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种东西，往往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眼下的厉灵风，除了相信我们两个是真心实意和他合作，还有什么别的选择么，所谓‘病急乱投医，死前搏一搏’，就是如此。”
    “原来如此，他也有今天！”
    厉嘉陵恍然大悟，眼底不由泛出一抹幸灾乐祸的微茫，又扫了李耀一眼，狐疑道，“不过话说回来，耀哥你究竟是修真者还是修仙者，我怎么觉得你一开始是在骗我，刚刚和厉灵风说的才是实话？”
    李耀道：“什么情况！我当然是不折不扣的修真者，相信我啦，我骗的是他而不是你！”
    “但我觉得你是修真者这件事根本说不通啊，你是修仙者，是四大选帝侯家族之类强大实力秘密豢养的黑暗刺客，‘鬼武者’什么的才合乎逻辑。”
    少年认真道，“你刚才自己都说了啊，连脑子进水的大猪头，都不会蠢到相信你是修真者的！”
    李耀：“……这件事很复杂，很离谱，很难解释的，等有机会了我再慢慢说给你听，总之你先相信我啦，你看耀哥我这么光明磊落、宅心仁厚、慈眉善目、古道热肠的造型，怎么可能不是修真者呢你说？
    厉嘉陵：“……”
    李耀：“怕你心情低落，开个小小玩笑，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总之我是修真者还是修仙者的事情先放在一边，还是说你吧，你刚刚听到了天大的秘密，别、别太伤心难过啊！”
    少年沉默片刻，咬着嘴唇道，轻声道：“我没什么可伤心难过的，其实这么多年秘密调制下来，再加上自己脑子里残缺不全的古怪禁制，我早就隐约猜到自己的基因提供者不是普通修仙者，极有可能是家族里的大人物了。
    “而且，厉灵风如此不惜血本地栽培我，显然不怀好意，我仅仅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再怎么调制都不可能一下子冲到化神境界，在战斗力上不可能帮到他太多，那唯一的答案就呼之欲出了，我的身世很特别，对厉灵风来说，有某种利用价值。
    “所以，知道我的基因提供者之一是帝国皇后厉灵海，老实说，我并没有太多感觉，早就该想到的。
    “只是，只是她三番两次要杀我，这、这的确是我没想到的。”
    李耀将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默默感知着他每一束肌肉的颤动。
    厉嘉陵轻轻推开了李耀的手，向他绽放了一个坚强的笑容，装作满不在乎道：“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从来也没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抱有过太大希望。
    “从未有过希望，就永远不会失望；从不相信任何人，就绝不会被别人欺骗和背叛；早就预料到最黑暗的未来，当黑暗真的降临时就不会痛苦太久过去那么多年我一直是这样熬过来的，今后我一样能秉持这样的信条，活得很好！”
    看着少年将嘴唇咬出牙印，竭力收敛眼眸深处的微光，故作坚强的模样，李耀不知该说什么好，愣了半天才道：“至少，你可以相信我，我绝不会骗你或者伤害你的！”
    厉嘉陵眼底如饥似渴的光芒一闪而逝：“真的？”
    李耀斩钉截铁：“真的，耀哥对天发誓，就算厉灵海真不把你当亲骨肉看待，耀哥也可以当你唯一的亲人，你绝对可以相信我，绝对！”
    厉嘉陵：“那好，那耀哥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你究竟来自哪里，是什么身份，到这里有什么目的，你和我亲生父亲是不是认识的？”
    李耀：“呃……”
    厉嘉陵笑起来：“算了，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说，至少你宁愿支支吾吾也不愿意随便编个谎话来骗我，我就姑且再相信你一次吧，耀哥！”
