知道凌子言是怎么来的。
“瑾娘,这位凌公子是专程来喝喜酒的。”
瑾昌明看见瑾俞进来,如获大赦一样,立马从主位上站起来,欣喜万分的招呼瑾俞过去,傻乎乎的说了一句。
天知道他以前在富贵人家家里给人管花园,见过的主家不少,颐指气使的不少,他都能应付过去,偏生这贵公子亲昵温和的亲近,他消受不起,手脚慌得不知道搁哪儿。
“今天是你家的乔迁之喜,我没有收到你的请柬,不请自到,你不会是连杯喜酒都不请我喝吧!”
话语熟稔的很,隐隐还透着些许委屈,这让围在门口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人大为震惊。
之前这贵人也是一副笑模样,看人的时候好像极为好亲近,但举手投足见那份天生的贵气,让人不敢直视。
哪里有半点在瑾俞这里的没架子,好像还在向瑾俞埋怨撒娇,顿时觉得不得了了,今天可能有很大的八卦可以看,扒着堂屋的门框,脖子往里更加凑近了些。
“你自己身体不好,就怕你礼数多不通知的,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瑾俞尴尬的看了一眼门口毫无顾忌,嗡嗡议论开的村里人,连忙辩解。
她连张太太他们的请柬都没有送,这乡下地方太偏僻,山路又不好走,麻烦人家来一趟多不好。
“到底你还是没有把我当做自己人,搬家乔迁这样的大事,怎么能不让我来。”凌子言带着失落道。
“不是,不是。我忙起来就忘了,这一路颠簸而来,辛苦了。这浓茶你现在还在喝药,身上的伤口没有复原都不能喝。我给你倒杯水去。”
瑾俞是真的忘了,一半也是因为那天去看凌子言时,他卧病在床实在虚弱,商量了进京的事情,便没有提自己家乔迁的小事。
匆匆忙忙拎了温在一旁的热水过来,把凌子言面前不知道谁泡的一杯浓茶给换下来。
“其实瑾叔冲的茶也是极好,只是我最近身体抱恙,喝不得浓茶。”
凌子言笑着向瑾昌明解释瑾俞的行为,稍暗的堂屋里,仿佛因为有他这笑容添彩了不少。
“凌公子身体要紧,是我欠考虑了。”
瑾昌明挠挠头,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回凌子言,这公子贵气逼人,不开口人都矮了三分。
“我才到柳镇半年,镇上我逛遍了,倒是从来不知道这里还藏着这么一个地灵人杰的世外桃源。”
“凌公子谬赞了,左不过荒山野岭,什么都不方便。你这一路走来,想是也看见了,那路走着走着就觉得到了尽头,没想到尽头处还有路。”
瑾俞笑着调侃那通往柳镇的路,没有经过任何人工的修饰,完全靠众人的脚踩出来的。
蔓延几公里,就像是一条丝带从天而降落在此处一般,不说艰险,但绝对不好走。
“嗯哼!”凌子言不好意思的假咳一声,两颊绯红,罕见的偷摸样看了一眼扒着堂屋门口的人,低声对忙着给自己拿茶点的瑾俞道,“我不是自己走了的,让轿子送到村口没有人的地方,再走过来……”
“……”
瑾俞呆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不管是多大的男人都一样,都是好面子的,这位也不例外。
“路途遥远,公子让人送来,也是情理之中……”
瑾昌明这老实人就是不一样,丝毫不觉得人家是不好意思,还声音不小的重复了一遍,瑾俞想要岔开话题都不行。
“还请瑾叔见谅,小辈本应该入乡随俗的。可这几天病了一场,实在惭愧。”
好在凌子言自己嘴巧,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下自己为何这样的原因。
瑾俞看着他即便捻茶杯喝水,那广袖也一直拢到手指末端,想到去除外面包裹的布巾时,看见的那横纵交错的伤疤,忍不住心疼。
那样一双描书作画的手,恐怕以后都做不出以前那么好的字画了。
“爹,当时在府城出了点意外,是凌公子不顾自己安危救的我。这些日子,他本应该在养伤的,”
☆、第七百零四章差距
外面传来满仓叔和瑾天、瑾川的声音,门口聚集的众人终于散开,大概是好奇今天都买了什么菜肴回来。
没有人围着看,瑾俞便把当时府城的事,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下。
瑾昌明脸上的神情,简直可以用天边的彩虹来形容了,这一刻深切感受到,女儿出门在外的不容易和惊险。
“没想到凌公子还救了小女,这就是救了我们一家的命啊!”
知道了瑾俞当时隐瞒的事情,瑾昌明对凌子言越发尊重了,当下更加热情招待。
凌子言对瑾俞无奈的摇摇头,愧疚不已道。
“瑾叔,您客气了,小辈愧不敢当。瑾姑娘她们是我带出去的,必然要好好的带回来,要不然我怎么对的起您和婶子。”
“意外不是你想要发生的,这怎么能怪你呢!贤侄,叔就这么个女儿,从小吃了很多苦,这家里的重担都落在她的肩膀上。所谓大恩不言谢,叔今天也不说那些客套话,一会儿一定多喝杯酒。”
瑾昌明已经把凌公子改成了贤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老实人自然有老实人的说话方式,一会儿酒席上多敬一杯酒。
“真的不敢当……”
凌子言求助的看向瑾俞,瑾俞无奈的摇摇头,事情是过去了,造成的伤害过不去,一直没有和父亲说,这已经是对凌子言的无礼了。
平常人家这时候应该都是拎着礼物上门道谢,而她却藏着掖着。
瑾天拎着包袱进来的时候,就听见父亲在一个劲的感恩道谢。
“爹,娘,姐,我回来啦!凌公子也来了,刚刚在路口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
轻快的打量着新家,瑾天这回已经将近二十多天没有回来了,这会儿家里是大变样,在院子里应付了村民后,兴奋的回来就喊着家人,见凌子言也在,也没有落下,打了招呼。
“热坏了吧!赶紧洗一把脸,喝点水。”
小家伙好久没有回来,大家上去又是一阵嘘寒问暖,倒是把尴尬不已的凌子言给解脱出来了。
既然菜已经买回来了,瑾俞自然是没有空闲在客厅里待着,吩咐瑾天把凌子言带去隔壁留的一个小书房坐会儿,免得村里人因为这么个人在,不敢进客套来。
“凌公子请随我来。”
“有劳瑾公子了。”
凌子言慢慢的站起来,坐的久了,身上的血液不大循环,他的腿脚也没有那么灵活了。
瑾天不知道内里,只在前面领路,刚好顾笙进来,看到凌子言脸色不对,忙过来把手臂伸了出去。
“主子……”
“退下!免得瑾叔和婶子看笑话了。”
凌子言喝退顾笙,尴尬的对瑾昌明和青娘笑了笑。
青娘面无表情,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瑾昌明是心都掉进谷底了。
眼前这贵公子为了救自己女儿,连路都走不稳,亏他在凌子言进门的时候,还以为那是陈年顽疾呢!
这恩情这般重,又该如何报答?
“小天,你带你凌大哥过去,别自己一个人往外跑。”
第4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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