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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陪同陈海回到仓城的官署里,吴蒙、齐寒江他们疑惑的问道。
    事不密则败。
    英王赢述欲夺太子之位、暗中谋划西园军,此时依旧是绝秘;即便是文勃源在担任监军使之前与陈海的两次秘密见面,也仅有樊春、樊成、屠子骥、赵融等人知情,丁爽、吴蒙、齐寒江等人都不知晓。
    陈海也没有必要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丁爽、吴蒙他们,这时候也难怪他们心里会有太多的困惑。
    陈海却也不解释,笑道:“我也只是猜测,过段时间,形势自会明了。”
    丁爽、吴蒙他们也不多问,也没有必要问得太详细,西园军在秦潼山接下来的战事,与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接下来聚泉岭只是要在限期内,将所缺的淬金兵甲补齐,就不至于会再被姚启泰、姚轩父子抓把柄就行了。
    又说了一些其他事情,大家就都告辞离开。
    “少侯爷深居聚泉岭,原来与文大人、樊帅他们还是有联络的啊。”苏绫沏来一盏灵茶,放到陈海的书案头。
    “大营那边每月定期有多少公函往来,都是你在替我打理,文勃源是监军使、樊春是主帅,潼北大仓这边自然是唯他们马首是瞻,倘若没有联络,难不成潼北大仓还要搞独立王国不成?”陈海故作糊涂的问道。
    “可是这些公函往来,雷阳谷那边一直都在积极备战,少侯爷怎么说没有战功可立了?”苏绫咬着檀唇,深邃如星辰的双眸透出些许迷媚之色。
    此时已入夏季,虽说陈海他们早就修炼到寒暑不侵,但也是习惯照春夏秋冬寒暑四秀更换衣袍。苏绫穿着轻罗裙裳,腰段收得纤细轻盈,微微透出肉色如玉,露出雪腻的两截胳膊在陈海眼前晃得撩人。
    陈海真想拉这妮子坐自己的膝盖上来,好好跟她唠唠嗑,笑道:“秦潼山有没有战事发生,难道说你的同党就没有传递半点消息过来?”
    “绫儿仿佛金丝雀被少侯爷系在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少侯爷的眼睛,我倒还想知道我的同伴在哪里呢。”苏绫幽怨地说道。
    苏绫被陈海留在身边,当然不相信陈海单纯是要利用自己考验他的道心,心里更怀疑自己已成陈海的饵,目的就是引出赤眉教潜伏在西园军里的其他教众。
    不管出乎何种考虑,苏绫都不会联络其他人,其他人也不会冒险过来联络她,看着整日跟在陈海身边游山玩水,但与笼中的金丝雀没有什么区别。
    “原来你很快就会知道同党的消息了。”陈海说道。
    ……
    从潼北府城到雷阳谷新修了驰道,姚启泰、姚轩父子在随扈的簇拥下,御马而行。
    “陈海这狗贼,最后说那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是在暗示什么?”
