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征之前，四个公会再次坐在一起，开了一个作战会议，确定这场大战的更多细节。
    这一次，他们集结的首战人员超过五百人， 还有诸多中小公会的后备力量随时待命，从总数上绝对超过了尖峰的可调遣人数，这将是深渊游戏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战斗……不，应该叫战争，参战人数过千，死亡和晋级将不计其数，哪怕只是坐在这里言语二三，仿佛已经能嗅到那扑面而来的浓郁的血腥味儿。
    这一场仗打完，所有大公会都会元气大伤，列席者的人数、席位，也一定会有一次大的变化，游戏将重新洗牌。
    乔惊霆听着他们商量战略，始终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以前他们多是单打独斗，即便参与大规模的战斗，也都是在狩猎副本里，这一次，他们是真的要经历一场战争，一场上千人参与的战争，这一战是无可避免的，即便不是他们挑起的，也会是别人，可身处于旋涡的中心，他时不时地，还是会觉得他在做一场长长的噩梦。他会幻想一睁开眼睛，自己还是那个为生计奔波的地下格斗者，即便是那样迷茫的、看不到未来的生活，竟然也让他怀念无比，毕竟，那时候他有亲人，有希望。
    “在涿鹿之野打仗，我们除了要小心敌人，还要小心那里随处可见的怪物。”赵墨浓提醒道，“它们的杀伤力可能比尖峰的人还要大，不过，这个也不止我们要操心。”
    “这是无可避免的。就像我们刚才说的那样，一定要集中力量杀高等级玩家，怪和低等级玩家有其他队伍来解决。”乔瑞都说道，“除了刀哥，咱们谁也没打过仗，他提的那几点，一定要做到，。”
    邹一刀咧嘴笑了笑：“我也没打过呀，现代战争不靠人，靠高科技，靠人去打的，几乎没有这么大规模的，反正我是没经历过，那是战乱国家才有的。不过经验和知识我还是有的，现在考验的就是执行力，到时候指挥的绝对不能乱，要按计划、要听命令，每个队伍都必须有完善的沟通机制，这些都要靠你们这些当老大的去实现。”
    乔惊霆调侃道：“我们没经验，尖峰也好不到哪儿去，最后多半是变成火拼了，就是人多了点儿。”
    赵墨浓冷冷一笑：“火拼？这场战斗的代价可不是火拼两个字能形容 的，你们见过多少死人呢？”
    乔惊霆愣了愣，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不知道当他面对尸横遍野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
    沈悟非望向赵墨浓：“贝觉明会来吗？”
    “如果江城出现的话。”赵墨浓平静地说。
    “我就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非得藏着掖着。”乔瑞都的语气里很是不满。
    “哦？那这次韩老出场吗？”
    “韩老从不参与战斗，再说，游戏里几乎所有人都见过韩老，跟你的老大不一样。”
    “我说了，江城若现身，贝先生一定会现身，没有打牌一上来就扔王炸的，你们急什么。”
    众人心中感到古怪又烦闷，却也无法勉强赵墨浓。贝觉明的神秘已经从一开始的令人生畏，变成现在的让人不安了，要不是贝觉明的名字就在降魔榜上挂着，他们真的要怀疑这个人究竟是否真的存在了，除了在决斗时戴着面具虚晃的那几面，和韩开予口中曾经的那个“小鬼”，他们对这个人，就再没有更多的了解了，不止是他们，游戏中的大部分，包括假面的会员，都没几个见过贝觉明的真身，更别提他的脸，或者他展露的能力了。
    仔细想想，假面人数不多，聚集的又多是十恶不赦、人人喊打之辈，还能屹立游戏这么久没被人铲除，就是因为背后有着贝觉明这么一堵让人猜不透深浅、不敢贸然进犯的墙。
    如今贝觉明更成了他们的一张底牌，一张让尖峰忌惮、很可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关键作用的底牌。
    只是这张底牌，连他们都没把握罢了。
    赵墨浓笑道：“难道贝先生会看着江城把你们秒了吗，放心吧，江城自然有人对付，假面也是倾尽全力去打这场仗的，赢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我们不想输。”
    “有你这句话就行。”沈悟非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那么，这个行动时间定了？”
    “定了。”
    三日之后，酣战一场！
    第172章
