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从道院制器院领出精铁盾、乌鳞甲等装备,虽然战后还要归还给道院,也是抓紧三天时间,与周景元以渗铸之法进行改造;此时多做些准备,总是有备无患。
葛同、沈坤二人常年在军中效力,倒是都有趁手的兵甲。
陈海此次作为一名最底层的道兵武卒编入临时的这支宗门道兵之中,不能携带家将随行,赵山就随周景元留下来坐镇兵甲铺。
而除了道院无偿发放的小瓶精元丹以及疗伤膏药之外,他与葛同、沈坤,还用两千点宗门功绩,换出二十多瓶精元药以及六瓶续骨灵膏等疗伤灵药随身带着。
这些丹药白带一趟也吃不了大亏;万一遇到难以短时啃下的硬仗,还可以暗中出售牟利。
编伍之事也在三天之内完成,教习齐思瑜临时担任百武校尉,统领陈海所在的这队百名弟子,周钧、葛同、沈坤等人都以百武副尉的身份,在齐思瑜手下辅佐,实际是各领十五人规模的小队武卒。
虽然周钧、赵如晦一直以来都有利用他抗衡柴氏弟子的心思,但陈海到道院后,又实受周钧、赵如晦很多的照顾,这次同营出征,大家关系又比以往亲近了一些。
……
三百道兵弟子在道院里经过简单的操练,三天后就在典兵长老厉向海的率领下,赶到蒙邑西南的皋县,与上七峰及其他两处道院的七百弟子汇合。
皋县位于蒙邑西南,城池座落在一座山岭南麓的盆地里,黄土夯就的城墙长约千步,有些残破;在南城外的一条溪河北岸,早就有数十座营帐驻扎在空地里。
道兵弟子集结完毕后,要在这里整饬两天再上路。
铁流岭道院抽调的三百道兵弟子,绝大多数都是新手。
大家虽然都编为武威军的后备武官,但平时都只注重个人的武道修炼,都还没有进行正式的军中操练,甚至周钧等紫衣弟子,都没有在军中正式待过。
好在有葛同、沈坤这些带过兵卒的老人在,带着大家选了一处上风上水的高地安营扎寨下来,倒不至于特别手忙脚乱。
这次上七峰到底出动多少内门弟子,陈海他们刚刚赶到皋县还不得而知,但这几天临时抱佛脚,听沈坤、葛同讲解军制,再细看营帐,陈海心里也清楚,上七峰内门出动的弟子将直接组建中军,而从三座道院抽调的一千道兵弟子,则组成前军以及左右卫军。
看给指定的驻营地点,他们这些从铁流岭道院抽调出来的三百道兵弟子,应该算是属于左卫军。
很快就有穿褐色铠甲的传令官,手持一面小旗驰马过来,传令厉向海、齐思瑜等人,前往中军大帐议事。
陈海他们还是照例抓紧时间,随沈坤、葛同操练军阵。
三百道兵弟子都有不弱的修炼基础,也都能识文断字,彼此师兄弟间相处熟悉,有三五天磨合,演练基本的军阵没有问题。然而绝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们是给由内门弟子组成的中军当陪衬,当掩护的,又认定作乱的流民都是乌合之众,除了个人修行外,对军阵演练都不感兴趣。
陈海所在的小队,还有沈坤、葛同严加约束,其他道兵弟子都惫懒得很,看他们的神态,甚至将这次出征当成白得军功的野营。
陈海抓紧时间练习盾戟战技、练习骑箭,但他的态度,决定不了其他人。
中军大帐议事很快就结束了,夕阳垂下西山,暮色从四面八方弥漫过来,厉向海、齐思瑜等人赶回来,还有数人跟着他们身后,一起驰入左卫军的大营。
陈海坐在营帐前的刚刚燃起的篝火前擦拭寒铁战戟,抬头看过去,却是陈青与当日在药师园兵甲铺差点起冲突的解文琢、路洪谦二人,与随行的家将部曲簇拥下,跟着厉向海、齐思瑜等人一起策马进入左卫军的大营。
陈青身穿一件火红色的灵甲,在夜色下格外的醒目,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灵甲有淡淡的灵芒散发出来,在周身一丈范围凝聚成一道像水波涟漪似的屏障,衬托得她脸蛋嫩白如玉,精致的五官娇艳如花,不亏是陈氏有名的美人,但她美眸里却透漏霜寒之意,眼神往营帐搜索过来。
不出意料,陈海猜测陈青应该是在搜索他的身影,暗感头痛:她跑到左卫军的大营来做什么?
