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要……
“这个蠢货!”
见到自曝身份的女罗,刚刚也爬上船、正在侍卫们的保护下窝在船边的赵立咒骂了一声,从暗处走了出来,将她团团围住。
“祝少主,你不是想让我下船吗?”
她的笑容绝望而嘲弄。
“现在,该轮到你们的人下船了。”
“不想祝英台死,就全部跳到水里去!”
***
甬江开阔的水面上,一艘没有任何士族标记和旗帜的大船正向东南方向疾驰,即使没有士族标记,这样规模的船也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诸多小船纷纷为它避让。
而船舱里,两个人剧烈的争执着。
“你个蠢货,在这个时候暴露你的身份,主人回去一定会重惩你!”
赵立尖细的嗓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你以为现在的祝家还是过去的祝家?丢了铁,还失去了主人最看重的战船,现在的祝家很快就会被抛弃,主人只会为了办事不利的祝家庄暴跳如雷,哪里会去惩治我这么个微不足道的暗线?”
女罗面无表情地反讽。
“倒是你,是不是对祝家太热心了?我说船已经抢到了,祝英台留着也是个祸害,让你把她杀了,你居然还不肯……”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赵立,突然恶毒地笑了起来。
“我听说不少阉人最喜欢折腾漂亮的男孩子,你不会是看着祝英台不男不女,对她起了什么心思吧?”
作为曾贴身伺候过祝英楼的心腹妾室,她知道不少内情,其中就包括祝英台女扮男装去会稽学馆上学的事情。
“你疯了,现在祝家投鼠忌器是因为祝英台在我们手上,你要真把祝英台怎么了,你就等着祝家跟我们不死不休吧!”
赵立咒骂着:“我看你才是对祝英楼假戏真做了!瞧瞧你这被抛弃后恼羞成怒的样子,和主人后院里那些女人有什么区别!”
女罗表情一僵,冷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最好,再行几天就能到浃口,主人在海中洲设有船队,我们从那里入海,便能逃过祝家的围捕。”
赵立一想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所有人里,他是最倒霉的,丢了一船假金便算了,现在居然还被迫逃亡?!
几天前,他们成功绑架了祝英台,逼着祝英楼投鼠忌器,全体下了花船,只留下开船的少数几个船工。
他们都没想到祝英楼为了妹妹居然会做到这一步,被祝英楼作为“表率”差点丢下船去的女罗更是对祝英台嫉恨无比,一路上对它毫无之前那个温柔的样子。
他们都不知道,祝英楼也是有苦说不出。
祝英台是马文才和祝家结盟的核心,一旦祝英台出了问题,马文才还会不会依照以前所说的,将劫走的“嫁妆”如数奉还给祝家,就很难说了。
人都没了,嫁妆自当做还马家的彩礼,他们也没脸再去要。
祝英楼还顾及着祝家和马家的脸面,祝英台虽然被劫了,他们却不敢声张,一面送信回去让祝家庄拦截往东南逃窜,一面派出家中精锐乘小舟追赶。
船不像马那样会疲累,但船上的船工却会。
赵立为了安全,不敢在船上留下太多的祝家人,这导致船工明显不足,连日行舟这么多年,所有人都疲累的不行,而且食物和水也要补给,即使赵立再怎么不愿意,这艘花船也要停下休息了。
他们不敢去大的码头,怕祝家的人守着,好在赵立作为特使经常往来于南北,也曾跟着海中洲的人来过这条航线,于是指引花船泊入了一个叫做“定风”的小码头。
这码头位于两个大城市的码头之间,早些年还有不少船来,自从甬江年年泛滥后,这里也不适合做码头了,来的人越来越少。
船泊入码头后,立刻有殷勤的小厮过来招揽生意。船上需要补给,人也要下船吃饭活动,这些都是财源。
赵立出了船舱,四下一望,也很意外。
“这么多船?我上次来的时候这里都没船啊!”
早知道这么热闹,他就该多斟酌斟酌了。
“客人你是不知道,以前甬江有一段支流不通,这段水面一到入夏就老是泛滥,我们这码头也要被淹,做不了补给,自然没船愿意来。”
最近生意好,他心情也好。
“好在鄞县的县令是个能干人,将那段拦水坝给破了,现在甬江入流,这边水面本来就开阔。”
“什么,困龙堤破了?”
女罗惊骇莫名,一把推开赵立,冲那揽客的小厮问:“怎么破了?什么时候破的?三道都破了吗?”
她表面上是祝家的内应,但因为她一直帮着祝英楼处理外务,祝家船队有庞大,又定时有京中的人来,还承担着传递消息的任务。
但最近祝家都在忙嫁女的事情,她也没机会出庄,加上赵立这位特使就在祝家庄,她竟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
鄞县周围三县作为东南方最重要的一段入海口,对他们来说有着太重要的价值。
就连祝家都不知道浃口那还有一支随时能扬帆入内陆的船队,甬江是入海的重要航道,和祝家一样,此地的布局从好几年前就开始了。
那小厮被女罗问得一愣,他对着明显是姬妾管事一流的女人就没对赵立那么热情,但还是耐着性子说:
“早就破了。听说那县令夜里被蛟龙托梦,求他放自己入海,于是冒着生命危险把蛟龙放跑了。蛟龙入海时那动静呐,离着十几里地都听得见!”