    李耀也笑起来，长舒一口气：“这就对了，你的所有疑惑，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向你揭晓全部答案，现在我只想说，千万不要完全相信厉灵风，我始终觉得你母亲厉灵海不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或者说，即便她真的做了什么违背常理的事情，或许也有苦衷。”
    厉嘉陵点了点头：“我原本也没有百分之百相信厉灵风，所以才要他和厉灵海当面对质，找出真相！”
    李耀道：“那就好，无论如何，希望你能给你母亲一个机会，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少年沉默片刻，一字一顿道：“我懂你的意思，我就是我，我既不会变成厉灵风，也不会变成厉灵海的，我是厉嘉陵！”
    两人说话间，远处的雷霆已经像是山洪暴发般滚滚而来！
    成百上千道闪电，统统弯曲和折射，竟然在距离地面数十米的高空中凝聚成了一座虚空之桥！
    四周祥云统统气化，化作五彩纷呈的雾霭，一圈圈向外扩散开去，抵挡住躁动的灵能和紊乱的磁场，创造出了一方无论天地如何色变，我自岿然不动的小世界！
    一台晶莹剔透、纯白无暇的晶铠，就脚踏闪电凝聚而成的天桥，穿越风雨幻化而成的五色祥云，一步步朝李耀三人走来。
    这台纯白无暇的晶铠一出现，就像是吸收了天地间所有的狂暴能量，镇压了暴雨和雷霆，甚至连狂乱舞动的飓风，都因为她的登场，先是凝固，随后崩溃，彻底湮灭！
    支离破碎的飓风中逃逸出来的灵能涟漪，化作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流光，飞到白色晶铠周围飞快缭绕，就像是为她打造了一座特殊的法坛，亦或是华丽的王座！
    “哇，这么强的气场！”
    李耀暗暗咂舌，仔细扫描厉灵海身上这套纯白晶铠，愣是找不出任何一道缝隙，仿佛是一整块天然白玉琢磨而成，将天然质朴、简洁流畅的特性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给人全无破绽，不知从何处攻击的诡异感觉。
    风雨雷电偶尔落到这台晶铠之上，却是在纯白铠甲的表面荡漾出了一圈圈五彩纷呈的涟漪，就像是升起一面面水晶之盾。
    李耀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材料，或许涉及到某些洪荒至宝或者神乎其技、闻所未闻的炼制技术。
    光是这台晶铠的基础性能，应该就隐隐凌驾于他的玄骨？血翼之上，更不要说皇后对“领域”的理解和运用之妙，更不是刚刚突破化神境界没几天的他可以比拟。
    真人类帝国的皇后竟然强到这种程度，难怪连化神期高阶的厉灵风，对这个亲妹妹都畏之如虎！
    厉灵风盘坐在沟壑之间一座凸起的高台之上，却是放弃了逃跑，将一柄雪亮军刀插在自己面前，周身激荡出滔天灵焰，全神贯注地运转灵能，燃烧生命，释放神魂，将自己激发到最强状态，一副要和厉灵海决一死战的架势。
    第2140章 百年前的往事
    化神之怒，非同小可，不管厉灵风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挫折时，表现有多么草包，终究有化神境界的战斗力摆在这里。
    一旦摆出拼命的架势，大地被他撕裂、岩石被他粉碎、连雷电都受到他生命磁场的干扰，和碎石、风雨一起，在他周遭凝聚成了坚不可摧的堡垒，倒也颇有几分移山倒海、通天彻地的气势。
    “哗啦！”
    竟然还是厉灵风抢先出手，肉眼可见的幽蓝灵能如战刀般斩开大地，一道蟒蛇粗细的缝隙蜿蜿蜒蜒，噼噼啪啪，一路延伸到了厉灵海的脚下！
    纯白晶铠在裂缝尽头停下，闪电交错而成的天梯幻化成了一尊闪耀的王座，令她卓立于雷霆风雨之中，恍若神魔降临。
    尽管那副白玉琢磨而成的面具上，没有泛出半道可以被称为“表情”的波纹，还是令人瞬间感知到了她浓浓的不屑之意。
    “不逃了？”
