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眨眼之间,城头上便多处被突破,城墙上叛军兵马已经增加到了四五百人,他们形成一股巨大的牵制力量,让城墙上的守军不得不率先处理他们。由此,守城方更是被动,人员更是捉襟见肘。
城门和数段城墙被同时突破,守城方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之中。
“王相国,叛军突破吊桥正在攻门,南边的城墙也被突破,城快守不住了。相国,该怎么办?您快哪个主意吧。”浑身是血的曾国忠喘着粗气冲到城楼上,焦急的向王源禀报。
“小心。”王源一声大喝,伸手抓住曾国忠的身子一拉。一只弩箭轰然从曾国忠的耳边飞过,儿臂粗的铁弩轰在了后方的木柱上,木屑炸裂纷飞,气势摄人。
曾国忠吓得脸都白了,这要是被射在身上,还不直接被打个血洞。
王源沉声道:“我都知道了,曾将军,你即刻下城,率城下百姓用泥石沙包封堵城门洞。要赶在城门被破之前封死城门。我没有人手给你,你须得动员城内的百姓参与。”
曾国忠拱手道:“卑职遵命,可是攻上城头的敌人怎么办?越来越多了,这样下去便守不住了。”
王源整整盔甲微笑道:“没有机动的兵力可用,只能是本人亲自上阵了。好在还有柳师傅和崔家的几十名护院。柳师傅,听说昨晚之战你没尽全力,心中甚是懊悔。现在机会来了。你我来个比赛,看此战结束后谁杀敌最多如何?”
柳潭抽出长剑沉声道:“相国有命,岂敢不尊。这一次老朽不会输给你。”
王源哈哈大笑道:“那咱们便走着瞧。”话犹未了,王源已经仗剑冲出城楼沿着城墙飞奔往南,柳潭挥剑高喝一声:“跟我来。”崔家数十名武技高强的护院紧跟而上,追着王源的背影冲了下去。
南城墙已经被突破多出,蜂拥而上的叛军士兵如潮水般席卷南端百步步的城墙。守御此处的守城兵马已经无奈往北收缩,一部分士兵奋力阻止下方攻城的敌军,另一部分则死命抵挡着沿着城墙冲杀而至的叛军士兵。见此情景,王源心中凛然。虽然早知道城墙难守,但还是低估了叛军的实力,攻城战才进行了三个多时辰,便已经是如此局面了。
“杀!”王源举剑高呼冲上前去,此时时刻任何言语都是无用,只有拼命杀敌,不顾一切的将这些家伙赶下城去方才能解决问题。
剑光如匹练般的闪烁,耀眼夺目。王源一马当先杀入叛军之中,长剑连挥,血肉横飞,惨叫连连。本来被逼的连连后退的守军士兵见相国冲杀入敌阵之中,顿时奋起余勇呐喊着紧紧跟上。柳潭更是一言不发,一柄长剑在手中如毒龙一般的上下翻飞,当者披靡。
叛军登城的兵马已经逾千之众,然而人数多固然是实力强,但也要看在什么地方。扬州城头宽不足丈,而且堆放着大量的石块木头等守城物资,这种情形下,人再多,也只能被迫成为一条长长的队形。真正能够与敌交战的接战面不过丈许,最多只有十余人能够和对方近身肉搏。这也就是为何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句话的原因。地形的狭窄让人数的优势无法施展,便只能被迫和对手小股交锋。在这种情形下,武技高强之人便尽可施展。
王源虽不是什么武技高手,但他毕竟受公孙兰指点,且实战经验丰富。而柳潭则不必说了,身为崔氏护院统领,保护崔道远数十年,本就是个武技高手。他欠缺的便是王源那种狠劲。但当此之时,两人并肩冲入敌阵之中却正是互补互利,配合无间。这两人如虎入羊群一般一路砍杀,盏茶时间竟将对手砍杀数十,将叛军冲锋的势头硬生生的顶住。
后方的守军也跟着两人冲锋,将两人冲杀后漏在后方的叛军一一砍杀,将整个叛军阵型往南压缩了数十步。
但即便如此,叛军猛冲的势头不减,因为他们也没法后退。后方源源不断的叛军登城成功,人流密集退无可退,明知前方有两个恶魔拦着索命,他们也只能往前猛冲。哪怕是死于对方刀下,那也无可奈何。