    “涿鹿之野是被方遒标记的，所以要拿下涿鹿之野，要么杀了方遒，要么方遒主动放弃城主权限。”
    “那就是要杀了他。”乔惊霆斩钉截铁地说。
    “谁来杀他是个最大的问题……”沈悟非看了邹一刀一眼。
    邹一刀摊了摊手：“这一战肯定会产生新的queen，但我真的不希望是我。”他不正经地嬉笑道，“不说别的，就兰蔓那样的天仙，我怎么下得去杀手啊。”
    白迩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她早就成为ace了。”
    “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不懂怜香惜玉啊。”邹一刀拍了拍白迩，调侃道，“你们白氏不是十来岁就能娶老婆了吗，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啊。”
    “敌人就是敌人，分什么男女美丑。”白迩冷冷说道。
    邹一刀挤眉弄眼地说：“白迩小朋友，你是真的这么冷血无情，还是干脆就不喜欢女人啊。”说完自顾自地嘿嘿笑了起来。
    白迩白了他一眼，甚至懒得回答。
    “我觉得白迩是压根儿就不喜欢人类吧。”沈悟非无奈道，“其实你跟我一样，挺适合跟机器人待在一起的。”
    “别。”乔惊霆摆摆手，“白迩这样挺好的，你跟你的蚕好好过吧。”
    舒艾笑道：“你们能不能正经一点，这两天线报不断，马上就要开战了，你们一点儿都不紧张啊。”
    “紧张有什么用啊，人的命数都是天定的，不该我们死的时候，就是不该我们死。”邹一刀拿手指头往天上捅了捅，“方遒这个二——逼嘛，我看活不了几天了。”
    “我很担心你，刀哥。”沈悟非微微皱起眉，“这场战斗充满了太多的可能，尤其有江城和贝觉明这两个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在……”
    邹一刀笑道：“最好他俩pk，赢了的那个再跟兰蔓pk，赢了的再跟汤靖川pk，然后，然后游戏里至少能再太平两年。”
    沈悟非苦笑：“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所有高等级的玩家，都不会甘心于永远留在游戏里，他们虽然不敢贸然晋升，但也都在虎视眈眈着列席者的地位，这一战，真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舒艾担忧地说道。
    乔惊霆道：“反正我们好好保护刀哥，别让江城或者方遒得逞就对了。”
    “对，刀哥绝对不能牺牲在他们的晋升上。”
    邹一刀没说话，他抽了口烟，缭绕的烟雾遮住了他的双眼，让人看不透那深邃的眼眸里掩藏着的思绪。
    “赵墨浓送来的线报还有什么？”
    “哦，涿鹿之野建起了城墙，我们得准备两套攻城的方案，一套从内，一套从外。”
    “怎么说？”
    “城内不知道有多少陷阱等着我们，所以强行传送入城很危险，赵墨浓会先派斥候入城，能隐身的那种，探查城内情况，如果城内情况不允许，我们就要从外面攻城。”
    “从外攻城损伤太大了吧。”
    “或者内外夹击，这个只能到时候权衡了，毕竟是在游戏里，情况随时可以变，真是想当麻烦。”沈悟非又打开另一份投影资料，“这是尖峰所有重要成员的资料和照片。”
    众人看了看，其中有一半是10级玩家，还有另一半什么等级的都有，其中就有紧紧8级的白妄，现在已经不但单纯地用等级去判定一个玩家的强弱，10级固然不会有弱鸡，但真正有实力却选择不升级的也大有人在。
    白迩看到白妄的照片，眼神暗了暗。
    “白妄的地位涨得特别快，现在基本上是仅次于方遒，和尖峰以前的骨干成员平起平坐。”沈悟非解释道，“这个人确实实力过人，不过也让不少尖峰的老人不满，尤其是方遒这种脾性的人，多半是容不下他的。”
    “所以他才聪明地选择不升级。”乔惊霆眯起眼睛，“这个人一定有不小的野心。”
    “白妄的异种能力到底是什么？”白迩问道。
    沈悟非手指一划，打开白妄的资料菜单，但是那一栏只有寥寥几句话。
    舒艾咂舌：“不会吧，赵墨浓没查到白妄的异种能力？”
    白迩沉声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到现在都没有变身过。”
    邹一刀轻轻地“艹”了一声：“这个白妄真有这么厉害？他进入游戏才几个月吧。”
