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惊霆狠狠比了个中指。他猜乔瑞都口中的“他”,指的是他们那个共同的生父吧。
沈悟非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然后道:“我准备好了,走吧。”
“万一他们不在家呢?”舒艾道,“他们倒是在城里。”
“敲门看看呗,不在就晚点来。”
“不在的话我就白酝酿情绪了。”沈悟非握着拳头,声音又开始发颤,“那可是king啊。”
乔惊霆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拖着往前走,顺便摆了摆手:“等我们好消息。”
乔惊霆大摇大摆地把沈悟非拖到了众帝之台唯一的那栋房子前,他找了半天没看到门铃,干脆用拳头敲了几下门。
沈悟非压低声音道:“你轻点!”
“很轻了。”
过了一会儿,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沈悟非顿时挺直了身板,身体不自觉地往后倾,就好像里面要扑出来什么洪水猛兽,就连乔惊霆也有些紧张。
打开的门扉里探出来一张四方端正的男人的脸,四十岁上下,戴着眼镜,穿着黑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乔惊霆还以为这就是king,但又隐约记得king是个年轻人,他往那人头顶一看,原来是个npc,显然是king从平台里买来的npc管家,名字就叫刘管家。
刘管家客气地说:“两位有何贵干?”
“你好。我们找汤先生。”沈悟非说话都不敢大声。
俩人约定好了,进来之后,沈悟非负责说话,乔惊霆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找汤先生何事呢?”
“我们在众帝之台刷怪,碰到了收割者,有录像为证,希望汤先生为我们主持公道。”
刘管家点头道:“你们稍等。”
刘管家消失之后,乔惊霆庆幸道:“看来人在,没白跑一趟。”
沈悟非苦笑一声,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一想到他要面对当下的深渊游戏第一人,他就打怵。
过了一会儿,刘管家又打开了门,做出邀请的姿势:“两位请进。”
俩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进了屋。
刘管家突然拦住了他们。
俩人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
“请换拖鞋。”刘管家指了指玄关处的鞋架。
“……”
这是一个三层的别墅,外墙主冷系的青灰色,估摸着有四五百平,不算很大,摆在一片荒芜的沙漠中间,和那棵枯败的、灰突突的生命树遥遥相望,彼此衬托着对方的无边孤独。但别墅内部却比外面看上去舒服很多,色调偏暖,装潢以原木为主,经过一道门,就像穿过了一个外冷内热的小世界。
“请。”刘管家领着他们往楼上走去。
三人来到书房,一个男人正翘着二郎腿,背对着他们坐在椅子里,男人对面则是他们有过几面之缘的那个漂亮又冰冷得像个人偶的少年——天崇,俩人之间摆着一盘国际象棋。
天崇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神无波无澜,非常淡漠。
沈悟非紧张地攥着手:“汤先生,您好。”
背对着他们的男人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低声道:“坐吧。”
俩人走过去,坐下了,这才看清那人的长相。
那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长了一张白皙冷峻的俊脸,穿着质地考究的深色居家服,交叠着一双长腿,眼睛正盯着棋盘。
此人正是游戏内的最强王者——king汤靖川。
沈悟非的呼吸变得愈发短促,乔惊霆按了按他的膝盖,饶有兴致地看着汤靖川和天崇下棋。
天崇抱着膝盖,黑溜溜的大眼睛在汤靖川和棋盘之间来回转悠,等着对方走下一步。
汤靖川思索了良久,两指抵住他的“象”。
“您走那个的话……”沈悟非一出声就后悔了,但见汤靖川已经顿住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小声说,“四步之内就会输。”
汤靖川微偏过头,犀利地目光扫过俩人,他眼神冰冷得毫无人气,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能进入他眼底。
沈悟非挺直了后背,暗骂自己有病,为什么越紧张话就越多?
汤靖川收回了手,对天崇说:“他们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伙人。”
天崇点点头。
汤靖川终于侧过身,面冲着他们:“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沈悟非用力吞咽了一下:“汤先生,我们在众帝之台刷符石的时候,碰到了收割者,天崇……看来已经跟您说了,多亏他及时相救,我们才能活下来,我们拍下了所有收割者,希望您能为我们主持公道。”他一口气说完,尾音都开始发颤。
汤靖川冷冷道:“我没抓到现行,既然你们都拍下来了,游戏里的规矩就是公开决斗,你们要我主持什么公道?”
“有一个是尖峰的人,我们怕尖峰包庇,不肯交人。”
汤靖川眼神一暗,挑了挑眉:“尖峰的人?”
“对,而且是10级的蛊师,肯定是格外受重视的。”沈悟非一挥手,放出录影,指着画面里的女蛊师道,“就是她,刘欣欣。”
汤靖川没有看录像,而是深深地看着沈悟非:“那你们希望,我怎么‘主持公道’呢?”