    这一路上,姚轩与其父姚启泰一直都思量陈海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不要说姚轩了,姚启泰也猜不透陈海到底是什么意思。
    雷阳谷距离潼北府城也就三百里路程,大半年时辰过去,已经有数座坚固的城垒矗立在雷阳谷内外,而小型的哨塞更是延伸到北面的深山峻岭之中。
    第三大营作为左军,驻扎在东岭,在姚启泰短暂离营的十数日间,由苗赫暂领诸将。
    姚启泰没有急着去北面的中军大营见文勃源、樊春,也没有急着将兵符从苗赫那里讨回来,回到大帐,心里还是思量着陈海所说的那句话,临夜前才下定决心,将其子姚轩及两名都是从姚氏带出来的嫡系部将喊过来,说道:“我要亲自进山走一趟……”
    “这怎么可以?”姚轩没想到父亲要亲自进山侦察敌情,急忙劝阻道。
    “不管陈海是不是故弄玄虚,数十万叛军大半年过去都没有动静,必定是有什么我们所想象不到的意外之事发生,我一定要亲眼看过,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赤眉教有千余精锐教众,随天师巩梁率数十万叛军北撤深山之中,斥察敌情之事,从来都是樊春、文勃那边亲自负责。
    当然了,西园军这边除非明窍境以上的强者出马,普通斥侯是很难穿过叛军控制的防线,也就很难会有更准确的情报送回来;而照道理来说,樊春、文勃源即便无意在地形狭仄之地与叛军展开大规模的决战,普通斥候又难穿插渗透到叛军防线之后,那就应该派出小股的精锐兵力,从边缘地区试探叛军的防线。
    现在叛军没有什么动静,而樊春、文勃源也都按兵不动,姚启泰想要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只能他亲自走一趟。
    虽然第三大营也有几名明窍境强者,但都是骑都尉以上的中高层将职,姚启泰有资格调动他们作战,却没有资格强令他们将普通斥侯应做的事情都承揽下来。
    “我所修隐龙诀,最善潜踪匿形,就让我代替父亲走这一趟,也算是历练!”姚轩说道。
    姚启泰沉吟片晌,心知姚轩今日被陈海当面训斥,肚子是憋着气,心想姚轩只要不与叛军里的赤眉教精锐教徒动手,仅仅是匿藏气息潜到叛军防线之后,未必就比他亲自出马稍差。
    姚启泰心想他确实不大合适离开大营,便吩咐两名部将与姚轩同行,一定要将叛军的底细摸清楚后回来报告。
    ……
    从雷阳谷往北,秦潼北麓的地势越发崎岖高险,山峰动辙五六千米以上,但对于姚轩等三人而言,即便无法走相对平缓的谷道,也不能御空飞行,在悬崖峭壁间攀援而行,也不算什么障碍,只是要多花费数倍的时间而已。
    不过,两天后,姚轩也潜至叛军控制区域的外围。
    叛军撤到雷阳谷以北的深山峻谷里,也在那些控扼占据险隘的山寨基础构建了更坚固的营垒,峰岭也设了哨岗,姚轩潜伏在暗处,能看到在外围营垒、哨岗值守的贼兵,衣甲整饬、气色都还不错,一点都看不出有缺粮挨饿的迹象。
    看到这一幕,姚轩似乎能想明白文勃源、樊春按兵不动了。
    叛军在深山里养得兵强马壮,狭仄的地形严重限制西园军精锐兵力的展开,也更不清楚叛军在哪座大寨前又布下天罡雷狱阵等着西园军主力再次钻进去,这时候最佳的策略无疑是按兵不动,等叛军断粮后主动杀出来。
    但是叛军怎么可能不缺粮?
    姚轩困惑不解,就算赤眉教早几年就已经部署好,但在荒无人烟的深山绝岭之中,事前储存的粮食真能支撑数十万贼兵半年之久?
    或许说叛军在这深山之中,还有一处能与外界相接的粮道?
    这点也太不思异了。
    这一片山岭,除了与南面有谷道相接外,想要从其他方向走出秦潼山,都要翻越无数重高逾万仞的崇山绝岭,那就是辟灵境武修都会觉得相当辛苦之事,大量的粮食怎么运进来?
    就算叛军手里有堪称天器的储物法器,但叛军在秦潼山以外,从哪个区域能筹措如此巨量的粮食运入秦潼山?
    诸郡流民作乱,看似控制了不少区域,但这些区域都是持续灾荒后饥民哗闹才生变事,地方上的储粮与潼北府一样,都已经耗尽了。
    秦潼山外围的天水、蓟阳诸郡,那么多路流民叛军,有哪一路叛军不缺粮食的,有哪路叛军能阔绰到能额外拿出这么多粮食的?
    姚轩知道深山之中存有粮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他就不能这么回去。
    这样的结果必难令父亲满意,姚轩只能硬着头皮,与两员部将在岩洞里潜伏到半夜,趁着贼兵外围哨岗疏乎之中,继续攀登绝崖,穿过叛军的外围防线,进入叛军控制的核心区域。
    这时候,姚轩才被他看到的一幕惊吓住了。
    这些山岭之间确实是有大量的叛军滞留,满山满谷都是,但个个都面黄肌瘦、皮包骨头,似乎随时都会倒毙道侧。
    满山的树皮枝叶都被摘光、剥光——而再往里走,看到一座裂谷里扔满死尸,姚轩看了更是心惊。
    这些尸体死之前就都已皮包骨头,明明都是饿死深山之中,就连那些抬尸扔进山谷的老卒走路都歪歪斜斜,就剩一口残气未断。
    怎么回事?