如此一来,王源和柳潭看似轻松,其实压力巨大。叛军们杀之不尽斩之不绝,这么杀下去也不知何时是个尽头。而人的气力毕竟有限,在经历了这几日的辛劳之后,又有谁能够在这种高度紧张和疲劳之中保持着长久的气力。
在不知杀了多少人之后,王源挥剑的手已经酸麻,身上也被垂死的叛军士兵弄出了好几处伤口。虽然不在要害,但疼痛和疲劳让这一切变得如噩梦般的漫长。此时此刻,王源多么希望公孙兰李欣儿她们能在身边,以公孙兰的武技,这满城墙的敌军早就已经被她杀的崩溃的。她可不像自己这般只能堵住敌军砍杀,她会杀出一条血路一路杀到尽头再杀个来回,那种屠杀的手段会让叛军士兵再无勇气冲锋,而自己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不知过了多久,王源挥剑砍翻一名冲到面前的叛军士兵后,终于不得不退后喘息,柳潭也面色煞白的退到王源身边。几十名守城士兵冲上前去,抵挡住前方的叛军,让两人稍作歇息。
“相国还是杀的比老朽的多。老朽甘拜下风。看来我真的老了,手脚酸麻气力不济了。”柳潭在旁喘的像偷了一头牛。
王源也喘息的像个破风箱:“柳师傅还记着数目么?我早就已经没气力再数了。没想到杀人也这么累,我也没气力了。”
柳潭苦笑道:“头一回杀人杀的手脚酸麻,杀的自己没气力。这帮人是疯了么?被我们杀了这么多还要往前冲。你我二人已经合力击杀了一百二十九人。你杀了六十五人,老朽却只杀了六十四人。”
王源笑道:“只多一个而已,这般杀法累死我们也是不成的。咱们歇息片刻,让护院和士兵们冲杀一番。”
两人杵剑喘息,眼望着前方混乱的战场。几十名护院和士兵和叛军士兵纠缠在一起,双方互有伤亡,场面混乱不堪。不时有人被砍翻在地,喷着鲜血的残肢和身体往城下摔落。城头上的血流淌的如小溪一般,地面上全是湿漉漉黏糊糊的血肉。
就在两人喘息恢复气力之时,猛听得后方一阵骚动。王源转头看去,顿时头皮发麻。但见后方好几处城墙也已经被突破。叛军嗷嗷叫着冲上城来,瞬间将守军分割。王源所在之处骤然间变成了被切割分离的一部分。南北都被叛军的登城士兵所包围。形势骤然间变得恶劣起来。
与此同时,更远处的城墙上人影闪动喊杀震天,显然城墙已经有多处被突破。王源心情沉到了谷地。看来今晚扬州不保了。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王源手头资源有限人力有限,时间也有限的很,他也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极致了。
扬州城头陷入了全面的被动,几十处被突破之后,叛军登城兵马开始源源不断的登上城墙。守城兵马已经无法再进行防守,他们被分割成十几段,在城墙上和叛军展开攻杀。
庆幸的是,在攻城战开始之前,王源下令将除了城楼左近的三条上城阶梯保留之外,其余各处的上城阶梯尽数捣毁。为的便是防止出现城墙被攻破的局面,让叛军无法直接从阶梯进入城中。而且为了让叛军无法用云梯进城,王源命百姓取沙土装泥包时就在城墙内侧铲土。将城墙内侧挖出了一条深达三四尺的壕沟。这么做的目的便是让内侧的城墙距离地面高上三四尺,让对方的云梯够不到底。以防城墙被突破时,被叛军大举涌入城中,变得不可收拾。
王源这么做可不是异想天开,若是有备而来的攻城兵马倒也罢了,偏偏叛军攻城连攻城的云梯都是临时用竹子制作的。而王源询问了城中百姓,城西山上的竹子最高不过两丈许,堪堪可以从外边攻城,因为城墙高度只有两丈多。这一点暂时无法改变。但王源知道,毛竹虽然制作云梯简便实用,但局限于竹子的高度,却无法像木头制作的云梯那般可以用榫卯加长。唯一的办法便是捆绑。但竹子想要捆绑坚固却是极为不易的,叛军时间有限,他们绝对不会在竹子长度足够登城的时候还要费心思去接上一截。这一点小小的细密心思,却派上了大用场。
