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大都市特有的灯火辉煌,灯红酒绿。外面的繁华与喧嚣,似乎和他格格不入。
一闹一静,对比明显。
他忘记了,他从来都是孤单的人。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却开始害怕孤单,不喜这种寂静, 甚至厌恶一个人独处。
原来,很多东西其实已经在不经意间就悄然无息地发生改变了。他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觉罢了。
一根烟燃完, 他再一次拿起手机, 给梁满满发了条微信。
一分钟,两分钟, 三分钟……五分钟过后,消息石沉大海。那边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再拨打电话,机械的女声依旧反复在耳旁回荡。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你看,苍天饶过谁。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他如今的境遇和当初梁满满简直是如出一辙。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无情地对待她的。微信的好友请求不给通过,短信不回,电话不接。一副桀骜满满的姿态,高高挂起,不可接近。
和梁满满当初比起来,他还算幸运的。最起码现在,那姑娘还没有无情地将他的微信给删了。她只是不回他的消息。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自打那晚过后,他对这个姑娘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了。
于心谣有一句话是说对了,他对这个姑娘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
梁满满的钱包里有她全部的家当,银/行卡和现金都在里头。好在支付宝里还有一些余钱,能够支撑她活几天。
反正现在她是打定主意不去找陈清源拿回钱包了。她宁愿找好闺蜜借钱过活,打死也不愿意去找陈清源要回钱包。
说好了要远离这个男人的,她就得言出必行。一点也不能再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牵扯。
她在他身上栽了这么大个跟头,她要是再不吸取教训,她就真的是脑子秀逗了。
于心谣是很鄙视她这种行为的。认为她怂,不敢去找陈清源。不就是去陈清源那里拿个钱包么?至于这样视他如洪水猛兽么?
不论好闺蜜说什么,满满姑娘也都不在意,继续没脸没皮找于心谣借钱。
这样一拖就拖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陈清源开始还会给她打电话,发信息,让她去到他哪里拿钱包。可她都一概置之不理。不接电话,不回短信。就当没看到。到后面他也就索性不打了,任凭她去。
反正陈医生不着急。钱包里都是梁满满的重要证件,银/行卡 、身份证等重要的证件可都在里面。不管她怎么拖,她总有一天是要找他拿回去的。毕竟她总不至于为了躲避他,将钱包里所有的证件都给补办一遍吧?
陈医生的确没料想错。一个月以后的一天中午,满满姑娘终于到医院去找他拿钱包了。
因为教育局下达了文件,横桑第一小学和扶桑县底下的光明镇中心小学结成了帮扶对子。在未来的五年内,横桑第一小学要从教育资金、师资、教学等多个领域对这所小学进行援助。
基于此,第一小学迅速成立了调研组,要对这所小学进行实地考察。而梁满满同志就是此次调研组的成员之一。
扶桑县低处西南山区,距离横桑有几千公里远。这次前去调研,不单要坐飞机,还要坐高铁和火车的。无论哪一样交通工具都需要用到身份证。所以满满姑娘这才不得不去找陈清源拿钱包。
——
许久不曾来医院,面对骨科医护人员的热情,满满童鞋还真有些不适应。
丁孜妹纸咋一看到她可高兴坏了,拉着她的手狠狠滴表达了一番相思之情。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我们科室了呢。虽然你和陈医生没缘分,可咱们还是好朋友啊!你不能因为陈医生,就不要我这个朋友吧!满满,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绝情的。真高兴你能来看我。”
“那个……”满满姑娘看着丁护士一脸期待的表情,有些难以启齿,“其实我是来找陈医生拿东西的……”
丁孜:“……”
“哼!”丁护士一把甩开梁满满的手,直接翻脸,“友尽,必须友尽,没得商量!!”
梁满满:“……”
两人说话间,眼神不经意瞥到陈清源的白大褂拐过护士站,梁满满来不及安抚受伤的丁护士,立马就弹了起来,直接去追陈清源了。
被冷落的丁护士:“……”
重色轻友真是一点也不含糊!