    叛军早就弹尽粮绝了,为何还不杀出来?
    难道他们宁可饿死深山之中,也不想死在西园军的兵戈之下吗?
    但是叛军在外围防线所部署的那些黑巾贼兵,虽然数量有限,但一个个都酒足饭饱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仅仅是吓唬西园军不敢攻进来?
    姚轩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又怕继续深入,会落入赤眉教精锐教徒所设的陷阱之中,到时候以他们三人的修为绝难逃脱,就决定退回大营,一切都由父亲来拿主意。
    第192章 暗渡之计
    陈海接到樊春签发的军令后,就紧急在吴蒙等人的簇拥下,马不停蹄的从聚泉岭赶到雷阳谷的中军大营参加军议。
    而在陈海赶到之时,都没有走进樊春的主帅大帐,早听到里面就已经闹腾开了。
    “叛军怎么可能宁可饿死山中,也不冲杀出来?这是完全说不通道理的事情,我猜必定是姚校尉看花眼了,又或者姚校尉根本就没敢深入叛军营地,跑回来又怕姚大人责骂,就胡乱说一通。”
    “野狐岭往北,叛军饿殍遍野,乃我亲眼所见,苗都尉要是不信,我们可以再走一遭……”
    陈海听到姚轩在大帐里大拍桌案,不难想象他指天立誓、急得直跳脚的样子,但言语上挑衅姚轩的苗赫,即便连姚启泰、樊春等人都不看在眼底,才不会理会姚轩敢跟他恶言相待。
    这时候又有一个老成持重的声音响起来:
    “这也许是叛军的诱敌之计,姚大人此前辅佐卫帅进攻雷阳谷,就中了叛军的阴谋、惨遭重创,这次不可不察……”
    陈海心里一笑,这才慢悠悠走进大帐,就见姚轩与诸将争得面红耳赤,姚启泰一脸阴沉,看大帐内的情形,也知道在文勃源、樊春的刻意打压下,姚启泰此时在军中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望而言;而姚轩更是没牙的小老虎,有资格进大帐议事的诸将,没有谁会将姚轩放在眼里。
    陈海上前给文勃源、樊春见礼,就到自己的席位后坐下,一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问左手边的屠重锦:“老屠,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樊帅、文大人都不让我喘口气,就拉进大帐议事,而大家又在争执什么?”
    屠重锦还是戴罪之身,此时仅此虎贲校尉街节制第二大营,不过别人不会因此这点就轻视他。军中坐席,屠重锦仅排在姚启泰、赵无泰之后,再之后就是陈海。
    屠重锦心里更感激陈海此前多次相助,他才得以逃脱杀身之祸,还能继续执掌军权,待陈海也甚是亲热,耐着性子将姚轩潜入敌营所见所闻都说给陈海知道,但此时军中诸将都怀疑姚轩危言耸听。
    樊春、文勃源已经加派斥侯渗透到叛军的区域内部作进一步的侦查,这时候召集诸将也是要先研究对策。
    “陈海,你样子长得比我还粗鲁,但心思细得跟针眼似的,你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屠重锦瓮着声音问道。
    陈海虽然将第一大营交给赵无泰执掌,跑去负责潼北大仓,在西园军的权势远不如初,诸多人都认为这是陈海的客将身份所致,但在这时候再不会有人真将陈海当成有勇无谋的鲁莽之将看待。
    姚启泰刚才脸都阴在那里沉默不语,但被其他将帅如此无礼的轻视,他肚子里也早就气炸了,这时候也坐直腰往陈海这边看过来。
    陈海前些天在潼北大仓所说的话,无疑是能与姚轩所见所闻能对应的,他也想知道陈海是不是早就有所猜测,他也不得不承认,陈海所说的话,在军中比他要更有分量、更有说服力。
    见樊春、文勃源、董潘都看过来,陈海哪里会在这时候自讨没趣多说什么,微微一笑,虚晃一枪说道:“樊帅既然都已派人深入叛军营区侦察详情,我们都守在雷阳谷都有半年了,那就耐着性子多等两天,又有什么等不得的?”
