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一边感叹，一边将酸菜牛肉面的汤汁一饮而尽，砸吧着嘴，把空空荡荡的面碗递给唐姓少女。
    唐姓少女看着李耀。
    李耀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姓少女。
    “哦，哦哦！”
    唐姓少女恍然大悟，双手毕恭毕敬地捧过面碗，丢到垃圾桶里去，又回过头来屏息聆听李耀的教诲。
    “我这人，做交易最讲究公道，青星古阙石是星海边缘难得一见的至宝，你愿意用它来交换我的指点，我自然不能随随便便敷衍。”
    李耀沉吟片刻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长篇大论这么多？”
    唐姓少女摇了摇头：“晚辈不知，请前辈明示。”
    李耀道：“这么说吧，你觉得你们萤火虫号上的主流炼器术，是比较倾向于‘深海流’还是‘大荒流’呢？”
    唐姓少女微微一怔，轻轻皱眉道：“我们并没有这样的分法，不过硬要说的话，恐怕还是倾向于‘深海流’比较多一点吧？”
    李耀道：“我想也是，毕竟你们是从星海中央来的，原先又是所谓的‘政府军’，各种先进技术和神通层出不穷，一开始肯定也是携带了大量精密法宝到船上，十有八九是走‘深海流’的路子了。”
    “不过，历经千年流亡，我想你们船上的法宝和物资都应该消耗的差不多，萤火虫号也残破不堪，甚至有不少技术和神通都失落了吧？”
    “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仍旧走‘深海流’的炼器路线，真的合适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站在比较客观的角度来看待问题，我觉得倘若你们真的和星耀联邦展开技术交流的话，还是多和‘大荒流’接触比较好，我觉得‘大荒流’的一些理念，更适合眼下的萤火虫号！”
    唐姓少女轻轻一颤，陷入深思，片刻之后，激动得不能自己，忍不住道：“晚辈名叫‘唐晓星’，是萤火虫号上‘星海大学’炼器系的一名讲师，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林九。”
    李耀随口编了个毫无营养的假名，取了“灵鹫”二字的谐音。
    唐晓星自然知道，“林九”不可能是这位神秘前辈的真实姓名，不过她原本也没指望这样就得到对方的完全信任，深深一施礼，“林前辈一席话，令晚辈受益良多，不过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是否有幸能请林前辈到我们萤火虫号设立在龙蛇星域的法宝仓库去，大家慢慢聊呢？”
    “去你们的法宝仓库……”
    李耀脑子里一遍遍盘算着其中的利害。
    主要问题是，萤火虫号上的星海修士，肯定是各方势力关注的重点，包括什么帝临会、秘剑局等等乱七八糟的耳目，一定都在盯着他们。
    从少年时代就习惯了在暗中蛰伏的“秃鹫”李耀，不太喜欢走到聚光灯下面被很多人看着的滋味无论敌我。
    不过，从星海中央带来的材料的确诱人。
    而且这个“唐晓星”在萤火虫号上的身份肯定不止“星海大学炼器系讲师”这么简单，李耀想凭借一己之力撬动联邦和帝国之战的局势，萤火虫号或许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切入点。
    “是的，我们在龙蛇星域设有一座规模非常大的法宝仓库，里面还有用星海中央技术搭建起来的最先进炼器室，比这里的炼器设施更棒，一般是不对外开放的，专供我们自己人使用。”
    唐晓星激动万分道，“不过，林前辈自然另当别论，无论您需要什么样的材料和法宝，晚辈都可以帮前辈弄到！”
    “炼器室就不用了。”
    李耀打定主意，他并不想使用一座极有可能被别人监视的炼器室，毕竟很多炼器手法是秘而不宣的，就连眼前这座炼器室都是再三检测没有问题之后，才放心使用，“材料倒是可以看看，我这边开列一张清单，你帮我看看多久才能全都凑齐，又要用多少钱？”
    “没问题！”
    唐晓星大喜过望，“林前辈请！”
    “还有一件事。”
