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入了宫便和母家的情谊断了,只当没有生养过这一回。”
他语气冷,高趱平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又何苦置这个气,原本六礼也没有走完,后妃有子嗣才可上玉碟,娘娘现在也不在玉碟上,若是皇上真有这个心,也无……”
“趱平!”
陆承望是个有几分偏执的臣子,早几年跟着平帝南征北战过,那三分刻板都是印在骨子里的。家里的三个孩子也都算争气,大儿子已经外放到了南直隶,还有个小儿子在御前听差,唯一的这么一个姑娘打小没在自己身边长大,可没料到倒最让人操心的。
这个时辰甬路上来来往往的臣子也多,大都是要对他们二人行礼的,他们拱一拱手权当是回礼。
平帝是在立春的时候在畅春园殡天的,这此之前从没有过圣躬违和的消息传出来,事出突然,紫禁城里惶惶然一片。而此时,萧恪刚平定了闽浙一带的叛乱,尚且不在京中。
畅春园传出平帝临终口谕,传位于三皇子。吏部户部兵部尚书皆鼎力相助,以雷霆万钧之势把萧让推上了皇位。
萧恪是一直到大殓那日才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的,他沉默地跟在萧让身后,一步一扶灵把平帝的梓宫送进了永陵。回京的那一日,萧恪来到了丰台大营,他成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宿在这。
在惊蛰那一日,萧恪在丰台大营发动了血腥的宫变。
萧让被废黜囚禁于宗人府,毓贵妃是萧恪名义上的养母,萧恪尊她为太后。
名不正则言不顺,陆承望是平帝在位时提拔的老臣,在他心里,首先遵的便是平帝的旨意,对于萧恪,他心里并不像表面那么尊崇。他和高趱平是两类人,对于这样的皇帝,很难让他从心底生出臣服之心。
看着陆承望不欲多言的样子,高趱平只在心里叹了一声:“你现在还看不出来么,顺者昌逆者亡的事历朝历代都有,翰林院那几个老儒整日跳上跳下也闹不了太久了,皇上重视文人才不和他们争短长,你且看吧,这些人再闹下去,也只会是秋后的蚂蚱。”
除夕晚上该是家宴,只是萧恪六宫空虚,敦惠太后新丧,偌大个东西六宫,除了太妃们,住着的也不过是陆青婵一个人。
沈也是内务府挑来的小太监,年岁虽不算大,可做事也还算伶俐,他裹着风走进来的时候,陆青婵正坐在羊油灯下看书,长颈掐丝珐琅灯里羊油燃得安宁,在明明暗暗的烛光下为她绣上了一层金边。
“主子,皇上来了。”沈也垂着手低声说。
陆青婵放下书,有善已经挑起了明间的帘子,萧恪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常袍走了进来,腰间配着一个他常戴的龙纹珮。陆青婵给他行万福礼,萧恪在她面前站定,说了声伊立。
自那一日起,已经有许多天不曾见过陆青婵了,她安安静静地立在那,倒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他的目光扫过陆青婵读过的书页,上头有她写的一行小字:众人昭昭,我独昏昏。
用的是文徴明小楷,纤纤而挺拔,自有一番风骨,她的字也像她这个人,从骨子里便透露着几分清贵,可收尾却是平圆的,说字如其人当真是不假,陆青婵的为人和她的字很像,圆融又带着傲骨。
萧恪在她方才做过的圈椅上坐好,他说:“今日是除夕,晚上该是家宴,宫里头人丁不旺,委屈皇嫂和我用这顿家宴了。”
说是委屈,可萧恪的语气里没有什么委屈的意思,他也不等陆青婵回答,便对着方朔说:“传膳。”
因为是除夕,两个人也没有再提之前的不快。
皇帝的家宴自然是平日里比不上的,萧恪不是一个重享乐的皇帝,可林林总总的菜色端上桌,统共冷热碟子加在一起也有四十余道,老祖宗有食不过三的规矩,萧恪也并不在这上头逾越,一品菜最多两勺,绝不多碰。
两个人坐在同一张圆桌前头,离得老远,有善站在皇帝身边给主子布膳,子苓便站在陆青婵身边给她布菜。萧恪的目光落在哪道菜上,有善便用汤匙取了,放在小碟里。
有时候萧恪会指着某一道菜说:“这道菜不错,你也尝尝。”有善便也舀了一勺放进陆青婵面前的小碟里。
陆青婵站起来退后一步跪地谢赏,萧恪眼中愉悦安然的神情变得淡淡的:“今日用的是家宴,你又同朕客气什么呢?”
羊油宫灯爆出一个灯花,陆青婵平声回答:“皇上不以君臣自居,可妾自知礼不可废。”
萧恪竟觉得心里有几分憋闷,桌上的菜是流水一样的山珍海味,他竟倏尔觉得有几分索然无味,他把筷子撂下,突然说:“朕记得,你原本不是这个性子的。”
他十岁那年生母病逝后,他便住到了乾西三所,自从在兆祥所见过了陆青婵之后,后来又在夏至的家宴上见过她一次,她坐在毓贵妃身后的小桌上,吃了一品西湖醋鱼,她约么是不喜酸食,巴掌大的脸皱成了一团,趁人不备,便把口中的鱼吐进了帕子里藏好。而后又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茶。
就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小举动,便被他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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