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桑摇头,眼睛直视着乔子策说:“玉漱宫很好,玉漱宫里的宫人也都对我很好。但是我要回紫月宫。我答应过安王殿下,绝不会背弃他。”她微微一顿,接着说:“他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了。”
乔子策怔怔的看着乔桑,心里有些震动。
两年前,她还是那个在殿前哭着求父亲带她出宫的小姑娘。
她来找他的时候,说是为了安王殿下,他并没有在意,理所当然以为那不过是她不好意思开口找他要钱,而找的借口。
所以他请舒太妃将她调到玉漱宫,没有事先告诉她,是因为担心事情办不成,叫她空欢喜一场。
却没想到,反倒是无意间违背了她的意愿。
乔子策突然觉得自己要彻底改变以前对这个三妹妹的看法了,她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姑娘,甚至比乔姝还要小,乔姝在家里还是个只会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姑娘,可她却已经开始保护别人了。
乔子策心情复杂,又酸又涩又带着莫名的感动和钦佩,最后满怀歉意的看着她:“抱歉,我不知道。”
乔桑说道:“我知道哥哥是为了我好,是我辜负了哥哥的一片苦心。”
“不,是我错了。”乔子策看着乔桑,诚恳的说道:“三妹妹放心,我会亲自到玉漱宫向太妃娘娘说明原委,请她再将你调回紫月宫,希望能将功补过。”
他看着乔桑,又认真问道:“但你真的想好了么?你若是待在玉漱宫,再过两年,你年满十八,就能出宫回家与家人团聚。可若是留在紫月宫,出宫之日,只怕遥遥无期。”
乔桑微微笑起来:“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然也会承担这个选择的后果。”她说着,向乔子策行了一礼,说道:“如此,就拜托哥哥了。”
乔子策微微拱手回礼:“不负所托。”
然后兄妹二人默默相视而笑,竟是拉近了不少距离。
乔桑站在走廊上,目送乔子策离开。
忽然一道熟悉的清朗悦耳的声音响起:“两年前,也是在这华玉殿前,你哭着嚷着说要出宫。现在却自己放弃了出宫的机会。真是叫本王意想不到。”
乔桑悚然一惊,连忙转身行礼:“奴才给摄政王请安。”
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他算是小太子的头号仇人了,却不知道他对小太子是什么态度,只是从他对这个侄子两年来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的情况来看,对这个侄子只怕也没有多少感情。
忽然有一个东西朝她丢过来,她下意识接住。
“这是本王的令牌,持此令牌,可在宫中自由行走。”摄政王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淡淡说道:“这是对你忠主的奖赏。”
乔桑实在揣摩不到他的心思,只恭恭敬敬的说道:“谢摄政王赏。”
那道带着凉意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伺候本王伺候到一半就擅离职守,该罚,就罚你在这里跪两个时辰,不到时候,不准起来。”
乔桑捏着令牌,僵了一下,把头低的更低,淡淡回道:“奴才领罚。”
话音刚落,下巴就被一根微凉的手指抬起,她被迫仰起头来看着他,她这时才算是把他的脸看清,的确俊美无俦,配上那双睥睨着的凤眼,带着犹如与生俱来的倨傲与高贵。
摄政王一双凤眼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知道这宫里什么最可怕么?”他那根冰凉的手指从她的下巴抽走,冷冷道:“就是跟错主子。”
“跪吧。”两个冰凉的字落在地上,他不再看她,头也不回的离开,转身时,广袖在乔桑的脸上抽了一下,乔桑后仰了一下,简直怀疑他是故意的。
乔桑捏着令牌,看了看四周无人,犹豫了一下,却见那走到台阶下的摄政王似乎感觉到什么似的,突然一转头,她在他转头看过来的前一秒,干脆的跪了下来,磕的膝盖一声脆响,疼得她低下头去。
第89章 攻略·废太子养成记
乔桑看到摄政王消失在了视野里, 眼看天色渐晚,四下无人, 她站起来揉揉膝盖, 走了。
摄政王听到暗卫回报那小宫女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跪满就走了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他罚的人多了, 她倒是第一个主动给自己打折扣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表面上的卑躬屈膝恭顺乖巧都是伪装出来的,那双眼睛深处,隐藏着叛逆。
只是两年的时间,能让一个人发生那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
乔桑回到玉漱宫, 先向莹画回禀这一天的差事, 回到住处, 果不其然又被翘楚翘青问摄政王的模样,乔桑只敷衍说和传闻中一样。
但是很奇怪,摄政王并不像是她想象中权臣的模样。那双眼睛里没有野心和欲望,反倒像是这一切都不被他放在心上,这只是一场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游戏, 又或者, 他把他的野心和欲望隐藏的太深, 她探知不到。
虽然她一向对这方面有特殊的感知能力, 但也不会仅凭感觉就断定一个人, 但她现在至少可以确定, 摄政王是个危险人物, 需要远离。
她躺在床上,指腹摩挲着刻着一个祁字的令牌,有点摸不准摄政王把这块令牌给她的理由是什么,这一天起的太早,又累,很快就睡了过去。
乔桑也没想到乔子策的效率那么快,第二天就来了玉漱宫。
莹画来叫她的时候神情有些复杂,有可惜也有隐隐的敬佩,但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她带到了西殿。
乔桑走进去,对着坐在主位的舒太妃行了一礼,目光看向坐在下首的乔子策,乔子策对她微点了下头,示意她放心。
舒太妃放下参汤,含笑看着乔桑:“子策已经把事情原委同哀家说清楚了,原是他心疼妹妹,好心办了坏事,这会儿找哀家请罪,让哀家放你回紫月宫。哀家再问你,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再回紫月宫去?”