    李耀翘起二郎腿，拖鞋在脚丫子上一甩一甩，“其实，我这个人喜欢低调，刚才的谈话就到此为止，没必要被第三个人知道，你说是吧？如果同意的话，说不定大家以后还经常有机会，能像刚才这样聊聊的。”
    “喜欢低调……”
    唐晓星看着李耀这一身果然很低调的造型，彻底无语了。
    ……
    四圣法宝中心门口。
    三三两两的闲人正在聊天。
    “听说了吗，今天法宝商城里来了一名十分厉害的炼器大师，神乎其技的手法，把全场都镇住了！”
    “知道，不就是楚重九，楚大师吗，那是萤火虫号上的高手，炼器术的确霸道！”
    “什么楚大师，是另一名应该比他年轻好几倍，但炼器术也厉害好几倍的‘唐大师’！”
    “什么？唐，唐大师？”
    “不知道了吧，来来来，我给你们说说，我当时就在场，唐大师的调校手法，看得我眼珠都直了！”
    在这些闲人们的头顶，三辆乌黑发亮的隐藏武装豪华飞梭车呼啸而过。
    一前一后是两辆载满了高手的保镖车，中间一辆装饰奢华，如移动皇宫般的飞梭车中，被法宝商城里无数人誉为‘唐大师’的唐晓星，忐忑不安地坐在李耀对面，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双手，试图从这双平平无奇的双手中猜测出“林前辈”的身份。
    李耀却看着窗外。
    窗外漂浮在半空中的小光点逐渐黯淡下来，“夜幕”降临。
    鱼龙城终于显露出它乌烟瘴气，无法无天的真面目，在城市深处阴暗的角落里，隐隐传来了打斗和爆炸声——
    策划已久的好戏终于要全面开始了，新的一月，新的“计划”，新的激战！
    第1591章 大阵仗！
    漂浮在鱼龙城中央虚空里，如萤火虫般美轮美奂的最后一个小光点，终于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幽蓝色，更加迷离，更加缥缈的光团，汇聚成了一条条幽蓝色的天河，犹如皎洁的月光在隐隐流动一般。
    尽管人类已经摆脱行星，跨入星海很久，但即便是一辈子生活在星舰上的人们，也习惯使用“天”为计时单位，习惯用人工环境模拟出“白天”和“黑夜”。
    也习惯了，在“黑夜”来临时，才干那些见不得光，却要见血的勾当。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鱼龙城是由四个新世界流亡势力中的最强者共同建设的星海大城。
    但来自四个不同世界的流亡者，本身就不是铁板一块，彼此之间充满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矛盾。
    更何况还有无数悍不畏死，要钱不要命的凶徒，亦会抱着大捞一笔就远走高飞的念头，到鱼龙城来惹是生非。
    或许是被不成文的规矩约束，白天，各怀鬼胎、居心叵测的各方势力还可以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杀戮和破坏欲望。
    然而等到夜幕降临，鱼龙城就变成了星盗、暴徒、黑帮、猎头人、帝临会……所有不法分子的乐园。
    三年一度的超级擂台赛“王牌生死斗”，汇聚了龙蛇星域乃至周边各大势力的强者和豪客，天文数字的资金在赌桌和擂台边如潺潺小溪般流淌，更是为混乱的局面火上浇油！
    三台豪华飞梭车无声无息地穿梭在磁性轨道上。
    鱼龙城是向内建设的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立体城市，并没有“天空”和“地面”之分，所谓的“空域”亦十分狭小，缺乏有效空间管制的话，时速高达数百公里的飞梭车随时都有迎头相撞的可能。
    所以，这里的飞梭车都依附于一根根磁性轨道来行驶，一方面进行交通管制和疏导，另一方面也可以从磁性轨道获取前进的能源，更加干净、清洁、无污染，适合鱼龙城这种漂浮在星海中的全封闭环境。
    李耀透过车窗，看着城市深处此起彼伏的爆炸和火光，听着络绎不绝的晶铠呼啸声，琢磨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四圣商会是鱼龙城的统治力量，一般来说，商会铠师可以处理一切突发情况。