    大帐里争论不出什么来,还是要等斥侯深入侦察后带回进一步的消息才能做下一步的部署。
    陈海不再是军事长官,作为潼北大仓的司丞,更主要的在军司马及主薄等将吏的主导下,保证仓城的粮草弓械储运、发运不出问题即可。
    他此时在西园军里的重要性,甚至都不比董潘、吴雄这些受邀请的客将重要,这次也是突发变故,才被召集过来参加军议。
    樊春在中军大营给他安排了临时住处,常规军议过后,陈海就先回临时住处,吴蒙、丁爽他们都已经在这里安顿下来了。
    ……
    虽然在军营之中,但西园军经营雷阳谷三处大营有半年多时间,营寨里却也建了不少永久性的建设,陈海的临时住处就是一处雅致的院子,种有竹兰等雅致之物,附属的院落里还有供随扈集中居住的兵舍。
    陈海刚在苏绫的伺候下,解下铠甲,丁爽就将董潘、吴雄、董宁他们迎进来。
    “这段时间我在聚泉岭潜心修行,都没有去抽时间来拜访宁郡主与董爷、吴爷……”陈海上前告罪道。
    董宁瞥了看在陈海身后、朝众人敛身施礼的苏绫一眼,没想到前些年在陈青身边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妮子两三年间竟然长得如此的清媚明艳,而且竟然没有随陈青回河西,还真留在陈海跟前贴身伺侍着。
    董宁瞅了陈海,又瞅了苏绫,也不清楚两人的关系到底亲昵到哪一步了。
    董潘可不知道董宁的小心思,陈海虽然还未婚娶,但身边有三五美婢侍候,这在宗阀世族根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总要比那些身边有三五抹胭脂擦粉的美少年要正常得多。
    陈海突然将第一战营的兵权交给赵无泰,董潘当时也是措手不及的,但这事陈海也无需跟他商量,他猜测陈海或许是为别的缘故,又或许是受到文勃源或樊春额外的压力;然而他写信将此事禀告世子,世子对此事也不置可否,他也不便就这事多说什么。
    董潘这时候赶到陈海的临时住处,还是想知道陈海对叛军当前异常状态的看法:“叛军宁可饿死山中,也不出山一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猜到是什么缘故?”
    “董爷也觉得姚轩带回来的消息无误?”陈海笑问道。
    “姚轩虽然不是什么血勇之辈,但他亲眼看到深山之中有十数万叛军饿毙、积尸深谷之事,应该不会胡说八道,但也恰恰如此,我们才更困惑不解。”董潘这时候还是将陈海当成河西太微宗的嫡系弟子看待,心里的困惑也不会遮遮掩掩。
    董潘是董氏在燕京的代表人,即便世子那边没有挑明了说,他也早就猜到文勃源及幕后的英王赢述,真正用意是想要夺太子之位,但他率千余道衙兵,随同西园军进入秦潼山作战,名义上还是受邀参战的客兵,文勃源并不会事事都如数的知会他。
    河西那边也没有将所有筹码都押在英王赢述身上的意思,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也是要董潘故作糊涂,并不建议董潘代表董氏太深的涉足进去,这是要防止英王赢述及益天帝最终没能控制局面,他们也能抽身出来。
    这半年来,董潘也是早就猜到文勃源、樊春拖延不战的意图,就是要进一步巩固西园军的实力,要将秦潼山北麓打造成西园军的后花园,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叛军藏入深山半年竟然也没有主动出来寻找战机,更没想到叛军竟然已经大批的饿死在深山之中。
    是啊,叛军撤入深山之中,缺粮是必然的,但为何宁可饿死,也不出山一战?
    天梁巩梁率千余赤眉教精锐以及十数万黑巾军精锐再加数十万流民将卒,实力可也不算太弱啊。
    陈海能瞥见苏绫乍知此事后眼里所敛藏的心惊肉跳,却不动声色的先请董潘、董宁及吴雄到屋里说话,说道:“我幼时得异人传授兵术,知有一策名为暗渡之计,也都写在《练兵实录》用计篇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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