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喜欢甜, 但只有白粥,爱喝不喝,怀音想。
直到回了家,怀音才发现陆沉的车也停在路口。那么一个庞然大物,趴在路口跟小□□似的,憋屈的难受。好在家里的车库有空,开进车库,怀音觉得好像更憋屈了。
吃饭的时候很安静,陆沉看到自己面前的白粥也没说什么,埋头喝粥,脑后的一撮头发翘起来,颤巍巍,跟戏台上的老生的长翎似的。
二楼的客房虽然没人住,但一直有打扫。周婳给陆沉翻找了新的被褥和床单枕头,让他不要客气,就当家里一样。
可巧,怀音的房间就在隔壁。开了窗,他们的说话声音若有若无的往她房间跑,不想听,但却总是会竖起耳朵。
过了一会儿周婳推门进来,看见她盘腿坐在床上,嗔怪:“怎么,还生妈妈的气呢?”
“没有。”她不会生妈妈的气,只是:“为什么要让他来家里住啊?”
“那可是陆沉。”周婳是过来人,怎么可能看不到她隔三差五偷偷往他身上瞟的目光,只是不戳破而已。更何况,那是陆沉。无论怎么样,免了她女儿十年颠沛流离,她没有任何理由不管他!
怀音抿唇,不说话。周婳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画廊那边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一趟,你在家乖乖的。”
怀音一怔,这是说家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这么想着,浑身不自在。
周婳走了后,怀音没有出房间,有困意,但是翻来覆去睡不着。隐约的听见他那边开了门,压抑着喉咙低低的咳嗽,撕心裂肺般。怀音终于被打败,掀了被子下床。
“你干什么?!”
陆沉正在开橱柜找杯子,发烧,缺水,喉咙干涩的疼。闻言回头,说:“”我找杯子,想喝水。
怀音看了他片刻,起身走到他身边,打开橱柜找出一个玻璃杯,到水槽冲洗完了,犹豫片刻,还是打开冰箱拿出蜂蜜,给他冲了一杯温温的蜂蜜水。
她往陆沉面前推,陆沉伸手拿,冷不丁两只手碰到一起,怀音一惊:“你又起烧了?!”
这才分了神好好打量他。
颧骨上已经有了不正常的潮红,层层的晕开,脸色却苍白,梨园戏台上的脸谱一样。不知是不是一直没有休息好,脸颊瘦削,连眼睛都凹了下去,原先的绮丽不着痕迹,露出更多的倒成了颓丧。
“没事。”他转过脸又咳嗽了两声,因为憋了气,脸上更红,异样的不健康。接过蜂蜜水一饮而尽,他喉咙终于得救:“你去休息吧,我躺一会儿就好。”
她能休息好就怪了!理智告诉自己不要管他,是他自作自受。但情感上呢,这么些年她都顾着他,这会儿见他自己折磨自己,却也是看不下去了。
这种感觉,大概就跟煞费苦心养了一颗小白菜一样一样的。
“回去躺好了,等着我!”怀音凶巴巴的吩咐完,又觉得这句话歧义颇深。顾不得看陆沉骤然点亮的眼睛,她率先走了出去。
医院配了三天的药,昨天用了一天的剂量,还有两天。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要开第二针了。
怀音记得周婳有一个朋友在这里不远开诊所,给周婳打了电话,然后自己去诊所带了两副针回来。路过商场,犹豫了片刻,还是进去给他买了两件换洗衣裳。
身上那件都臭了,难为他那么爱干净,穿的跟咸菜似的邹皱巴巴。
怀音在学校的时候参加过一个志愿者活动,掌握了一些基本的医疗知识,也学过打针。
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手生的厉害,下针的时候就有些犹豫,试了又试,想算了,大不了再把陆沉带到诊所去,让那里漂亮的护士小姐姐下针。
“没关系,你扎吧。”陆沉看出她的犹豫,鼓励道。
怀音抿了抿唇,沉气,找到血管,快狠准,竟是一次成功。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扯了医用胶带给他固定好,又调整了滴速。
这一袋打完,怎么也需要半个小时。怀音不想和他待在一个空间里,说:“有事你叫我。”
转身想走,却被他叫住了,恳切道:“怀音,我们谈谈。”
她不动,站的笔挺,脊背挺直,连头也没回:“我不想听。”
想听的时候你不言语,现在你言语,我却没了心情再听。
怀音回了自己的房间,心绪烦乱,深吸一口气,实在没办法,掏手机和温祁聊天。温祁刚好下课,正在往学校的停车场走,很快给她回了电话。
怀音蔫蔫的,透过五指的缝隙看天花板,然后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
温祁笑,问她怎么了,怎么觉得心情不大好。
她烦躁的揉了揉头发,说你回来就知道了。
温祁说好,到周五我就回去。
怀音掰着手指头算,到周五,还有两天。也不知道这两天该怎么过。
又磨蹭了一会,到底记得给他换药,也没敲门开了房间,他半躺在床上怔怔的看着窗外,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眼珠黑沉沉的,像是敛着一堆云。
周婳是画家,也是艺术家。这座房子所有的设计都有她亲自参与,她喜欢简洁的线条和相对单一的色彩,所以整栋建筑主要用了白、灰、黑三种色彩。客房也主要是这三种颜色,所以显得房间明亮而空间开阔。
但是在如此宽阔的空间下,陆沉倚在床头的样子,却有些渺小的脆弱。
见她愣愣的站在门口,他缓缓的一指:“该换药了。”
怀音在背后勾了勾手指:“嗯。”
再退回自己的房间,刚才在客房的那一幕却怎么也忘不了,不停在的脑海回放。那种感觉,好像他们之间,犯罪者是她。
可明明,是他的错。
胡思乱想的时候,大脑就容易累,累了,那隐藏的睡意就慢慢的升腾了上来,占领理智,然后怀音就睡了过去。
而后不知多久,像是有叽叽喳喳的鸟鸣在耳畔回响,她猛然惊醒,随手看一眼手机,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这会儿他血都要放干了吧?