事实上在南边的城墙被占领之后,叛军便要用云梯直接下城,可惜云梯放下之后居然够不到地面。勉强放下之后梯子距离城头还有一人多高,这让他们都傻了眼。所以他们被迫沿着城墙猛冲,意图占据整座城墙。从而打开城门,从城门攻入城中。
长期的领军作战中,王源已经养成了多动脑子,注意细节的优点。这一点也确实在今日之战中起到了些作用。起码到目前为止,叛军即便已经攻上城墙,但却并没有进入城中。因为城楼左近是王源派了重兵把守的地点,此刻为止,城楼两侧的城墙依旧在守军手中。但王源知道,这种情形将维持不了多久。叛军全面登上城墙之后,城门两侧的城墙迟早要失守,到那时便大势已去了。
然而王源现在该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个严峻的问题。叛军全面攻上城墙之后,城头守军已经被分割包围,不得不抱团死撑。自己所处的城墙位置的两侧也已经被堵住,南北两面都有敌军开始猛攻夹击,自己似乎也脱不了身了。此时此刻,放眼望去,左近都是叛军的身影,一切都已经陷入了。王源还是第一次陷入了混乱的绝境之中,王源似乎还是第一次陷入如此无力回天的境地之中。
“难道。今日我当真便要栽在这扬州城么?”王源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个让他身上发冷的可怕念头。
“王相国,你带人往城楼处冲杀,和城楼兵马汇合,老朽替你断后。”柳潭大声喝道。
王源略一思索,点头沉声道:“好,柳师傅多加小心。”
此时此刻除了往城楼处冲杀倒也别无他途,王源转身高举长剑剑朝来路冲去。他的身后,数百守军也知形势危急,纷纷呐喊着跟随其后冲杀过去。
柳潭站在原地,伸手将长袍掖在腰间,啐了口吐沫搓了搓手,沉声对身边的几十名护院道:“你们去跟随保护王相国,拼死也要让王相国脱险。”
“柳师傅,你怎么办?”护院们叫道。
柳潭看着南边不远处冲来的叛军士兵冷声道:“老夫还没把这帮兔崽子放在眼里。你们莫要管我,快去。”
众护院无奈,只得拱手应诺,几十名转身往北冲去。柳潭横剑于胸立在城墙中间,瞠目朝着蜂拥而来的叛军士兵怒喝一声,蹂身而上。剑光闪动如虹,身形矫健如龙,竟然以一人之力独自挡住冲来的叛军。
王源带着人往北凶狠冲杀,因为知道必须要打破被叛军分割的境地,所以冲杀的异常凶猛。破军剑削铁如泥挡者披靡,数百人跟在王源身后猛冲猛打,在悍不畏死的冲杀之下,北边一股数百叛军被成功冲散,前方数百名被分割的守军和王源手下的数百人汇合,守军人数达到六七百人。众人信心倍增,继续往北冲杀。然而他们却惊愕的发现,前方的城墙上已经尽数被叛军占领,数千叛军堵截在前方,密密麻麻的拦住去路。
当此之时,王源别无选择。举剑高呼道:“杀!”率先冲杀过去。
双方兵马在狭窄的城墙上猛冲到一起,纠缠在一处展开殊死搏杀。
这种狭窄地形中的肉搏最是残酷,腾挪的空间小的可怜,所以也显得异常的惨烈。往往你刚刚砍翻一人,便不知从何处挥来一刀将你砍翻。有时候两人照面挥刀对砍,砍中对方的同时,自己也被砍中,于是双双倒毙于地。惨烈的肉搏将狭小的城头变成了地狱一般。不断有人惨叫着摔落城墙。更有人只是受伤倒地,但接下来便被双方兵马踩踏的不能起身,直至活活的踩的筋断骨折。
天色昏暗,目视不清,虽然王源比之普通士兵更懂技击之术。但这种地形和光线让王源也难以躲闪规避不明之处的刀剑。冲杀数十步之后,王源的腰肋处连中两刀,痛彻心扉。见王源受伤,身旁的十几名士兵奋勇冲上猛砍猛杀,这才掩护王源退到后方安全之处。
王源怒骂连声,扯开盔甲检视伤口,发现腰肋之处两道血淋淋的伤口正汩汩的冒血。幸而是在盔甲的防护下,这伤口并不深,只是被划破了皮肤入肉少许并没有伤及内腹,这才放下心来。王源伸手入怀,摸到了一方柔软的纱巾,于是一撕两半打了个结,缠在腰间紧紧的将伤口包扎起来。