    白妄的实力越是深不可测，他们越是担心白迩，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白妄甚至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白迩已经远不是对手，偏偏白迩还不怕死，他们真担心战场上相见，白迩会吃亏。
    白迩沉默地低下了头，显然很是不甘。
    乔惊霆揉了揉他的脑袋，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这个是谁啊？长这么邪性。”邹一刀岔开了话题，他随手指了指最右侧的一个男人。
    那男人约莫四十来岁，骨瘦如柴，肤色惨白，深眼窝、鹰钩鼻，气质像个活死人，光是看着他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就叫人浑身难受，放在一众高手里，格外地突兀。不，这个长相，放哪里都很突兀。
    沈悟非道：“这个是……”他手指一划，打开下拉菜单，显示那个人的资料。
    短短一行字：林于良，蛊师，擅长控尸。
    “控……尸？”
    沈悟非露出一副恍然的表情：“他就是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那个，专门控尸的蛊师。”
    乔惊霆露出厌恶地表情：“他长得就挺像尸体的，真是物以类聚。”
    这个男人长得实在是丧气，尤其是那双眼睛，毫无光彩，充满了浑浊的死气。再联想到他的能力，就让人更加不舒服。
    “尖峰还有这样的人？我觉得他比较适合假面啊。”
    “这个人应该是最近加入的，他是游戏中最厉害的几个蛊师之一，一直是个自由人，听说性格跟这相貌一样诡异，一向独来独往，没想到也被尖峰吸纳了。”沈悟非摇了摇头，“不知道尖峰许了他什么好处。”
    “这个人交给赵墨浓他们吧。”乔惊霆嫌恶地说，“一点都不想碰到他。”
    “嗯，我们未必会碰到他，只是大家要把所有危险人物都记下来，他们也一定很熟悉我们。”沈悟非深吸了一口气，“希望我们的好运能一直延续下去，现在这一次，大家也可以全身而退。”
    几人纷纷应和，嘴上说着充满斗志的话，其实心里都没什么底。
    白迩道：“赵墨浓什么时候派斥候去？我想自己去。”
    “你不要去，这活儿太危险了。”沈悟非马上阻止道，“你只是能隐形，不代表你人都消失了，只要你一进入涿鹿之野，尖峰的人立刻就会知道，尤其是你，白妄怎么可能让你安安稳稳地去打探情报。”
    “我不会传送入城，我会从城外进去，白妄就算知道我来了，也抓不到我。”
    乔惊霆沉下脸来：“白迩，听他的，不准去。”
    白迩还想说什么，但对上乔惊霆的眼睛，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得点了点头。
    乔惊霆捏了捏白迩的肩膀：“乖。”
    白迩十指紧紧交缠，眉头微微蹙起，比起其他人，将要再次遭遇白妄的他，心里的负担更为沉重。
    ——
    行动时间定于黄昏之后。
    几大公会大张旗鼓的备战，游戏中人尽皆知，这一天，仿佛整个世界的天候都是阴翳的、沉闷的，参战之人自然精神紧绷，观战的也在担忧自己的命运随着这一战而改变。
    惊雷最后一次接到赵墨浓传来的线报，是他的斥候被尖峰的人炸了出来，险些丧命，幸好那人跑得快，被假面的国仕给召唤走了，才带回了珍贵的情报。
    情报显示，涿鹿之野现在只有不足一百人驻扎，江城、方遒和白妄都暂时不在，城内全是武器，生命树周围布满了埋伏，只要一出现就能被打成肉酱，传送入城显然是不现实的。
    “尖峰的大部队不在涿鹿之野……”沈悟非琢磨道，“那就有可能分布在主城和副城，可能是为了防止我们调虎离山来偷袭吧，所以暂时先分散人手，反正他们要聚集起来也很快。”
    邹一刀点了点头，沉声道：“城内果然全是埋伏，这对我们很不利，从外面跑到涿鹿之野，路上肯定会遭遇一些怪物，不仅拖延时间，还可能造成额外的损伤。”
    “赵墨浓的意思是，先派先遣部队破坏城内的埋伏，然后让一部分人可以从生命数入城，里外夹击。”沈悟非道，“跟我想的一样。”
    “那该由谁做这个先遣部队？”
    “当然是能隐形的。”沈悟非看像白迩，“假面那里有两个，蔓夫人比较多，毕竟变色龙符石就是井木犴出产的，她可以派出好几个，白迩，这回你也去吧，我们会马上去接应你。”
    白迩站起身：“好。”
    “你现在去角木蛟，跟那个从涿鹿之野逃回来的斥候碰面，他会告诉你们城内埋伏的布局，一切就看你们了。”
    白迩毫不犹豫地往门外走去，当走到门口时，又顿住了脚步，他扭过头，正对上追着他的背影的乔惊霆的眼睛，平静地说：“霆哥，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