苏紫菱也骑着一匹乌鳞马,跟着陈青的身后,她身穿青云软甲,紧贴玲珑有致的娇躯,虽然身后所背的乌鞘剑,叫她凭添一分英气,但她的容貌要比陈青柔媚一些,眼眸里春波荡漾,每个人似乎都觉得此女在看自己,都情不自禁的心旌摇荡起来。
陈海也明明感觉到苏紫菱没有注意到自己,却也有一种被她凝视的错觉。
这绝非正常的感觉。
陈海看似修为没能踏入通玄境,在宗门还仅仅是最低层次的武修弟子,但他在血云荒地已经陆续斩杀四十七头罗刹异鬼,通过杀戮成魔的血炼秘法,血尸似的傀儡分身体表,竟长出一层血红色的软鳞。
软鳞虽然还不够坚硬,但这足以说明傀儡分身的肉身,已经开始有实质性的进化。
同时他的神魂意念也要比想象中坚韧、凝炼得多,兼之他心里对苏紫菱此女怀有极深的警惕,这时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道院里也有不少容颜清丽的女弟子,苏紫菱虽然要更胜一筹,但也不至于如此魅惑人心,难道此女天生媚相?
苏紫菱眉眼流露的柔媚风情稍纵即逝,待陈海要认真细看时,她又仿佛变回邻家少女般乖巧起来,似乎甘愿笼罩在陈青的耀眼光环之下。
除了苏紫菱,陈族部曲里只有钱文义一人跟随在陈青的身边。
解文琢、路洪谦两人身后,则都有两名辟灵境巅峰的强者护身他们安全,显示这两人在各自宗族里的重要地位。
唯有最为嫡系的弟子,才会受到如此严格、无微不至的保护。
看到沈坤走过来,陈海疑惑的问他:“他们跟厉向海真人跑过来做什么?”
“应是中军派来节制我们左卫军的……”沈坤熟悉军制,猜测说道。
陈海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猜想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三人同时编入左卫军,或许还有针对他之意,但他此时仅仅是最低层的武卒,中间还隔着齐思瑜、周钧、葛同、沈坤他们,倒也不怕他们能直接使坏到他的头上来。
……
千余人规模的宗门道兵,经过两天的整饬,就往玉龙府开拔。
太微山以南、河西诸郡境内,府县都有驰道相接。
从蒙邑到玉龙府,虽然有近两千里的路程,但一千道兵都有坐骑代替脚力,五天后就进入玉龙府境内。
益天帝七十一年初夏时节,玉龙府境内就已经酷热难抵。
龟裂的大地、干涸的河床、草木干枯,两边大片的田地都稀稀疏疏都没有什么作物,驰道挤满面黄肌瘦、淹淹一息的饥民,都表明玉龙府境内的饥荒,还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
这些饥民是要往北面的蒙邑等地逃荒的,这时候都被开路的先驱骑卒,赶下驰道,拥挤在干涸的田垄间,麻木的看着通行的大军,也有少数人不甘心的往前伸出肮脏的手,奢望驰马而去的道兵弟子,能施舍些什么。
陈海与左卫军的其他道兵武卒编成马队,前后拉开有一两里长,才将跨下那匹性情暴戾的枣红马驯服得不乱踢蹄子,身上穿着厚重的乌鳞甲,在烈日的炙烤下,他的汗水浸渍衣甲,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不要说他跟绝大多数刚踏入通玄境的玄衣弟子了,即便是那几个踏入辟灵境的百武校尉,也满脸的疲惫,在酷暑季节持续行军,也是极消耗真元的一件事。
玉龙府城修建在一座缓坡上,远远看着城外的长亭,黑压压站满迎接的官员,内门弟子组成的中军已经迎了过去,与迎接的官员在长亭里说话。
这时候,传令官持旗策马过来,要诸弟子下马暂作休息,今日要进驻玉龙府城,待后天再起启赶往玉龙山,与已经推进到玉龙山北坡脚下的前军汇合。
