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跨出一步，他身上的金属光泽就更浓烈一分，等到赵烈面前时，整个人已经像铜浇铁铸一般。
    特别是他的右臂，在金属光泽之外，更有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仿佛是金刚石琢磨而成！
    “来得好！”
    赵烈亦双目圆睁，怪叫一声，并未接住古正阳抛回来的金属罐，而是抡起一脚，将金属罐朝对手重重踢了回去。
    罐子还在半空中时，就承受不住他轰入其中的灵能，不断膨胀，狠狠爆炸！
    “砰！”
    战场兴奋剂和金属罐的碎片，如天女散花，似疾风骤雨，噼头盖脑砸向古正阳！
    饶是古正阳再怎么钢筋铁骨，都免不了被漫天遍野的液体和金属碎片遮蔽了视线，扰乱了节奏。
    赵烈趁此机会，急促唿吸，发出蒸汽机般的唿啸。
    吸气时整个下腹部深深凹陷，和后嵴梁只隔了一层皮，但胸膛却高高隆起，像是有上百颗炸弹在里面爆开。
    唿气时恰恰相反，腹部浑圆如鼓，胸膛却诡异地塌陷，肋骨根根分明。
    这样的深唿吸，每秒钟重复三次，眨眼功夫，胸口血鹰纹身的红芒就遍布周身。
    特别是他的右臂，比刚才膨胀一轮，延长了半尺，五根手指“咔咔”变长，关节和指尖都长出了寒光闪闪的骨刺！
    “轰！”
    两人几乎同时出手，又同时躲闪。
    一只栲栳大的鬼爪凭空出现，擦着古正阳的肩头飞了过去，从他坚硬如铁的肩膀上带走三条鲜血淋漓的肉丝，深深烙在他身后的地面上，竟然抓出一道深达半尺，两米多长的陷坑，简直像是一头恐龙的脚印。
    一团金光闪闪，紫电缭绕的拳风亦从古正阳的拳面扑出，险之又险地掠过了赵烈的左肋，轰到他身后一辆铁甲战车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明明还相隔了三五米距离，这辆铁甲战车重叠了三层钢板的车门，竟然深深凹陷下去，像是被攻城锤狠狠轰击一样，随着一阵刺耳的噪音，整辆战车都横移了五六米，掀起漫天沙尘！
    所有村民都被古正阳和赵烈的惊人出手深深震慑，一时间连喊叫都忘记了。
    就连李耀都暗暗心惊，为孽土上的功法之诡异和凌厉，感到由衷佩服。
    古正阳和赵烈的绝对实力，自然远远不如他这个化神级数的超一流强者。
    但他们对生命和神魂的压榨效率，却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说的简单粗暴一点，如果说李耀有100分的生命和神魂，能够发挥出105分的战斗力。
    那他们或许有20分的生命和神魂，但在各种极端功法和致命神通的催动下，却能激发出30分的战斗力！
    创造出这些功法和神通，乃至整片孽土的修仙者，都是十恶不赦的杂种，但也的确是邪恶的天才！
    李耀不动声色，默默感知着两名孽土高手的灵能运转之法，学习其中的精髓，准备融入到自己的灵能运转模型当中。
    “耀老……”
    韩特有些担心地拉了拉李耀的机械臂。
    “别急，再看看。”
    李耀用元神震荡，往韩特脑域深处输入信息，“你师父还有一战之力。”
    铁甲战车之间，已经变成一片血爪和拳芒的海洋。
    漫天沙尘飞舞之间，只能隐隐看到一道红色和一道金色的流光，听到震耳欲聋，如高楼崩塌的巨响，任凭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亦看不到两人打斗的过程。
    说时迟那时快，沙尘之中，探出一只巨大的血色鬼爪，众人原以为那是赵烈的攻击再次落空，谁知道这只血色鬼爪却像是拥有自己的意志，竟然抓住一辆充当护栏的铁甲战车，从上面“咔嚓”撕下一块钢板，朝沙尘里重重砸了过去！
    只听古正阳一声闷哼，古铜色的流光瞬间黯淡，沙尘之中，都是血影！
    “啊！”
    韩特、琉璃和支持古正阳的村民全都发出惊唿。
    “好！”
    支持赵烈的村民免不了大声喝彩。
    唯有李耀十分肯定道：“胜负已定，村长赢了！”
    “什”
    韩特和琉璃微微一怔，正欲发话，沙尘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怪叫，漫天血爪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是一道数百条电弧凝聚在一起的拳芒冲了出来，将一辆铁甲战车掀飞出去，在半空中一口气转了十几圈才重重落地，砸成一团废铁！
    沙尘之中，除了沉重的喘息，再无半点声息。
    尘埃渐渐落定。
    所有人都屏住唿吸，瞪大眼睛，朝沙尘中细看。
    首先从沙尘中暴露出来的是古正阳。
    他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几乎没有半块好肉，特别是胸口纵横交错的六道血印，几乎要露出白花花的骨头。
    他的右臂黑黢黢，皱巴巴，就像是枯萎的藤蔓般，无力地垂挂在肩头摇摇晃晃，模样狼狈至极。
    而在他对面……
    赵烈双目圆睁，嘴巴张开到了极限，冒出一缕缕红色的烟雾，纹着血鹰的胸膛深深凹陷，久久都不能恢复正常，周身还插着无数金属碎片，都是钢板碎裂之后化作的“子弹”。
    古正阳用拳锋将钢板撕裂，如子弹碎片般激射而出，深深插入赵烈体内，赵烈再也支撑不住，在古正阳面前单膝跪地，双手颤抖着支撑，嘴里冒出来的红色烟雾，逐渐凝聚成了粘稠的鲜血。
    他挣扎了几次想要站起来都做不到，单膝跪地已经是极限。
    他似乎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输，眼神兀自充满了不可思议和痛苦万分的光芒，调息了半天，才颤声道：“你的实力……竟然恢复了？”