“相国,相国。”有人在耳边大叫,声音甚是惨烈。
“什么?”王源抬头喝问。
一名护院指着后方,双目尽赤,大叫道:“柳师傅……柳师傅……”
王源皱眉抬头看去,只见后方数十步昏暗的城墙上,断后的柳潭状若疯虎一般挥剑乱砍乱杀。黯淡的光线下,王源看的真切,柳潭的身上竟然插了几柄钢刀,脚步也虚浮无力,身子摇摇欲倒。
“快去救他。”王源大惊叫道。
然而却已经太迟了。王源话音出口的刹那,柳潭手中的长剑不知为何飞上了半空之中。与此同时,几柄叛军士兵的兵刃同时插进他的胸腹之间。只听到柳潭发出了撕心裂肺般的怒吼,下一刻,惊人的一幕发生了。但见柳潭怒吼着伸出双手各扼住一名叛军的咽喉,口中发出临死前的咆哮,硬拖着两名叛军跃下高高的城墙。
“柳师傅。”
“柳统领。”
众人高声悲呼,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柳潭拖着两名叛军士兵摔下城墙。
“老子跟你们拼了。”柳潭的死出动了目睹的士兵和护院们。他们像疯了一般往前冲去,混不顾生死乱砍乱杀。他们采取的竟然也是柳潭的搏命方式,一旦身上中了刀剑知道必死,便抱着对方一起跳下城墙,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面对这种换命的打法,叛军士兵明显是被震慑到了。他们手忙脚乱,在双方各死伤数百人之后,被守军往北又冲杀了数十步远。但终归这种换命的打法并不能解决问题,叛军的兵马人数更多,反倒是王源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五六百人的队伍在冲出数十步之后,跟在王源身后的只剩下不到两百人了。而叛军也重新缓过劲来,稳住了后退的阵型。
南北两面的叛军的士兵缓缓的压制过来。前方是黑压压的叛军,后方追上来的同样是黑压压的叛军。他们将王源和身边的这两百余人压缩在三十步不到的一小段城墙上。这一群凶悍的守军早已引起了叛军领军将领的主意,人群中有叛军的将领也认出了王源的身形。所以在将领的指挥下叛军们缓缓的围拢过来。
王源已经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身上也增添了数处伤口。但个人的武力在这种情形下实在是微不足道。实力的悬殊让这场守城之战不可避免的走向失败。看着两侧逼近的叛军,王源心情晦暗,心中不是滋味。没想到这扬州城真的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了。想自己经历过那么多的艰险和磨难,从来便没有丧失过信心,但此刻王源是真的万念俱灰,心中冰凉了。
“投降吧,我知道你便是王源。我家严丞相说了,可以饶你一命。放下兵刃投降,下令扬州守军不得反抗。否则,定将你乱刀分尸。”北边的叛军之中一名身高马大的叛军将领排众而出,对着王源一拱手,呵呵笑道。
王源露齿冷笑道:“你是何人?叫什么名字。”
那将领傲然道:“我乃大燕国羽林禁卫右统领常万山。王相国败于我常万山之手也不丢人,本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王源点头道:“常万山,名字不错,可惜你要死了。”
“什么?”常万山愣道。
王源身子暴起,如风般突破两丈距离,手中长剑破空而出。众叛军士兵尚未反应过来,便见常万山头颅飞起半空,无头的脖颈中喷出一腔热血。