    李耀等人来到鱼龙城的前几晚，前半夜时也经常会听到爆炸和射击声，但绝大部分破坏和劫掠行动都会被四圣商会处理干净，不等漂浮在半空中的小光点变成象征黎明的火红色，就会有一大批挖去眼睛的尸体通过垃圾管道丢到宇宙真空里去，全程记录的画面会通过光幕在整座城市上空滚动播放，以此来告知敢在鱼龙城闹事的不法之徒，他们究竟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不过，今天的爆炸和火光却格外不同。
    李耀轻轻耸着鼻尖，似乎能从空气中嗅到一丝极度危险的气息。
    唐晓星扭动着屁股，在李耀身边坐立不安了很久，最后实在忍不住，把心一横，小心翼翼问道：“……林前辈，以您的身手，在星耀联邦的炼器师圈子里，一定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吧？”
    李耀看着窗外，头也不回：“并不是，都说了，我这个人比较低调。”
    唐晓星又上下大量了一番李耀的装扮，在心底嘀咕几句，见李耀并没有勃然大怒的意思，愈发壮着胆子道：“却不知，林前辈到龙蛇星域来有何贵干呢，我们萤火虫号在这里也有些小小的势力，倘若林前辈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暂时用不着。”
    李耀淡淡道，他还没想好究竟应该如何切入萤火虫号这个点，这几天听了不少风言风语，似乎萤火虫号上的局势都很复杂的样子。
    十一名立场暧昧的元婴和化神就够头痛的了，再来个萤火虫号，岂不是乱上加乱？
    唐晓星碰了个软钉子，兀自不死心，道：“晚辈明白了，林前辈只需要材料，那找我们就对了，我们船上有很多从星海中央带来的珍稀材料，即便蕴藏了一千年依旧品相极佳，是星海边缘绝对找不到的！林前辈需要什么材料，晚辈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愿意双手奉送，不要钱的！”
    “谁要你双手奉送了？”
    李耀终于转过头来，皱眉道，“钱对我来说并不是问题，都说了我这个人喜欢低调，而且淡泊名利，视金钱如粪土，你觉得我像是那种用一点小钱就可以讨好的人么？”
    “晚辈莽撞，晚辈知错了！”
    林前辈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唐晓星万分惶恐，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连连道歉。
    “不过”
    李耀很认真地想了想，道，“倒也巧了，钱对我来说并不是问题，问题是我现在没钱，你要是可以让我先赊一批材料走，我也不会拒绝的。”
    唐晓星：“……”
    李耀：“呃，除此之外，如果你能私人借我一笔钱周转一下，那就更合适了！”
    唐晓星：“林、林前辈，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吗？”
    “是啊。”
    李耀理所当然地说，“正因为‘视金钱如粪土’，所以才没钱嘛，试问谁会把‘粪土’带在身上走来走去的？”
    唐晓星：“……”
    李耀心中一动，鼻尖耸动的频率越来越快，将车窗降下来一条缝隙，聆听着凌冽的风声中如妖似魔的低语，看着窗缝里的夜幕沉沉，火光闪耀，一辆辆飞梭车在他们身边，如鬼影子般穿梭。
    “问个问题，你在鱼龙城得罪过什么人吗？”
    李耀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唐晓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啊，我是昨天才到的鱼龙城，除了在这里获得补给之外，就是去法宝商城逛了一下，和楚叔打了个招呼，碰巧调校了一台晶铠，如此而已。”
    “那”
    李耀心思电转，“从以往经验来看，鱼龙城里的各方势力，包括整个龙蛇星域的亡命之徒，会对你们萤火虫号下来的星海修士动手吗？杀人夺宝什么的。”
    “怎么可能？”
    唐晓星嗤之以鼻，“我们虽然流亡了整整千年，但铠师的整体素质比这里的乌合之众至少高出三个级数，而且这里绝大部分人都直接间接靠萤火虫号和星耀联邦的交易来混饭吃，他们不敢动我们，也没能力动我们的！”
    李耀：“所以，你们这三辆飞梭车的外壳上都清晰打出了‘萤火虫号’的标志，令所有人都清楚知道，这是‘星海共和国正统政府’的飞梭车，是吧？”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