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获知小方力非正常死亡,获知江州治下有只丧心病狂的军队,高方平始终是愿意相信:新水稻的顺利,霸鸡四号的孵化出炉也非常顺利,脱温小鸡的产量正在快速稳步提高。向好的农牧和经济,是可以解决江南问题的。就算戾气重,高方平也始终愿意相信,有问题的人是可以慢慢拯救扭转的。
但现在恍如隔世,一瞬间之内让高方平失去了信心,回想着当初小方力的一言一行,算不算冲动高方平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当时考虑的唯一问题就是:如果不把许洪刚所部定位叛军,江南就再也没救了。
杀贼,即是为政者良心!
这是高方平的执念。
既然是执念,它肯定是偏执的,极端的。
小方力事件只要坐实,即能判断许洪刚所部不是军人而是贼,并且是最恶劣的贼。
温和者来查此案,会抓鸡儆猴,放过大部分坏人。正派者来查此案,会斩主将,公正执法。酷吏者会牵连过广,量刑偏重,除主将之外,继续诛杀涉事军官。
但是偏激、执念者,就是高方平现在的作为。
算不算矫枉过正,正不正确,这些暂时不想了,是非功过,留待将来的人们去评说。
之前了解到了江南之地,明教、道教、郑居中、刘正夫、朱勔,蔡倏,许洪刚,这些人之间那错综复杂的关系,那重重的黑幕,上有他们的领袖蔡京遮天。那时起高方平就知道,江南的问题一个官员是查不了的。需要震慑,需要流血。只要找到下刀的理由,为国朝安全计,高方平就不会再迟疑了,剿灭江州军用鲜血震慑威压一切,其他再谈。
而要威压,祭旗脑袋能少吗?
这个期间,高方平回合麾下的军将,研究江州区域图,开始着手制定剿灭许洪刚所部的军事策略之际。
毕世静所部在城内的工作也渐入佳境。他们算是慢慢的找到了军民融合的感觉了。
戒严的初期当然会有非常多的不适应和摩擦,这有一个磨合的过程,但是问题也都大不到哪去。好处是毕世静相对的治军有方,而且受到大魔王人格魅力的影响,他和他的麾下在面对百姓的时候,也相对的接地气,虽然粗暴,却也能把问题解释明白。
加之早前,毕世静所部人马负责对百姓解读通判司的文告,也取得了相当一部分人的信任。这些综合起来,有名声就是好办事,套用着高方平的名头,慢慢的,江州城内他的防区,已经基本理顺了。
关于军事部署上,毕世静更加建议在封锁戒严消息的同时发文,召回许洪刚所部,然后于江州城外,利用河道以及城池这两个天然障碍和埋伏,打歼灭战。理由是一但战况不可控制也方便腾挪,然后依托州城的城防,进退可攻可守。
然而,韩世忠不同意毕世静的方略。
是的小韩目下虽然在外调查到底有多少死于非命的百姓,但他同时也关心着整个军事部署,他专门思考后写信送给高方平,说他在翻山越岭的调查中,亲自查看过州城至湖1口县之间的一个叫做“天子庙口”的山谷,最适合打伏击歼灭战。
天子庙峡谷,只有前后出进的两条路,左右两边是天然的山谷,形成大自然的两面埋伏,且谷口之内地势平坦,最适合骑兵集群冲锋作战。目下许洪刚所部主力,就集中在湖口附近活动。
韩世忠于信中的最后言道:“经天子庙口回州城乃是最近最快路线。之所以不是官道,百姓不爱走,是因为僻静险要,多为土匪出没之地。然而对于许洪刚所部军队则没有这个顾虑,所以发文召回许洪刚所部只需限定归期,形成许洪刚不明就里又时间不够的形式,他大概率经由天子庙口回州城。那时,埋伏两只奇兵,前后封死两方谷口,上方部署人员以火油落石攻击,乱其阵脚士气后,再由两个重骑兵营带头,以骑兵优势,则可一击全歼许洪刚所部于天子庙口。”
韩世忠的建议到达后,被高方平定调采纳。
毕世静的策略,从军事角度最为稳妥,几乎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高方平作为这场剿灭叛军之战的最终决策人,所考虑的东西要复杂的多,不能全从军事角度出发,还要考虑民事等等一切问题。在州城作战虽然可以立于不败,但是对民事的伤害过大,只是能打赢,但是部署方式、对决方式的不同,决定了很难全歼许洪刚所部。
而许洪刚所部又是丧心病狂、相对训练有素的财狼兵,一但不能大部全歼,导致其主力逃窜分散在江南,一但发生,政治上和民生上的后遗症实在太大了,大到朝廷几乎无法接受的地步。
江南已经受到了伤害太重,不能再有一只训练有素的流寇兵匪活动了。那真能成为压垮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有可能让江南更乱之后,方腊忍不住提前起事。
“定了。”
就此高方平起身,指着挂在墙壁上的大地图道:“作战地点,定在韩世忠挑选的‘天子庙峡谷’。”
“既然决定,事不宜迟,兵贵神速,请相公立即发令出阵。”目下但凡在帅帐的中上级军官都军礼跪地。