斩杀常万山之后,王源身子急速后撤,在叛军反应过来之前退到了丈许之外,然而却脚下一软“砰”的一声摔倒在城墙上。刚才的奋力一击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这是一招轻身进击之术,名为“燕回翔”。是公孙兰剑器舞中的一招突进杀敌之招。王源本来学的并不熟练,因为这一招是配合着高深的内力方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盈进退。而此刻,王源却鬼使神差般的用了出来,当然用的是自己的蛮力和最后的一丝气力。故而一剑砍杀敌将后,自己也体力不支摔倒在地。
第975章 解围
敌我双方的士兵们都惊呆了。他们怎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王源还敢暴起杀人,而且是一击毙命,简直让人惊骇不已。面对惊愕的叛军士兵,王源坐在地上哈哈大笑不已。
短暂的惊讶之后,叛军士兵们缓过神来,见王源正杵着剑起身退后,他们岂容王源离开。十几人冲上前来举起兵刃便招呼。王源全身无力,边踉跄后退边笑道:“捡便宜么?怕是没那么容易。”
后方十几名士兵冲上前来,护住王源的身子,逼退对方的士兵的追杀,扶着摇摇欲倒的王源回到守军人群之中。
在常万山被杀之后,叛军中的将领再无劝降之心。活捉王源固然好,杀了他同样是大功,倒也不用多费口舌。
“杀光他们。”
南北两侧的叛军几乎同时接到了这样的命令。于是叛军们从鼓噪而上,便要将这数百人斩为肉酱。王源勉力提起长剑,下达了死拼的命令。王源也知道,这一次在劫难逃,这两三百人怕是支撑不到盏茶时间便要全部阵亡了。
然而就在双方将要接战的瞬间,从城楼方向突然传来更大的呐喊声,像是山崩地裂一般的呼喊声响彻夜空。那似乎是无数男女老幼一起叫喊的声音,竟然将城头上的所有的声音都遮掩了下去。
敌我双方的人均错愕不已,不由自主的转头朝城楼方向看去。但见北边城墙上的叛军一阵骚乱,好像正在遭受强力的攻击。很快,众人的目光便被城门内侧广场街道上奔腾的人流所吸引。那里无数的灯火照耀之下,一股庞大人流如潮水般正从街道涌往城内广场,在从上城阶梯涌上城墙。他们手中举着的形形色色的物事,不像是兵器,更像是一些棍棒鱼叉甚至是铁锤铁铲等奇形怪状的用具。
“这……怎么回事?”众守军面面相觑。
“难道是援军到了?可是扬州城中那里来的援军?”有人低声问道。
王源皱眉摇头道:“那不是援军,那是城中的百姓。扬州的百姓们冲上城来了。”
众人恍然大悟,这才明白那些呐喊着冲上来的正是扬州的普通百姓。
王源说的没错,冲上来的正是无数的扬州百姓们。他们本只是在城中观战,眼睁睁的看着城头被叛军攻占,城头上的凶残的厮杀也让所有百姓胆战心惊。很多人已经意识到城池将要被攻占,不少人已经慌忙逃离,准备回家收拾东西逃走了。恐慌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然而就在此时,一群百余人的队伍举着兵刃从街道上冲了过来,众百姓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很快认出了领头的那人居然是崔家的大小姐。那位崔大小姐穿着男装,手里举着一把宝剑带着一群崔家的伙计和仆役往城头猛冲上去。
“崔家大小姐这是要做什么?上城送死么?”百姓们愕然议论道。
不知是谁叫道:“扬州城要破了,连崔家的大小姐都知道上城杀敌,我们这些人却在这里袖手旁观,当真是不应该。扬州城被攻破了,我们一个也活不了。没听说么,贼兵破城之后要屠城的。”
“是啊,咱们岂能袖手旁观,到头来咱们都得死,大伙儿干脆跟贼兵们拼了。咱们也上城去帮着守军杀敌去。”有人醒悟过来,大声叫嚷道。
“对对,不能袖手,咱们也去帮忙。可是咱们没兵器啊。”
“要什么兵刃?棍棒石块不都可以么?实在不成咱们用牙咬,用头撞。总之,咱们临死也要拉贼兵垫背便是。”
