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一打开,立即有一股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带着香甜的果味,沁人心脾。
施罗德太太先是抿了一小口,发现酒滑进胃里的时候,清爽润口,甜而不腻,很适合女士喝。
她舔了舔嘴唇,不由将剩下的酒精,一口仰尽。
“好喝吗?”
听曲丹妮这么问,她不留余力地赞扬,“好喝。”
施罗德先生也喝了一杯,他皱着眉头带道,“这味道太甜了,不适合我们这种糙汉。”
闻言,曲丹妮捂嘴笑,“给糙汉,我也准备了特饮。”
说着她从自己包里拎出一瓶茅台,砰的一下放在桌子上,道,“中国国酒,怎么样?敢喝吗?”
严森在旁边听了,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敢喝?”
曲丹妮,“53°”
施罗德先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伏特加也五十几度。”
于是,曲丹妮也不多说废话了,直接拿出几个小杯子,给在场的男人一人倒上一口。
施罗德先生问,“为何这么少?”
曲丹妮道,“因为这是中国排名第一的国宴酒,一瓶要一万欧,当然每人只能浅尝一口。”
卧槽,一万欧一瓶的酒!
大家咋舌,顿时觉得这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国宝,和伏特加这种街头酒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一万一瓶那当然是随口胡诌,但国宴酒倒是真的,国内茅台多紧张,有钱没路子还买不到呢。曲丹妮这一瓶也是她家老头子从徒弟那受贿来的,让她带到德国来行贿上司。结果,被曲丹妮自己给扣下了。
这瓶酒一直没机会开,既然今天秦黎要振兴中华文化,身为好友的她当仁不让,立马无私奉献了出来。
几个男人把茅台一口闷,不料,那酒精辣劲在喉咙里如火般燃烧,一直烧到胃里,真是酸爽到位。
施罗德先生忍不住赞叹,“果然是给男人喝的,够气魄,好酒!”
围观的人中有人道,“真的都免费吗?这多不好意思?”
曲丹妮把话接的那个快,“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就打赏几个硬币,一毛不嫌少,十块不嫌多。”
说着,她把事先准备的储蓄罐放到摊子外面的窗台上,拍了拍。
德国上饭店都有消费打赏,所以她这么做,大家也不觉得有啥,反而是理所应当。
说的正起劲,这时,对面摊位也开始热闹起来了。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穆勒家的掌厨大师傅来了。这位大师也叫穆勒,是小穆勒他爸,大家都管他叫老穆勒。
老穆勒身穿厨师服,带着一顶厨师帽,顶着个圆滚滚的肚子,样子不算凶悍,至少不是光头。
他是村里有名的厨子,据说以前在某家五星级饭店给厨师长当过学徒,也是真才实学的,曾经风光过。后来认识了小穆勒他娘,就为爱远走他乡,到这个小地方来定居,开了个餐馆干老本行。
据说,他做的德餐,口味纯正,是其他乡村饭馆不能相比的 ,所以大家对他也比较敬重。
到底是厨师长,老穆勒一来,就气势压人。他拿出自己的刀具包,翻开盖子向外一抖,工具包在料理台上一个翻滚,露出里面的刀。
我的天,里面大小刀至少有十来把,各种尺寸的。真是术业有专攻啊!
相比之下,秦黎就寒酸了一点,就一把中国式菜刀。切菜是它,剁肉也是它。
老穆勒出场后,小穆勒和简妮就不敢叽歪了,低眉顺目地站在一边,乖乖地当陪衬。
只见他取出卷心菜,开始切丝,哒哒哒,一声接着一声,真是声声入耳啊!
大家都被他堪称精湛的刀功吸去了目光,一下子把秦黎扔在一边,到底是老法师啊!大家在他饭店里都是吃惯了的,所以给足面子去捧场。
两个摊子面对面,不相差五米,这不是跟竞争摆擂台一样嘛!