    帝国皇后在白玉面具后面，发出淡淡的讥笑之声。
    她的声音非常古怪。
    乍一听去，说不出的珠圆玉润、雍容华贵、又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淡然和冷漠，就是那种“皇后”应该有的，最标准，最完美，最无懈可击的声音。
    但听在李耀耳朵里，总觉得这声音好像精心处理过，音节中的每一道波动都微调得恰到好处，再通过传音符阵发送出来。
    这是一把精心修饰过的声音，就连那种讥讽和淡漠的感觉，都是伪装出来的，却是将声音主人真正的情感和意志，都深深隐藏起来，令人完全捉摸不透她的深浅。
    “好厉害！”
    李耀收缩到极致的毛孔忍不住又要扩张，渗透出一滴滴的冷汗。
    皇后带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仅仅是平平无奇的三个字，似乎就比厉灵风前几天忽而张牙舞爪、忽而高深莫测、忽而胜券在握的表现要恐怖得多。
    李耀甚至隐隐生出错觉，不知道皇后这三个字，究竟是对厉灵风说，还是附身在自己耳边，悄悄对自己说。
    心尖不由打了个寒颤。
    厉灵风亦周身一颤，紧握战刀，声色俱厉道：“厉灵海，你不要欺人太甚！倘若我真的不顾一切远遁万里，一路狂飙逃窜的话，给你三天三夜都未必追得上我，等厉家和其他家族的大军来到时，你又能奈我何？
    “只不过，这么做对你我都没好处，是大家抱着一起死的局面！
    “你我终究是一奶同胞，同父同母的亲兄妹，我亦不想做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所以才专门在这里等你，想和你好好谈谈，却绝不是我怕了你！”
    “亲者痛，仇者快？”
    白玉面具之下，再度传来低沉的笑声，厉灵海淡淡道，“原来过去了一百多年，你还记得你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我们是亲人啊！一百多年都没好好谈过了，此时此刻，你又想谈什么呢，谈我们的‘兄妹之情’吗？”
    “兄妹之情，自然是该好好谈谈的，或许一百多年前的某些事上，你对我有所误会，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亲兄妹嘛，始终都没有化解不开的恩怨，是不是？”
    厉灵风眼珠飞快转动道，“不过，眼下先不谈‘兄妹之情’，谈谈‘母子之情’如何，谈谈你的亲骨肉，亲儿子！”
    白玉面具之下的声音没有半点滞碍和波动，甚至像预先录制好，此刻播放出来的录音：“我和陛下生养有十二位皇子，你想谈哪一个呢？”
    厉灵风冷笑道：“我的好妹妹，母仪天下的皇后殿下，大家就不要浪费时间兜圈子了，我要和你谈的自然不是你和陛下生养的那十二位皇子，而是第十三个，你和圣盟人生的那一个，也就是你今天要来杀的那一个！”
    白玉面具，沉默不语。
    厉灵风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老实告诉你，我的确是一路追杀他们到沙蛮星来，但沙蛮星并非一无所有的不毛之地，却是有好几艘星舰在这里的！
    “这些星舰怎么来的？很简单，你知道沙蛮界和武英界距离极近，而且这里已经封闭了两三百年，专门用于培育魔头，再过几十年就要开启了。
    “我和武英澜对沙蛮界极有兴趣，想把这里开辟成第二个‘孽土实验室’，又占据地利之便，便时常潜入这里来进行考察和探索，为了方便行动和安全起见，就偷偷在这里藏匿了几艘填满燃料、操纵简便的小型星舰这不奇怪吧？
    “我告诉你，就算你现在杀了我都没用的，这个身上流动着你和圣盟人鲜血的小家伙，照样有可能驾驭着星舰满宇宙乱跑，这……不太好吧？
    “所以，我们谈谈，想办法妥善解决此事，再一起对付家族里那些惹人厌的老家伙们，怎么样？”
    白玉面具继续沉默着，简直要令人误以为这不是晶铠，而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足足半分钟后，厉灵海才轻轻触碰了一下头盔的左侧太阳穴，将头盔缓缓分解，缩回晶铠之中，露出惊心动魄的绝美面容。