这暴击不止一点点呀!
陈清源刚下手术,这台手术是他和杨主任共同完成的。杨主任正细心地叮嘱他:“这个病人情况这么复杂,术后密切关注病人情况!”
“您放心吧,我会盯紧的……”陈清源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一个黑影朝自己袭来,速度简直不能太快了。
定睛一看,发现是梁满满。这姑娘站在他面前,表情平静地说:“陈医生等你很久了!”
许久未见,这厮穿着笔挺的白大褂,依旧是这么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
见到是她,陈清源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眉峰轻蹙,“有事?”
“当然有事了,没事来找你干嘛。”
陈清源:“……”
杨主任咋一看到梁满满,古铜色的脸上当即浮现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丫头,这么久没来我们大骨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家清源了。”
梁满满:“……”
陈清源:“……”
杨主任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敢不敢再厉害点啊!
满满姑娘的嘴角狠狠滴抽搐了一下,讪笑两声,道:“杨主任您真是会说笑,陈医生这么有本事儿,我哪里要得起呀!”
杨主任:“……”
陈清源:“……”
杨主任可是个人精儿,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一下子就看出了这两人之前的不同寻常。
何况梁满满今天的回答也太出人意料了。过去科室里的人拿她和陈清源开玩笑,她都嘻嘻哈哈,没脸没皮,乐而受之,从来不会这样立马就撇清。她恨不得这些人一天到晚拿她和陈清源一起说事儿呢。
倒是陈清源,每次别人开他和梁满满的玩笑。他都会面色一沉,寒着一张脸将自己撇地一干二净,一点也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可如今,陈清源没开口,梁满满倒是先开口了。
杨主任一听顿时乐了,试探着问道:“怎么了丫头,清源这小子又欺负你了?”
躺枪的陈医生:“……”
陈医生心想,主任黑他可真是一点也不含糊呀!
梁满满冷静地笑了笑,“杨主任您真是误会了。我和陈医生什么事儿都没有,何来他欺负我一说呢。”
杨主任:“……”
这下好了,杨主任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这姑娘总是这么有本事,三言两语就能把话题给聊死。
“呵呵……”杨主任干笑了两声,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陈清源的肩膀,挺着啤酒肚走了。
杨主任走后,陈清源挑了挑眉,口气有些气急败坏,“找我什么事?”
“拿回我的钱包。”
陈清源看着她,嘴角漾开一抹冷淡至极的笑容,“不躲了,舍得来拿了?”
梁满满如今最厌恶陈清源这副冷冷清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一看到他这副嘴脸,她就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一口,伸手将他的脸抓花,以此来泄愤。
让他整天顶着一张冰山脸!
真是搞不明白她过去怎么就被他这副样子给迷得神魂颠倒,欲罢不能的。想来真是瞎了眼了!
她寒着一张脸,声线格外冷,“陈医生大可放心,我不过就是拿回钱包而已。保证不会打扰你!”
梁满满说这话时,表情十分平静,也格外冷淡。完全是置身事外,和他划开距离,不愿再接近他一丝一毫的姿态。
她的眼神再也不会围着他打转,面对他时,眼里也不再有那种发光发亮,神采飞扬的东西。她的眼神很暗淡,是那种受伤后归于平静的暗淡。也很平静,就像古井里的清水,死寂,无波,泛不起任何涟漪。更显得冷清,冰冰冷冷,寒凉浸骨,似乎由内而外都泛着嗜人的冷意。
她的眼神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那个双目含笑,龇牙咧嘴的姑娘哪去了?
第三十三章
看到这个样子的梁满满, 陈清源突然想起一个月以前的那天晚上, 他接的那个电话。电话里她说:“我现在想通了, 我以前就是眼瞎才会看上你。一定是的!你说我怎么就喜欢你了呢?你这么高冷, 这么不近人情,成天就知道顶着一张冰山脸招摇过市。一点也不温柔,还动不动就摆脸色给我看。我还傻乎乎地围着你转,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 生怕你一个不高兴就不让我出现在你面前了。”
“在你眼里, 我就是一个傻子,二缺, 一天到晚抽风,从来就没个正形。不过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了。再也不会动不动就凑到你跟前给你添堵。我以后一定会离你离得远远的,保证不会再让你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困扰和难受!”