有了老穆勒坐镇,简妮和托比又神气活现起来,对着秦黎他们暗暗比中指,比完中指又把拇指向下使劲碾踩。
曲丹妮见了憋气,狠狠道,“拽什么拽,不就是切个包菜。”
秦黎安慰道,“让他们去神气。”
曲丹妮跺脚道,“就是气不过被他们抢风,拽成二五八万。”
秦黎却胸有成竹地道,“就他这点伎俩,抢不掉风头的。”
曲丹妮听了,顿时一喜,忙问,“你还有比他更牛逼的吗?”
有,当然有,想我们大中国开始磨刀论厨艺的时候,他们日耳曼民族还在过野人烧烤的生活。
第一百章
施罗德太太感叹, “老穆勒的刀功不错吧!”
秦黎擦着自己的菜刀,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这刀功在中国的饭店, 只能待在厨房里洗盘子。”
施罗德太太,“……”
秦黎的声音不大, 但也不小, 正好传到对面老穆勒的耳中。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秦黎, 一个丫头片子也敢口出狂言,他脸上没表现出来, 心里却很不屑。
老穆勒有这定力, 他家两个小的却没有, 简妮第一个跳出来,指着她喊道,“我呸,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和我们村里的大厨面前叫板?”
虽然简妮语气恶劣, 但这话说得却没错,所有人都觉得秦黎有点托大了。对他们来说,老穆勒刀功已经是一绝了, 切出来的包菜不超过两厘米,长短均匀,并且从头切到尾,一气呵成。
秦黎没理他们, 而是拿起一块生姜,对施罗德太太道,“我师父教我切姜丝,不能超过一毫米,否则混夹在肉馅里,他也要吐出来让我重做。”
穆勒叫了起来,“一毫米?连机器都刨不出来,你就吹吧。”
秦黎将生姜放在砧板上,切姜也有巧门,顺着节纹横线先切成片,然后顺着纤维生长的方向再切成丝。不过,不管怎么切,都是熟能生巧的技术活。
秦黎一边切,一边淡定地道,“我们中国是礼仪之邦,吃饭只用筷子和勺,没有刀和叉。不管是肉还是配菜都切成适当的大小,一筷子一口,如果上桌的菜还让客人拿刀去切,这不仅失礼、失风度,对一名厨师来说,更是失水准。而且,刀功直接决定一个厨师的烧菜水平,我在学菜入门之前,至少苦练了一年。”
秦黎拿刀往下一扫,将切好的姜丝抄起来,见她伸手过来,施罗德太太下意识地去接。她低头一看,不由难掩心中的诧异,这切出来的姜丝真的不超过一毫米。
老穆勒发声道,“拿过来我看看。”
施罗德太太立即走过去,把姜丝递给老穆勒。老穆勒低头一看,姜丝厚薄均匀,一丝丝清爽干净,毫不拖泥带水。
东方人喜欢用姜,姜纹理多,内含纤维,比蒜和葱都要难切。他做大厨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有人把姜切得这么服帖。
就在他怔忡之际,又听秦黎道,“切姜丝和切土豆黄瓜都不算什么了不起的,我们中国人刀功的最高境界,是把嫩豆腐切成头发丝。”
豆腐是东方来的,很多德国人都没吃过,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秦黎说也说不清楚,直接剪开包装,从盒子里倒出一块嫩豆腐。
曲丹妮担心这些德国土包子不知道嫩豆腐是啥结构,为免他们不服气,就拉开嗓门道,“你们没见过豆腐的,可以过来看看。”
看了后,有人总结性发言道,“就是和起司差不多。”
曲丹妮笑道,“你再摸摸,看看是什么手感。”
那人叫道,“好软,跟果冻一样。”
老穆勒问,“你真能把它切成条?”
秦黎笑着纠正,“是切成头发丝。”
简妮哼了一声,道,“你就吹吧。”
事实上,除了曲丹妮,没人相信,就连严森和帕崔克也怀疑。把这么柔软的东西切成条,已经难度指数很高了,现在她还要切成丝!