沈悟非咬了咬嘴唇:“我们恳请您……去尖峰要人,让她跟我们公开决斗。”
汤靖川眯起了眼睛,面色明显有一丝不悦。
天崇抱紧了膝盖,他依旧光着脚,那双脚柔嫩得像婴儿,恐怕从来没有走过路,他仔细打量着沈悟非,眼神充满了探究。
沈悟非怕得牙齿都直打颤,不敢看king的眼睛。
乔惊霆看了沈悟非一眼,开口道:“汤先生,我们是在你……您的地盘上被收割的,请您清理在众帝之台撒野的收割者,为我们报仇,是合规的吧。”
汤靖川用手指轻轻把一枚“兵”往前推了一步:“你们的目的,不会只是简单的想要报仇吧。”
天崇又低头看起棋局。
沈悟非鼓起勇气道:“没错,我们的目的一直指向的都是江城和方遒,按照我们的计划走下去,他们俩之间,必有一个成为queen!”
汤靖川沉默了几秒钟,开口道:“我听说过你们。”
俩人对视一眼,等着后话。
“我很好奇,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呢?”
这问题没头没尾,颇难回答,俩人都有些迟疑。
“你们所做的,和你们的野心,已经远超过你们的能力,这很不正常。”汤靖川斜睨着他们,“你们就像一把刀,却被搬上了枪炮的战场。”
此言一出,俩人均是愣住了。汤靖川的这句话真是一刀见血,一下子指出了他们的窘境。他们一直都被各种不得已的理由,推上不该他们出现的地方、卡在不该他们承重的位置。明明只是一把刀,却勉强去迎击枪炮,经受着各方势力的挤压,夹缝中求生存,回首过往,竟然难以说清,他们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这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有什么力量在一点点引领着这一切,让他们走得又急又险,也许,那就是命运的力量吧。
乔惊霆苦笑一声:“我们,身不由己吧。”
沈悟非沉默了,他微抿着唇,目光非常深沉,脑子里繁杂成了一团。
天崇把他的“车”直接捅到了汤靖川的地界,隐有大军压惊之势。
汤靖川的目光又回到了棋盘上。
屋内陷入一片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汤靖川道:“你觉得我该走哪一枚?”
沈悟非没说话,还在发愣,乔惊霆推了他一下,他才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问、问我吗?”
汤靖川用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自己的“王”棋,它已经陷入了包围。
沈悟非咽了咽口水,看了一会儿棋盘,小心翼翼地道:“汤先生,这局您输定了。”
天崇抬眼看向沈悟非,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悟非觉得天崇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让他半天没回过神来。
汤靖川靠回了椅背里,深邃的双眸直直地望着天崇:“你以前是故意输给我的吗?”
天崇点点头。
汤靖川冰封般的面容上显出一丝笑意,他站起身,走到天崇身边,弯腰把孩子抱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向书房的门口。
天崇搂着汤靖川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悟非和乔惊霆。
俩人也跟着站起身,望着king的背影,欲言又止。
汤靖川的声音幽幽传来:“后天正午12点,我去箕水豹要人。”
——
那天刷怪的时候,沈悟非显得心事重重,差点被狂石怪一拳砸成肉泥。
邹一刀把他拎到一边:“你想什么呢?见了一回king吓到现在都回不了神儿啊,他不是答应了吗。”
“我不是……哎呀,我脑子里事情很多。”沈悟非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我不会再分心了。”
“刚才差点被砸扁的是你,跟你自己‘不好意思’吧。”邹一刀推了他一把,“赶紧回回神儿。”
韩开予一脚踹开一只狂石怪的胳膊,高声道:“他居然真的答应了,我算你们牛逼啊,艺高人胆大啊。”
“那是,我们都想好了……”乔惊霆一锏狠劈而下,把狂石怪的半边肩头都砸碎了,“要是不成,就派你去se诱他,让我们看看你的xing激素是不是真像你自己吹得那么天下无敌。”
“呸,你得付我多少佣金,我才会去se诱男的。”
乔瑞都大笑道:“别说得自己多么有节cao,你上次都想se诱狂石怪了。”
“幸亏你们争气,不用我牺牲色相,不然让你们赔个倾家荡产!”
从最开始的狼狈逃窜,到之后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再到现在的游刃有余,他们终于彻底啃下了这些最“硬”的骨头,虽然还是没能在规定时间内杀死过狂化之后的狂石怪,但是以他们现在刷怪的效率,即便不去杀爆掉落几率的狂化狂石怪,这速度也不慢了。
这是他们刷狂石怪的刚好第一个月,根据韩开予的经验,狂战士符石最迟两个月也会掉落,快的话可能半个月内就能打到,胜利在望,直教人热血沸腾。
而且,得到了king的应允,也让他们分外振奋,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只是每个人心中,都埋藏着难以形容的巨大的不安,因为这计划步步伴随着对他们的致命威胁,他们也不知道,这样铤而走险,究竟还能走多久。
当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宁可陨于远方,也不死在原地。
——
正午之前,邹一刀来到赏金之城房日兔,将包括刘欣欣在内的六名收割者的名字,挂上了悬赏榜,并把他们收割时的录像放了上去——当然,是剪辑过的,剪掉了韩开予展露能力和天崇出现的片段。
对其他五人的赏金都不算高,但刘欣欣的赏金是一枚由兰蔓提供的变色龙符石,算是中上等级的悬赏了。
第1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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