张绵成站在旁边脸颊不停的抽搐。他一直是反对剿灭许洪刚所部的,他的主张是把许洪刚所部骗回州城来关门打狗,抓捕一部分军官治罪,放过其余人。
高方平如何会同意老张的建议,妈的先不说不杀许洪刚所部念头不通达,只说早前的几次接触,许洪刚的嚣张和无脑冲动,就让高方平印象深刻,一但骗进城来,万一真的发生对决交锋,那要死太多的人。
既然是剿灭叛军,既然是打仗,军人的死伤,不论在政治上还是民望上、经济损失上,高方平还能承受,但如果因此死伤过多的平民,绝对是高方平也承受不起的风险。
张绵成尴尬的样子道:“相公的忧心当然是对的。所以最终说回来,下官还是主张不要起兵事,稳定第一。可一边安抚许洪刚所部,奏报朝廷,待朝廷派重臣来处理。”
“还有个卵的重臣可派?也没那么多的时间来迟疑,作战时机稍纵即逝。目下乃是蔡京的朝廷,你指望这事能得到解决?更大概率是不了了之。江南依旧没有希望,这只财狼依旧堂而皇之的吃着皇粮给朝廷扯台!当时我不明就里,在已经有的不对预兆的情况下,我批准了剿匪行动。这里我高方平难辞其咎!我闯的祸我要亲手解决了!贪腐我可以忍,不作为我可以忍。”
高方平怒拍桌子道:“但是国朝内忧外患、江南民不了生,国家之七层财政在供养军队,挤压血汗给他们,他们不作为打不过蛮子我虽然难过,却没有想过要责怪他们!但是出了此种丧尽天良之举。张绵成这么和你说吧,我把他们列为叛军已经无关对错,这是执念,错了我也在所不惜,老子容易怒发冲冠不是说着玩的,蔡京执政的现在,大宋这样的大环境之下,解决江南问题、许洪刚问题,目下就是唯一之机会,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我高方平不想把这个问题留给下一任!就这样!”
张绵成也有点被大魔王蛊惑得热血沸腾的样子,不知该做何想法了。想不到这个酷吏到江州,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就白热化,要出个大新闻。听说北方越来越不太平,辽国西夏越来越不安分,许多民间嘴炮战略家早就在分析,辽蛮的进犯在即,第五次宋夏战争也不会久远了。朝廷吏治不稳,最大的产粮基地江南民不聊生。大乱将起的现在,大魔王却做出了要在内部,先打一场内战的决定。
导火线,仅仅是一个对国朝毫不重要的平民子弟——方力。
第423章天职
张绵成一副死谏的模样,抱拳苦笑道:“许洪刚几乎和蔡倏的利益捆绑一起,乃是宰相蔡京的嫡系亲至,其麾下骁勇善战,五千精锐。代理相公您是否真的想好了?我张绵成也承认他们丧心病狂,这绝对是群体性行为,且已经形成了内部文化和习惯,五千人中没有哪怕一个有良心的人站出来密报或者说话,他们的确该死。但是大人你是否想过,在军力处于劣势的时候要打这一战吗?万一打不赢,带来的民生后果是什么?”
高方平冷冷道:“打得赢的。以前我弄错了,许洪刚所部根本不是精锐,那只是一群欺善怕恶的人渣土匪,没有信仰的乌合之众,面对真正以保家卫国为信念的军人时,说豆腐挡刀都是抬举他们!”
“誓死追随相公斩妖除魔!”
全体列帐参与誓师的军官,被大魔王鼓舞的不能自己的模样,一起跪地大吼。
张绵成和丁二则是面面相视了起来,他们是文人,的确会想的有点多。他们不懂军事,又听闻高方平以往骁勇善战,其实信心是有的。然而他们最担心的是政治问题,一但打不赢,或许说赢的不利索,江南就毁了,高方平的政治生涯也毁了。
一但高方平毁了,抬举他的以张叔夜为首的一群相公的政治生命,也基本就没了。
“就算打赢了,带来的政治后果是什么,大人你想过吗?”张绵成又道,“您真的打算和宰相蔡京水火不容了吗?”
“你又想多了。身为皇帝派来的守臣,我猪肉平在处理朝廷叛军而已,如果蔡相爷硬要跳出来说他和这只叛军有关系,这……”高方平尴尬的样子摊手。
“可能怎么判定他们是叛军呢?”张绵成皱眉道。
“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他们的行为背弃了他们的军人身份,吃着皇粮的责任就是保护皇帝的子民,但是他们杀害皇帝的子民,不是叛军是什么?你以为‘叛乱’两字真的很难解释吗?“高方平道。
妈的张绵成这个棒槌真的就会瞎想,这次开会是命令又不是建议,所以高方平没有功夫应付了,挥退了手下去各自准备……
蔡倏的权利已经被高方平联合张绵成给夺走,他的亲信随从被抓空了,人都见不到,妈的理由都没有一个。或者说根本就不要理由,后世的警察看谁不顺眼也是可以捉来关四十八小时的,何况是在古代,面对高方平那么大的官。
这是感觉要变天的节奏,真的吓到了老狐狸蔡倏了,他尝试着闯通判司想和高方平撕逼,但是根本进不去。
第5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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