他突然觉得害怕了。他以为她就是说说而已。毕竟过去,这女人从来就没有说话算话过。他没想到,她是动真格的了。她是下定决心要远离他了。
这一个月,他反复思考、揣摩自己和梁满满的这段关系。从都至尾,都是一个人拼命追, 另一个拼命躲。他们从来就没有站在对等的关系上看待过对方。
在她眼里,他哪哪都好,缺点也变成了优点, 闪闪发光。所以她拼命追, 拼命追,穷追不舍。
而在他看来, 她浑身上下没一点好,哪哪都是缺点。所以他可劲儿躲,可劲儿逃,一点也不想和她搅和在一起。
这段关系,从最初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归根结底就是他们还不够了解对方。他们没有用平常心对待彼此。而他则很大程度地对她持有偏见。
初见她时,她在机场找他借手机,又找他要微信。他觉得她不过就是以借手机的名头跟他搭讪,是个很随便的女人。
再见她时,她说要请他吃饭,被他冷声拒绝。他觉得她就是个没脸没皮的女人。
后面她扬言要追他,买通了整个科室的人,要到他的排班表,给他送早餐午餐,去医科大旁听他上课,一天到晚就知道往他跟前凑,有事没事的刷一波存在感。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赶她走,他甚至出言骂她不知道矜持。她却毫不在意,乐此不疲,越挫越勇。每次都嬉皮笑脸地跟他打哈哈,装作没听到他说的话。他觉得她就是个蛇精病,彻头彻尾的蛇精病。
再到后来,这个蛇精病突然就消失了。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了。他的办公桌上再也不会到点就出现她的早餐和午餐。也不再有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他的世界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开始他觉得庆幸,觉得欣喜。因为她折腾了这么久,终于不折腾了,他总算是耳根清净了。
他向来都是冷清寡淡的人,三十年多来活得很独,喜静不喜闹。最是讨厌话多聒噪之人。身边的朋友也大多是安分守己,话不多的人。沈恋恋就是温柔娴静的性子,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身边,话也不多,很多时候他都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他喜欢这种安静,不被人打扰的生活模式。他能埋头,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事情,而不被人所打扰。
可自打梁满满一出现。这种沉默静谧的模式就被打破了。她和沈恋恋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这姑娘太能闹腾了,一刻也闲不下来。他被迫接受她在他的世界掀起的波澜。又吵又闹,使劲儿折腾,让人心烦意乱。他下意识就觉得不适应,很排斥,很抗拒。
他原以为他定然厌恶透了这种喧闹。可没过几天,他就觉得不适应了。没了梁满满,他的世界太/安静了。又恢复了过去的静谧无声。甚至偌大的科室都冷清了下来。
渐渐的,他开始怀念那种热闹的氛围。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打探梁满满的动向。与此同时,科室里有关她的流言也逐渐传开了。原来,她那段时间正和胸外的霍承远打的火热。
对于她这种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行为,他是很不耻的。没人知道,他私下不知道唾弃了多少遍。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对于她的感觉其实早就变质了。
而现在,她亲口对他说,她再也不会来打扰他了,她要彻彻底底远离他的世界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焦躁不安,彷徨无措。
曾西北当初对他说:“老陈你扪心自问,你当真对那姑娘一点心思都没动吗?如果你真的没对她动心,为什么会允许她这么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你面前?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替她解决麻烦?为什么会这样在意她和霍承远的那些传闻?你可能还不知道,当看到她和霍承远一起吃饭的时候,你脸色都变了。别逃避了,你就是不敢承认自己对她动心了!你以为你一直守着过去,不走出来,就能束缚自己的心,不被外界所扰吗?全世界都知道你对她和对别人不一样,就只有你还蒙在鼓里,浑然不觉。”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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