乔桑又行一礼,声音坚定:“奴才愿意。还请太妃娘娘成全。”
“起来吧。”舒太妃端起参茶,抿了一口,润了润喉,接着说道:“哀家准了。”
虽然已经预料到结果,但现在尘埃落定,乔桑还是在心里松了口气,躬身说道:“奴才谢太妃娘娘。”
舒太妃含笑说道:“想来你们兄妹两还有些体己话要说,就都退下吧。”
乔子策就起身告辞,然后和乔桑一起走了出去。
“麻烦哥哥了。”乔桑带着几丝歉意说道,因为她的事,一趟一趟往玉漱宫跑。
乔子策温和一笑道:“兄妹之间,不要说这样生分的话。更何况,这原本就是我惹出来的麻烦,该是我向你道歉才是。”
乔桑抿唇一笑,然后问道:“我听宇文世子说,哥哥前些日子在家侍疾,不知太太身体可好些了?”
乔子策听她提起母亲,忍不住看她眼神,却见她眼神诚挚,并无半丝怨恨,反倒更叫他觉得愧疚:“我都知道了,是母亲诱哄你代替姝儿进宫的,我想代母亲和姝儿向你道歉。”
乔桑微微一笑,说道:“刚才哥哥还说兄妹之间不该如此生分,现在又替太太和姐姐向我道歉,反倒显得我是个外人了。”
乔子策面上顿时有些尴尬和羞愧,俊秀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乔桑却又笑开了,说道:“那已经是陈年旧事,我都不在意了,哥哥也莫要放在心上。当初虽说太太的确有不对的地方,但我那时也的确没有经得住诱惑,太想证明自己又贪慕虚荣。说到底,终归也是我自己的选择,那选择的后果,也理当由我自己来承担,怪不得别人。”
乔桑越是这样说,乔子策却越是愧疚,凝视乔桑良久,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明明她这样坚强,他却越发心疼起来,这阵心疼让他罕见的做出了一些超出他平时行为规范的亲昵举动,他抬起手温柔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乔桑微微怔了一怔,对上乔子策温柔疼惜的眼眸,心里仿佛涌起一股暖流,冲着他缓缓一笑。
***
知道乔桑要走,而且还是回紫月宫,一院子里的宫女都十分惊讶。
乔桑虽说比翘楚翘青还要小上半岁,平时却像个姐姐一样包容她们,做错了事也不会像莹画一样严厉,而是耐心的教她们,还会帮她们在莹画面前挡一些错。
翘楚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桑桑,你是不是在华玉殿闯祸了?不然怎么会被调回紫月宫呢?要不我们去求求太妃娘娘……”
莹画冷眼旁观,冷冷道:“把你们的眼泪都收起来。没有人要她走,是乔桑自己要回紫月宫的。”
翘楚眼泪一凝,愣住了,其他把乔桑围住的宫女们也愣住了。
紫月宫那是冷宫啊,都说被幽禁在那里的安王殿下是迟早要死的,两年来,那个地方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就连每年宫中庆典,都以安王殿下告病为由,没有让他出现在人前。
在宫里,失了势的主子,连奴才都不如。
而且看乔桑刚来玉漱宫的样子,一副挨饿受冻营养不良的样子,可想而知她在紫月宫过的是什么日子了,她现在居然还想要回去?