第39章 阴谋
府县都有配备少量的地方武备,因兵器以寻常刀弓为主,主要是维持地方治安。
按照大都护将军府所拟的律令,玉龙府地方武备总有两千武卒的编制。府县的兵马尉,都是由从武威军退役的武官、老卒选任。倘若葛同、沈坤等人,修为难再有新的突破,能到府县担任兵马尉,整顿地方武备,也是相当不错的肥缺。
虽然府县兵马尉虽然由武威军退下的武官老卒担任,修为都不会太弱,但下面的弓刀手则只能从地方招募武勇,就参差不齐了。
玉龙府发生大规模民乱之后,府军还从中小世族抽调人手补充武备,一度扩充到五千余众进剿玉龙山,但惨败而归,玉龙府兵马尉是修炼到辟灵境后期的高手,最终只率百余人逃回玉龙府城。
遭此惨败,地方武备所剩不多的千余武卒,就只敢守在玉龙府城,等待援兵过来。
玉龙府军虽然还有千余武卒,但参差不齐,是根本不能跟陈海他们这一队宗门道兵相比并论的。
不提修为绝大多数都踏入辟灵境的内门弟子,从三座道院抽调的一千道兵弟子,绝大多数的修为也在通玄境以上。
单以个人武力而言,也只有大都护将军府嫡系道衙兵精锐,能与这支宗门道兵相比并论。
也是因为这个,陈海随众进入玉龙府城后,不仅道兵弟子自身洋洋得意,城里的大小官吏,也对他们抱以极强的信心跟期待。除了腾出半条巷子的房屋作为营房,供中军及左右卫军入驻外,还送来大批的牛羊肉犒赏大军。
葛同、沈坤去大帐参加过军议,他们回来后,陈海才得知后续他们会与玉龙城府军一起,开拔到玉龙山北坡山脚下,再进入山地清剿乱民。
……
玉龙府千余武卒,加上抽调的两千多精壮民夫,三千多兵马,却只有少量的马匹。
由内门弟子组成的中军,不愿与慢腾腾的玉龙府地方武备兵马同行,带着右卫军第二天就提前开拔了;留下左卫军与玉龙府兵马混编同行。
从玉龙府城到玉龙山北坡山脚,有两百里的路程,中间是大片的丘陵、山谷,有两座县城以及星罗棋布的村寨,但大多已经被乱民摧毁;几座靠近玉龙山北坡的寨城,还落在乱民的手里。
与参差不齐的玉龙府地方武备兵马同行,陈海他们一直拖到第五天入夜之时,才赶到玉龙山北坡山脚下的陈桥寨驻扎下来。
陈桥寨原本是山阴县的乡族所建,座落在一条溪河北岸,寨子不大,里面就只有百余间房屋,石彻的寨墙却有五六米高。
依河傍山,地势颇为险要,可见此前居住此地的乡族在玉龙府颇有势力。
寨墙北面被轰开两个十数米的大缺口,不知道是不是明窍境的高手亲手施展玄法所致,散落的残石,小如粟米,显然不是一般的辟灵境弟子能为;残剩的石墙溅染数层血迹,可见这里曾展开过数场激烈的血战。
还有不少断箭深深的插入石墙之中,可见开弓者气力是何等的恐怖;寨墙里外还有一些简陋的竹木箭散落着,想必是乱民守寨时乱射落下。
寨前有一座石桥,通过石桥跨过溪河,就算是正式进入玉龙山,有一条幽深的石峡通往玉龙山的腹地,石峡两侧峰峦险峻,崖石陡峭,很难攀登。
前军已经从这条石峡深入玉龙山中;中军与右卫军抵达陈桥寨后,也于三天前进山追剿乱民去了,留下来的命令,是要玉龙府兵马守住陈桥寨,堵住乱民从这座石峡出山的口子,而左卫军将马匹留在陈桥寨,然后轻装入山,赶过去与中军、右卫军汇合,寻歼乱民。
进入玉龙山腹地的石峡,地形只能说相对平易,但没有现成的道路,也只有乌鳞马这一级数的灵骑,能快速通过,陈海他们从道院领出来的普通坐骑,也没有办法进山作战的,只能留在陈桥寨。
与林深茂密、灵气充裕的太微山脉不同,玉龙山绵延也有千余里,但多为荒山石岭,不多的稀疏草木也因为持续数年的大旱枯萎,极目远眺,能看到山里有数柱浓浓的黑烟升起,那应是前军、中军、右卫军摧毁乱民匪寨后所留下来的战果。
陈桥寨前的那条溪河,也露出干涸龟裂的河床。