严森觉得她应该见好就收,便悄悄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子,秦黎嘴一抿,不高兴地道,“怎么,你也不信我?”
严森有点为难,压低声音道,“我怕你牛吹太大,圆不回来。”
只有曲丹妮一脸坚定,道,“黎黎,我对你是无条件相信。”
秦黎道,“那就请你们看好了。”
她转了转脖子,疏松一下指关节,然后拿起菜刀,把一块嫩豆腐从中横片为二。豆腐软嫩顺滑,考验的不光是刀法,更是眼手的配合。心要放静,手起刀落,心手合一。刀锋落下前,按住豆腐的另一只手就要同时向后退去,以此保证下刀的力度和速度。
先切成片,再由片切丝,整个过程必须行云流水。
一时间,四周只剩下她均匀平稳的切菜声音。大家看着她的手,觉得一阵眼花缭乱,不但眼睛跟不上她的速度,连耳朵都要产生幻听了。
看着她,曲丹妮突然想起了周星驰的电影食神。在她心里,秦黎俨然就是食神再现。
秦黎将切好的豆腐丝放入清水中,用筷子轻轻搅动,豆腐丝在水中慢慢润开,配着黑色的碗底,如同山上云雾一般,就像一副水墨画。
众人见了,惊叫不已。
老穆勒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推开人群,从她的碗里捞起豆腐。豆腐软如绢,细如丝,轻触即断,只有在水里才自由飘逸。
谁也没想到,这个年龄不大,看起来不起眼的亚洲小妞,居然有这等功夫。不但村民们看傻了,严森和帕崔克看傻了,简妮托比穆勒看傻了,就连这位大厨也傻眼了。
当了一辈子的厨师,从没见过有谁这么牛逼的切豆腐,虽然他们也没豆腐可切。和她这功底一比,切黄瓜包菜什么的都弱爆了好么,这么说来,自己确实只能去洗碗刷锅的份。
穆勒看着秦黎的手,脸上的神色变得阴晴不定,这一手刀功要是用来砍人,估计他全身上下206根骨头分分钟被她削得骨肉分离。一想到自己连皮带肉地被剁成肉丝,他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四周安静了一秒后,突然爆发出了响亮而又清脆的掌声,秦黎抬头一看,带头鼓掌的竟然是老穆勒。
他看着秦黎一言不发,半晌后,伸出手拇指向上,做了一个赞赏的动作。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表扬自己,秦黎有些惊讶,作为礼貌,回了一声谢。
老穆勒问,“你是哪家饭店的?”
秦黎摇头,“我不是厨师,烹饪只是我的爱好。”
老穆勒又是晴天一霹雳,不可思议地道,“业余爱好?”
“是的。”
老穆勒摇头,“你逗我玩呢!这刀功没有个把年,练不出来的。”
秦黎道,“为了学习这道菜,我每天练习,练了足足两个月。”
老穆勒再度震惊,才两个月!这不可能。
秦黎确实没说谎,她从小做菜,刀功有些基础。后来拜师学艺,又苦练一年,师傅为了让她刀功精益求精,就天天逼着她做文思豆腐。她经常跑去师傅的饭店,自告奋勇地替他们切豆腐,每天这么练,两个月后,出师了。
见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曲丹妮忍不住插嘴道,“你做不到的事情不等于别人做不到,我们秦黎有天赋。而且,我说了怕打击你,就你这切菜水平,真的不算啥,我妈都能做到。”
反正她妈现在在中国,死无对证,这牛随便她吹。
果然,老穆勒大受打击。当然大受打击,自命不凡了这么多年,结果基本功还不如一个外国来的小姑娘扎实。他觉得自己都没脸再做厨师了,叹了口气,三两下脱下厨师服,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穆勒顿时急了,叫道,“爸,你走了,谁掌厨啊?”
第1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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