翘青满脸不解的看着乔桑:“乔桑,你为什么还要回紫月宫去啊?玉漱宫不比紫月宫好吗?”
乔桑浅浅的微笑着说:“玉漱宫当然很好,但是紫月宫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去。”
“好了,翘楚翘青,你们两个收一收眼泪,帮着乔桑收拾收拾,然后送她回紫月宫吧。其他人都不用当差了?”莹画虽然长相温婉,但一向十分有威严,所以她一发话,一帮小宫女顿时都散开了,只留下翘楚翘青去帮着乔桑收拾东西,乔桑来的时候就一个小包袱,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来玉漱宫短短二十天却攒了不少行李,包括宫女两套春季宫服都做好了,舒太妃见她头上什么都没有,太素净,还赏了她一套做工精致的头面首饰。
乔桑临走时,又去拜别了舒太妃。
舒太妃挥退了伺候的宫人,只留下莹画和另一个宫人在身侧,她看着乔桑说道:“在这宫里,人人都想往上爬,哪怕踩着白骨和旧主的尸体。所以,你的这份心就格外可贵,哀家希望你不忘始终,一直如此。”
乔桑躬身:“奴才谨遵太妃娘娘教诲。”
舒太妃轻轻抬了抬手。
莹画就从旁边的茶几上捧起一个小匣子走了过来:“这是太妃娘娘赏给你的,收着吧。”
乔桑接过匣子,手被压得往下一沉,然后行了一礼说道:“谢太妃娘娘赏。”
舒太妃说道:“好了,你走吧,别让你的主子望眼欲穿了。”
乔桑就由翘楚翘青陪着一起回了紫月宫。
不想乔桑前腿刚走,小皇帝派来的人后脚就到玉漱宫,结果正好扑了个空,听到玉漱宫里的回复也懵了,这、这都什么事儿啊?!
又忙赶回去回报给小皇帝。
小皇帝听了前因后果,也懵了好一会儿。
“她是紫月宫的宫人?”
太监回道:“是呢。听说是舍不得紫月宫里那位小主子,都调到玉漱宫来了,又自己求舒太妃把她给调回去了。”
小皇帝抿着唇,不说话了。
不管她是哪个宫里的人,他都能开口把人要过来,可她独独是那个人宫里的……***
乔桑回到紫月宫。
翘楚和翘青都被这里的荒凉和寂静给惊到了,玉漱宫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热热闹闹的,这偌大的紫月宫却静悄悄的没有半丝人气,庭院在乔桑离开后就没有人打理,一片荒凉。
乔桑也没留她们,只是做了好好地告别就送走她们了,转身回去的时候却遇到了那个被送来照顾小太子的小宫女。
小宫女看见她,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冲上来拉住她的手:“姑姑!你可回来了,快去看看安王殿下吧!”
“殿下怎么了?”乔桑一边往寝殿的方向走一边问。
小宫女一晚上没睡,心里发慌,此时看到乔桑,却莫名心定了,只说道:“殿下昨天在外边儿等了姑姑一整天,天黑了也不肯进屋,还把我赶走了。结果今天一早上我过来伺候殿下,殿下就发烧了,我去太医院请太医,可听说是来给殿下看病,都不肯来,我好不容易才求了一副药回来,煎了药喂给殿下喝了,可殿下却一直未醒,嘴里还一直叫着姑姑的名字……”她说着,几乎要哭出来。
乔桑听了心焦万分,几乎是飞奔进了寝殿,却被小宫女叫住:“姑姑,殿下在偏殿。”
乔桑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此时顾不得问太多,又跑进了偏殿。
小太子正脸色潮红的躺在她的床上,额头上放着一块湿毛巾,她揭开毛巾在他额头上一探,额头滚烫。
“殿下、殿下……”乔桑唤了他好几声,都不见醒。
“姑姑,怎么办啊?”素英双眼含着泪,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是从西四所调出来的,要是安王殿下不在了,她又得回到西四所去了。更何况安王虽然性子冷了些,却未曾打骂过她,每日还能吃饱饭,没有洗不完的衣服干不完的活,她已经很满足了。
乔桑叫不醒小太子,也是心急如焚,在这个年代,一场高烧足以带走一条生命。
猛然想起什么,把腰间那块摄政王给的令牌拿了出来,递给素英:“这是摄政王的令牌,你拿着这块令牌去太医院,把太医请来。”
素英吓了一跳,摄政王?!对于她而言,那完全是云端上的人,乔桑怎么会有摄政王的令牌?
第1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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