横七竖八躺着两三百具尸体,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应该都是此前占据陈桥寒,被前军道兵弟子歼灭的乱民。
河床上以及沿河,还有一些石斧、竹矛、竹枪、竹弓散落一地,应该乱民所弃,之前的宗门道兵都不屑将这些简陋的兵器捡起来。
“沈师兄,前军这么容易就拿下陈桥寨,有没有可能是乱民的诱敌之计?”陈海蹲在河堤前,看着河床上的尸体,困惑的问沈坤。
“哼!”远在百步之外眺望玉龙山的陈青,这时候却传来一声轻蔑的冷哼,显然是隔了这么远,她还是将陈海与沈坤的低语交谈听在耳朵里。
沈坤与陈海相处这么久了,知道他这么问是在担忧什么,这时也只能耸肩一笑。
……
第二天起早,厉向海所豢养的那头灵鹫,就从陈桥寨先一步展翅飞入万丈青空,锐利的盯着百里方圆内的一草一木。
有了这头灵鹫,左卫军连斥候、游哨都不用派出去,与中军、右卫军及前军的联络也极其便捷。
这头灵鹫被厉向海驯服有好些年了,除了强壮筋骨的丹药外,每天还至少要食用两头肥羊。
这头灵鹫站在地上比牛犊还要高,铁羽似箭,利爪坚如铁铸,散发出凛冽的寒芒,瞬息间就能将生长百年的老杨木抓成粉碎,就连道院那些踏入辟灵境执事、教习,都没有几人是这头凶猛灵鹫的敌手。
这头凶猛灵鹫,虽然跟溅云崖的青鳞雷鹰无法相比,但也羡煞无数道兵弟子的眼睛。
陈海及其他三百道兵弟子,随后就在厉向海及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三名内门弟子的率领,进入石峡,往玉龙山腹地进军。
沿途都陆续有前军攻营拔寨的好消息传回来,陈青、解文琢、路洪谦三人,都担心功劳被其他人抢走,他们落在后面只捞到收尾的好处,一路都催促左卫军将卒加速前进。
好在有前军开路,左卫军也不担心会受到扰袭,两天后就追上中军、右卫军,在一座简陋的石寨里驻扎下来。
千余道兵一路深入玉龙山两百多里,已经有七八座匪寨被攻克,连同歼灭的乱民尸体一起焚毁,避免再被利用。
这七八座乱民匪寨,防御比陈桥寨还要简陋,前军所歼灭的都是一些瘦骨嶙峋的老弱乱民。虽然其他将卒都趾高气扬,都觉得这一路走下去,就能将玉龙山聚集的十数万民乱剿平,就担心他们的行军速度太慢,抢不了多少功劳,陈海心里则是越发忐忑。
乱民若是早一步得到消息,畏惧宗门道兵的强悍,主力往玉龙山深处转移,就没有必要留数百老弱病残守卫外围的寨子;而就在三四月前,玉龙府军五千余兵马,进剿玉龙山被打得大溃,应有大量的兵甲被缴获,乱民即便要守外围的寨子,也不应该都只是竹矛、竹弓这类简陋之极的兵器。
此外,宗门道兵虽然接连攻克近十座匪寨,但歼敌不到两千人,还远远伤不了乱民的筋骨;更为关键的,乱民此前大败玉龙城府军五千兵马,近乎全歼,绝不像乌合之众的样子。
当然,沈坤、葛同能听进去陈海的担忧跟疑虑,但到百武校尉齐思瑜以上,都只将陈海的疑虑当作笑话,在道兵弟子看来,玉龙城府军都是不顶用的脓包,被乱民一拥而上打败,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
距离道兵入驻石寨不过的一座石崖上,有人头脸笼罩在黑色的袍衫之中,丝毫不觉酷热,仅有两只眼睛露出来,注视着十数里外的寨子。
石崖上没有茂密灌木的遮挡,但奇怪的是,三头在上空翱翔、监视左右的灵禽,愣是没有发现这两个黑袍人的存在。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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