“对对对,就是这个话。左右是个死,死了也要拉这帮天杀的贼兵垫背。”
“……”
议论之中,群情激奋,空气像是火焰般的燃烧了起来。百姓们豁出去了,十几名扬州屠夫提着尖刀领头,后方无数的百姓们拿着棍棒草叉等物开始从城门处涌上城头。不分男女,无论老幼,一旦群情激奋,所有人都行动起来,汇成了抗敌的大军。
城门两侧的扬州守军本已经在苦苦的支撑,他们死守着扬州城门两侧的百余步之内的城墙,因为那里一旦被突破便城池告破。但兵力的悬殊让他们已经节节败退无力支撑。但突然间,无数的百姓冲上城头,就像是巨浪一般冲破两侧叛军的阵型,和叛军们搏杀在一处。
叛军们先是错愕不已,但很快他们便发现这些都是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们,他们当然不怕老百姓,手中的兵刃毫不留情的屠戮着冲上来的百姓们。然而,他们很快便发现,这些老百姓简直像是疯了一般根本不怕死。他们冲上前来,哪怕是挨了刀剑也要用棍棒在自己的身上敲打几下,用草叉在自己身上刺一下。这些倒也罢了,这些家伙一旦近身便像是八爪鱼一般的抱住自己,用头撞,用牙咬,用指甲掐。总之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即便是被自己用刀剑砍死刺死,他们也死活不放手。
更要命的是,当十几名百姓抱着十几名叛军硬拖着他们跳下城墙的时候,百姓们纷纷如法炮制。
你能想象道白发苍苍的老妪老翁张着没牙的嘴巴抱着自己猛啃的情景么?你能想象到身体被砍断半边的百姓还死活抱着你的身子,把你往城墙外拖的情景么?这些让人震惊的惨烈的一幕幕都活生生的出现在你的眼前时,带给人的是何等的震撼和恐惧。
面对着这么一群毫无章法但却不顾生死的百姓的攻击,叛军们心中的惊恐可想而知。一个又一个的叛军被百姓拖着摔落城墙之下,像是下饺子一般。摔落下方后骨骼碎裂,皮囊破裂的声音清晰可闻,让人毛骨悚然。叛军们谁也不愿意被这些百姓们抓到身体的任何部位,所以在百姓们猛冲之时,他们反而胆怯的纷纷往后撤退,导致前后挤压阵型大乱。
百姓们也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在兵刃利器之下,十个人中能有两三个能冲过去抓住叛军的士兵身体便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大多数都在未近身之前便被砍杀扑地。在被百姓们夺回的短短数十步的城墙上,百姓们的尸首堆积如山,血水沿着城墙的砖石汩汩流淌成小溪一般。
……
南边的城墙上,王源身边的两百多名守军欢呼雀跃,本来自忖必死,但现在却好像突然有了一丝希望。然而王源却面色凝重。战事开始之前,王源确实考虑过人海战术。但王源明白,若要当真发动百姓全民守城,百姓们的伤亡一定是巨大的。这可是数万叛军精锐兵马,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那将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扬州的百姓虽然有几十万之多,但在武装齐备的叛军面前,人数再多也不是敌手。故而王源在战前摒弃了这种想法,他告诉崔道远沈子芳等人,若一旦城池失守,要他们立刻下令百姓撤离。然而此时,百姓们不但没有撤离,却冲上城来作战,王源即便没有看到远处的战场,但也明白,百姓们正承受着巨大的伤亡。
第4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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