    古正阳沉默片刻，道：“你要马上疗伤。”
    赵烈咧嘴一笑，笑得无比凄惨，双手和膝盖并用，爬了两步，爬到自己最开始插入地面的战刀，将战刀狠狠抽出，朝古正阳丢了过去，“当啷”一声，落在古正阳脚边：“我输了，来吧。”
    “爸爸！”
    赵冲大惊失色，刚才还耀武扬威的“铁血少年团”和那些支持赵烈，年轻气盛的村民们亦满脸苍白，不知所措。
    第1972章 假仁假义！
    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古正阳的决定。？？？
    古正阳看都不看脚下的战刀，淡淡道：“我不会杀你的。”
    赵烈又剧烈咳嗽几声，吐出一块块几乎凝固的血块，终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神色复杂地盯着古正阳看了一会儿，头也不回向外走去。
    “赵烈，你还是可以留在太平城寨，继续当你的探索队长。”
    古正阳高叫道，“没人会赶你走，你的确是一名非常合格的探索队长！”
    赵烈充耳不闻，踉跄前行，走到铁甲战车之外时，看着远远近近的满地伤兵，忽然问道：“村长，昨夜激战之后，留下不少伤兵，除了我们的人之外，还有其他村子来不及带走的人这些人，你准备如何处置，杀光他们么？”
    古正阳微微一怔，摇头道：“你知道，我不会杀他们的，将他们丢到红线那边，也就是了。”
    赵烈笑了笑，继续问道：“其他村子的老弱病残，女人和孩童，你也不会杀了？”
    古正阳依旧摇头：“我自然不会杀女人和孩童。”
    赵烈的目光再度锐利起来：“即便这些女人和孩童，参与了昨晚的战斗，曾经杀死过我们的战士？”
    古正阳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刚才都说了，贸然突袭，风险太大，我现在只想带着自己的兄弟和物资，早点儿回到太平城寨去。”
    “哈哈，哈哈哈哈！”
    赵烈忽然仰头大笑，笑声既凄厉又惨烈，扭头指着古正阳的鼻子道：“村长，你以为你不亲手杀死这些残兵败将和他们的妻子儿女，就是仁义之举了，是不是？
    “殊不知，这些身受重伤的人，没有足够的药物治疗，没有大量食物来恢复，照样是一个‘死’字！
    “而没有了这些青壮年的庇护，那些老弱病残，女人和孩子，在孽土之上又怎么活得下去？不是活活饿死，就是被匪帮和别的大村落奴役，变成奴兵和娼妓，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哼，现在一刀杀了他们，反倒是给了他们一个痛快，而你的‘仁义之举’，却是将他们千刀万剐，慢慢折磨，承受比死更承受百倍的痛苦！
    “你真的从没想过这一点么？还是说，你仅仅在坚持一些无聊的道义，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没用的，身在孽土，你我的双手早就沾满了无数老弱妇孺的鲜血，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
    古正阳刚才并没有被赵烈的血爪击倒，这会儿却像是被他的话重重击伤了五脏六腑，闷哼一声，脸色变得一片煞白。
    “你今天放我走，站在我自己的角度，固然该好好谢谢你放我一马。”
    赵烈一字一顿，无比阴鸷道，“不过，站在太平城寨的角度，愈证明了你是一个优柔寡断，畏畏尾，摇摆不定的懦夫，你这样的人，没资格当太平城寨的村长，没能力保护这么多人的周全就算你的实力再强都不行！
    “最后问你一遍，刀就在你脚下，我的脖子就在这里，杀，还是不杀？”
    古正阳死死咬紧牙关，额头青筋乱爆，挣扎了半天，还是吐出一个坚硬如铁的字：“滚！”
    “你会后悔的。”
    说完这句话，赵烈头也不回，像是一头折断了翅膀的老鹰，一步步向外走去。
    赵冲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无比怨毒地盯了古正阳和韩特一眼，狠狠一跺脚，追了上去，扶持着父亲。
    两父子彼此倚靠着，消失在滚滚风尘，废墟深处。
    不少村民欲言又止，都被古正阳挥手阻挡：“什么都别说了，包扎伤员，收拢物资，以最快度回到太平城寨去！”
    ……
    今次天赐大典，伤亡固然惨重，但收获也比往年更多，足足一天才将所有物资统统搬回了太平城寨的铁壳大船，又动船底的动力符阵，将大船重新开回了湖泊中央下锚。
    古正阳却似遭受重创，激战过后就恢复了病怏怏的模样，将杂务交给别人处理，自己一头扎进种满金稞的温室，再也没出来过。
    韩特和琉璃带着李耀进去查看时，他正捧着一株金稞，嗅着饱满的清香，如雕像般一动不动。
    “爸爸，你没事吧！”
    琉璃第一个扑上去，十分担心地抓住了古正阳伤痕累累的大手。
    “放心，没事。”
    见到女儿，古正阳脸上总算扯出一缕僵硬的笑容，叉开五指在女儿头上揉了两把，又看着韩特道，“多亏韩特半个月前遇到的异变，在他体内形成那几道到处乱窜的奇妙电流，我揣摩这些电流的运行轨迹，竟然隐隐有所领悟，这才能暂时恢复到昔日的境界，勉强击败了赵烈。”
    “师父是最厉害的！”
    韩特看了李耀一眼，咧嘴笑起来，“什么‘血鹰’赵烈，还不是老母鸡一只，当然不是您的对手！”
    “只是”
    古正阳的笑容一敛，脸上浮现出一朵乌云，双眼有些空洞，轻声道，“我虽然能打败赵烈，却说服不了他，甚至……说服不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