连鞋子也没来得及套,她赶紧冲了出去。进了客房才发现陆沉就坐在床上,手上翻着一本书,之前手背上的输液针早就不见了。
抬眼看她一样,脸上还残存着歪着脑袋睡觉的痕迹,无风无波:“我起了针,没事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觉,其实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牵扯了他,她就平静不起来。反观他此刻多波澜不惊,显得她之前的惶然不安匆匆赶来,多狼狈。
怀音再也没有踏进客房,直到晚上周婳回来。
再之后,也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实在不能,也就把他当空气。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周五下午温祁回来,进门看到陆沉在院子里帮周婳浇花,他愣了片刻,半晌,又明白过来之前怀音为什么烦躁。
再看向陆沉的眼睛里,就带着不怀好意。
没办法,他天生护短,跟所有的哥哥一样,甭管谁的错,我妹妹没错。更何况他还记得那天他从积山道把怀音带走的样子,如果可能,他是想亲手修理一番陆沉的。
放下行李箱,温祁笑的人畜无害:“陆先生,好久不见,怎么有机会来周城?”
陆沉放下喷壶,擦干净手,十分淡定:“是,好久不见。”
再也不吐半个字,温祁悻悻,看你还能撑多久。
下午周婳又回了画室,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让他们三个孩子自己解决。懒得动手做饭,温祁说带怀音出去吃,顺便看个电影逛个街加深一下感情。
怀音表示无异议,回房换了衣服,挽着温祁的胳膊准备出门。
温祁回身,看向陆沉:“一起来吧。”
两个人走路风景刚刚好,三个人就有些尴尬。
从头到尾,陆沉就这样跟在他们的身后,不说不笑,但是怀音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炙热而专注。
让她深思飘飞,总是不能全神贯注,总是忍不住,想回头看看他。
去电影院的路上,温祁悄悄的附在她耳边说:“唔,我觉得我的良心有点痛。”
怀音不明所以:“嗯?”
他悄悄往后看了一眼:“你不觉得他这样,有点可怜吗?”
怀音不说话了,回头。
秋意盎然的夜晚,他在人群之中格外显眼。黑色的真丝衬衣,扣子扣到领口,有种禁欲美。两侧的霓虹打在他的脸上,明暗幻灭,他的容颜像是笼在一层月纱之下。但即便这样,依旧有行走的小姑娘不停地看他,低头窃窃私语,面带羞涩的红晕。
许是发现她在看他,他冲她微微一笑。
或如春光乍泄,或如银瓶炸裂,露出半掩半含的几分丽色,与浩渺眼波交织在一起,温柔的惊人。
怀音猛地转过脸去,在含着凉意的秋风中,慢慢红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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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小渔夫
33
因为是周五, 电影院里人不少。大多都是亲亲密密的小情侣,或者是带了孩子来的家长,像他们这样诡异的三人行, 当真是不多见。
到的有点晚, 取了票,三个人便往放映厅里走。这会儿放映厅里已经暗了下来, 只有大屏幕投下的灯光, 怀音眼睛没适应, 脚下踩空,眼见就要摔倒。
腰上有一只手揽住了她, 沉稳有力, 她清楚是谁。想挣脱开,却不曾陆沉比她动作要快,放开了揽住她腰的手, 微微按住她的肩膀, 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小心点。”
她心一颤, 抬头看他,他已经绕过她往座位走去。
三个人, 坐两排。
怀音和温祁坐在前边, 果汁配爆米花。陆沉坐在一排,两手空空, 沉默不语。
电影开场,总是能清晰地感觉到有目光落在她后脑勺。她整个人不自在,正襟危坐, 根本不像是在看电影,而是在小学生上课。
温祁察觉到,低声问她:“怎么了?”
怀音动了动酸酸的腰:“没事。”
温祁似笑非笑的回头看了一眼,拍拍她的脑袋:“那就好好看电影,这可是这个月唯一能看的片子。”
如温祁所说,这部片子虽然名字听起来像非主流,但是内容还不错。演员演技在想,情节台词也到位,画面华丽丰富,背景音乐也是恰到好处,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电影过半,而陆沉也不在了。
就这样静悄悄的消失在座位上,怀音回头看了好几次,确定他真的不在。犹豫了片刻,躬下腰悄悄的走出了放映厅。
厅外灯火辉煌,走廊内一览无余,没有陆沉的身影。怀音看了看,顺着安全提示往洗手间方向走。
而后,看到了在洗手间门口和人聊天的陆沉。
他侧身站着,一手抄口袋。旁边和他聊天的是个白发苍苍的大爷,怀音听了一耳朵,像是他带着小孙子来看电影,小孙子去上厕所,他在外面等着。
忽然间,就听到大爷问陆沉:“小伙子,你这是等女朋友呢?!”
陆沉明显有些错愕,半晌,缓缓一笑:“是啊,不过,我好像把她惹生气了。”
“小年轻,哪有不脸红拌嘴的时候,你一大男人,说两句好话哄哄。但凡是女孩子,只要你态度好,不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都会原谅你的!”老爷子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说。
陆沉苦笑:“她好像,不会原谅我了。”
“哟,你这错看起来不小啊。”大爷瞪眼道。
“是啊。”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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