他见女罗面色煞白,心里也不知道这女人什么毛病,接着说: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都是听来往的客人说的。对了,现在咱家客店里就有刚从那边回返的官爷,具体发生了什么,你找他们打听打听?”
赵立回头看了眼船上,他隐约知道些内情,却根本不像女罗那么关心。
事实上,他对女罗也撒了谎,他说他担心祝家报复才保住祝英台,其实他们几人想保住祝英台不假,想保住的却是她炼金的本事。
他如此受到重用,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不贪,知道见好就收。一直压榨祝家多给金子自然是行的,但弄的太狠了,对方就该想着灭口了。
如今假金没了,铁也没了,他们办事不利,回去也要受惩罚,还不如在海上找个小岛炼金,就算炼不出金子,炼点铜铁,在这个时候,都是钱。
要不是怕海中洲那边得到消息横生枝节,他早就把这聒噪的疯女人丢下水了,等到了海中洲,他们寻个机会离开,到时候谁管谁的家国天下。
只要有祝英台在,天高海阔的日子长着呢,何必要为人鞍前马后?
所以,听到困龙堤破了的事,他有些意兴阑珊。
“东西给我。”
女罗突然对赵立伸手。
“什么东西?”
赵立一愣。
“没听说知道消息的是官船上的人吗?你不把主人府中的信物给我,他们会理我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女罗喝道。
“这事关大事,现在别想什么祝家小娘子了,她跑不了!”
码头另一侧,刚刚回船上取东西的少年听到了熟悉的名字,脚步不由得一顿。
他看了看他们身后的大船,又看了眼船前举止怪异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第263章 义薄云天
赵立的人手不多, 大部分都用来看守开船的船工, 只留下两个人看祝英台。
这些都是以为跟着他拿到金子就能从此过上富贵日子的武夫, 谁料一船金子被不知来历的水盗劫走了,他们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赵立一条道走到黑。
要不是赵立信誓旦旦抓到祝英台还可以继续再炼金子, 最不济还能和祝家换赎金, 他们可能当时就趁机“死遁”浪迹江湖去了。
也因为这样的缘故,他们看守祝英台很不上心,就连搜身都没有, 就这么丢在船舱里。
女罗倒是想要将祝英台那身显眼的嫁衣扒了,可惜她一靠近祝英台祝英台就大声尖叫, 赵立还希望祝英台能乖乖给她炼金子, 他也知道女罗想通过伤害祝英台来报复祝英楼, 于是明令禁止了女罗靠近祝英台。
这几个侍卫,说起来是看守祝英台的,倒不如是防着女罗暗中下黑手的。
祝英台也能很着急。
她的衣服里倒是塞着不少小道具, 就在船舱角落里被胡乱丢着的背袋里,也放着几个给梁山伯的那种竹筒。
即使赵立只让几个侍卫在舱门口守卫,可是她的双手双脚被绑在柱子上,根本没办法挪过去。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办法时, 不远处的那扇窗户突然发出了声响。
一阵摩擦声过后, 从窗缝里塞进来一把小刀,那刀片在窗闩上轻巧地拨弄了一会儿, 窗子便悄然无声地开了。
一个少年从窗子里伸进了脑袋。
那脑袋上的头发湿漉漉, 看起来好似一个水鬼, 祝英台倒吸了口凉气,差点尖叫出声。
可一看到那少年的长相,她却叫不出来了,面上只有惊喜。
她和马文才他们曾在长兴救过他,她记得自己对“陈霸先”这个名字特别有熟悉感,但死活就是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如今见到这少年从窗户里钻进来,她连忙给他使眼色,希望他能救她。
陈霸先看到穿着嫁衣的祝英台也是一愣,他原本还以为自己可能遇见误会,只是出于对马文才的感激才冒险潜入了这艘船上,可一看到祝家这位娘子的长相,他就知道自己肯定错不了。
“你就是祝英台祝小郎君的妹妹吧?”
陈霸先压低了声音,对祝英台挤出一抹善意的笑容。“你别怕,也别叫,我是你夫婿和兄长的朋友,我在外面听到你的名字,便悄悄进来看看。”
祝英台扮成男人时会刻意往男性方向化妆,如今一身嫁衣,脸上的妆容早就花了,糊成一片,原本就和她并不熟悉的陈霸先自是看不出两人就是同一人。
但眉目之间的那种相似感,立刻能让陈霸先看出这个“祝娘子”和祝英台有关系。
祝英台见他如此知恩图报,心中感激不尽,也压低了声音说:“我在被送亲的路上遇见了水盗,这些人原本是我祝家的客人,在混乱之中劫了我的花船,想拿我去换赎金。”
她没办法将事情解释的很清楚,只能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
“我就说他们肯定不是好人!你们祝家庄也是赫赫有名的豪族,怎么会结交这样的客人?”
陈霸先似是对祝家庄识人不清很是惋惜,一边说,一边悄悄用刀子将她的绳子都磨到堪堪会断,看起来却没什么异样的程度。
“我是自己偷偷溜上来的,我水性好,自己一个人来去没问题,可要带上你一起下船却不被人发现却不行。”
他见祝英台有些失望,又说:“我如今任着官身,找官船容易。你可知他们要去哪里?”
“我听他们说,似乎是要去海中洲。”
第3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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