    李耀的瞳孔骤然收缩，忍不住在心里怪叫一声：“哇，白发魔女啊！”
    眼前这位帝国皇后，按年龄来算至少是一百五十岁以上，甚至接近两百岁的人了，却依旧拥有一副能将时间凝固的不老容颜，明眸皓齿，瑰姿艳逸，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而且她的五官线条偏柔弱，就像是……凄风惨雨中一朵孤苦伶仃的花儿，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和折磨，让人一看就忍不住生出保护的欲望，丝毫没有声音中咄咄逼人、冷漠无情的味道。
    然而……
    这一切都是在忽略她头发和双眸的前提下。
    倘若算上她如冰晶瀑布般一尘不染、晶莹剔透的纯白长发，再加上那对近乎透明，隐隐闪烁着白光，看不到半点黑芒的眼眸，温柔就变成了凌厉、娇弱就变成了狠辣、看似柔和的线条反而衬托出了高高在上的淡漠和冷酷！
    用“母仪天下”四个字来形容她或许有些不妥。
    但这副惊心动魄的造型，绝对配得上“真人类帝国皇后殿下”的称号！
    “你妈很酷炫啊！”
    李耀偷偷摸摸朝厉嘉陵脑中发送过去一道微弱的波纹。
    少年一寸寸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卸下头盔，仿佛解开了某种封印，厉灵海的气势更是提升到无以复加，几乎要令漫天雷霆都跪倒在她面前，她的满头白发无风自动，用近乎透明的眼珠盯着厉灵风看了一会儿，道：“你究竟知道多少，还有谁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更多，倘若你不相信，我不妨讲一个短短的故事给你听啊，好妹妹。”
    厉灵风眼珠一转，不等厉灵海回答，就迫不及待说起来，“一百多年前，真人类帝国某个根深蒂固、权势滔天的大家族中，涌现出了一名天赋异禀、聪慧过人、潜力无穷的精英女战士，在一系列家族内部的擂台赛上击败诸多竞争对手，得到诸多长辈和大佬的赏识，预备在她身上投放更多资源，传授给她更高深莫测的家族秘传神通。
    “只不过，这名近乎完美的精英女战士，却是有一丁点小小的瑕疵以修仙者而论，她空有一身强横的战斗力，但性子实在有些温和，甚至太过柔弱了。
    “为了改掉她多愁善感、心慈手软的坏毛病，家族大佬决定对她进行更多的实战磨砺当成试炼，就破格将她编入一直家族的深空探索队，去星海深处探索未知的碎片世界。
    “众所周知，帝国扩张到了今天，几乎所有大千世界都已经被发现，继续向外星海探索的成本和难度都太高，并不划算。
    “但依旧有无数支离破碎的小世界，也就是‘碎片世界’散落在星辰大海之间，里面亦有可能存在数万年前的遗迹，前辈强者的秘宝，甚至洪荒时代的超级武器巨神兵！
    “所以，除了前线对抗圣盟的部队之外，用来探索碎片世界的深空探索队，就是每个家族最精锐的武装，将这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年轻女战士编入家族的深空探索队，可见家族对她的重视。
    “只可惜，这名年轻的女战士运气不太好，她在第一次执行探索任务时，搭乘的星舰就遭遇了星海风暴，被狂暴的星空乱流吹到不知什么地方，星舰支离破碎，又折损大批人手。
    “岂料，就在这星海深处不知名的所在，倒真的被他们发现了一处神秘的碎片世界！
    “但就是在这处神秘的碎片世界里，他们却遭遇了另一支探索队来自帝国不共戴天的仇敌，圣约同盟的碎片世界探索小队，这支圣盟探索队同样是被星海风暴吹得七零八落，一路流浪到这里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碎片世界里无处可逃，两支损兵折将、丢失大量物资的探索小队又急于从对方身上夺取战利品来修补星舰，自然一见面就杀到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