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明白洛子夜的性格,在发现没办法救云丞相的时候,倘若看见对她有情有义的云筱闹伤心哭泣,洛子夜真的有可能跑出去回头说事情是她做的,跟云丞相没有关系,重情义的人,从来就是这样傻透。虽然他阎烈也是这样的人!
洛子夜听完脚步一滞,回头看他一眼:“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更清楚,在两个人都认罪的情况下。父皇已经收了凤无俦的东西,决计不可能判我的罪,就算我想出去重新顶罪,也顶不了,不是吗?”
到时候凶手是谁,只是父皇一句话的事,父皇收了凤无俦的东西,当然不可能再说是她,所以她出去顶罪也没用,只是白搭。
阎烈一怔,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是他操心太过了。
洛子夜说完这话之后,便直接进了天牢。而云筱闹听了这一会儿,也并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两边看了看之后,跟着洛子夜进去了。
而这会儿阎烈正好从她身边走过,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似乎每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总在哭!”
云筱闹一愣,偏头看他一眼。
但他已经走远,只留下一个张狂冷峻的背影……
她很快地回过神,匆匆忙忙地跟着洛子夜进了天牢。内心深处已经把阎烈当成一个偷窥狂,她哭的事儿,他居然都看见了,决计有偷看的成分……
天牢的卫护们,都知道太子和摄政王殿下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自然也没敢拦,加上皇上也并未下令说不准人探监,所以他们进去看云丞相,并不是什么特别艰难的事。
进去之后,便见云丞相坐在牢房里头。头发还是梳得一丝不苟,手脚都带着镣铐,盘腿坐着。
云筱闹一看见这般光景,立即哭着奔了过去。扶着牢房的栏杆,就哭了起来:“爹!爹!”
云丞相睁开眼,看见她的时候一愣,又往她身后一看,便又看见了洛子夜。
眼下洛子夜几乎是满面复杂之色,淡淡地扫着他。而云丞相也发现,自己对洛子夜的印象,好似一直都停留在那个纨绔不化的阶段,可眼下看起这个少年,见她一袭红衣,眉宇之间不正经之下,却透着一股英气。
尤其那一双桃花眼,天生的风流写意,却藏着难掩的锋芒与睿智。
他一生阅人无数,洛子夜这样的人,决计不可能简单。若是这样,那自己这么久以来,倒算是看错了。他凝眸扫着洛子夜,也并不看云筱闹,只开口道:“太子应当知道,老夫为什么入狱!”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尽管洛子夜是个伪男。
洛子夜点头:“的确知道,而且本太子还知道,这一切都是云丞相心甘情愿。而眼下,能够救云丞相的办法,只能是掌控住父皇的弱点,比如,他真正看好的继承人是谁。或者,他一生里最不能放下的东西是什么,若有这两样当中的一样,也许就能将云丞相救出来。而本太子相信,云丞相眼下肯自愿待在这里……所以,即便你知道父皇的弱点是什么,你也不会说!”
洛肃封能为了自己看重的继承人,为了自己的皇位和兵马的安全,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的儿子,并打算用另一个儿子顶罪,那就说明他决计有一个非常珍惜的儿子,就躲在他的保护之下,而那个人决计不可能是三皇子,因为三皇子是云丞相的学生,那也已经是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洛子夜这话一出,云丞相立即笑着点头,道:“的确!那个人,臣决计不会说。而至于陛下一生里最不能放下的,早已在十七年前,不能放下,也都尽数放下了。所以,这一条路,是我自己所选。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当老臣步入官场的那一天,就已经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陛下,所以今日这一天,老臣是甘愿的。这是老臣将为陛下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让洛子夜也有点无言,却默默然在心里给了这个人尊敬。
为了忠诚和自己的君王而献出生命,这样的人也许算是愚忠。但赤诚之心,绝对值得敬重!她开口道:“如果能够挖出二皇兄行事不检的证据,也许至少能够保住云家其他人的性命。”
云丞相不肯说出父皇属意的继承人是谁,便也不能拿来威胁父皇退步。洛子夜打算自己去把那个人挖出来,但如果挖不出来,至少也要想办法降低伤害度,保住云家其他人的性命,尤其云筱闹。
她这话一出,云丞相笑了笑,开口道:“这一点,太子不去找。老臣也相信,陛下会为老臣找到!老臣能给陛下的是忠诚,陛下也并非全然无情之人,定会为我云家留下血脉,这是我们君臣二十多年来互相的信任。只是,太子你为何要来帮老臣?”
洛子夜听完他前半段,不置可否,因为她并不那么了解自己的父皇。所以也并不清楚,父皇是不是真的能有这样的仁慈,便也没有对他之前的话作任何评价。
只回了他最后一个问题,看了一眼云筱闹的背影,开口道:“令爱对本太子有义,本太子虽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但有情需要还,这一点认知,本太子还是有的!”
云筱闹两边看了半天,隐约已经听明白了一些,开口道:“爹,有什么事情,我们再想办法处理,先保住性命再说,爹……”
云丞相并没理她,只看着洛子夜道:“那么,老臣有一事,想求太子,不知太子可否应下?”
“丞相请说!”洛子夜语气也很客气。
云丞相疼爱的眸光,在云筱闹身上扫过,随后看向洛子夜淡淡道:“老臣落入狱中,家中众人怕是都在责怪臣害了全家,无一人来看望老臣。独独这一个女儿,只是个姑娘家,却在为老臣的性命担忧奔波,这也不枉我多年疼爱!如今,陛下即便能将二皇子的罪证翻出来,按照律令,最轻也是老臣一人被斩首,云家全部流放塞外!”
他说到这里,洛子夜已经隐约明白了过来。
果然,她正想着,云丞相又接着道:“其他人老臣也管不了了,但是老臣这一个女儿,一辈子没有吃过什么苦,而那些流放人的狱卒,也没几个是好东西,糟蹋姑娘家的事也并不少见。闹儿身子底子也不好,若是去了塞外,长途跋涉,也许还没到,就丢了性命。所以请太子务必为老臣将闹儿留在京城,这是老臣唯一所愿!而且,太子也只是为了闹儿,才来帮老臣,如今求太子只为老臣保住闹儿,太子也算所求为所愿,求仁得仁。”
他说着这话,竟起身跪了下来,对着洛子夜磕头。
云筱闹立即哭道:“爹,你不必管我……”
洛子夜沉眸,她也清楚,云筱闹这样一个养在闺中的大小姐,不可能经得起塞外风霜。就算是派了人在暗地里保护她到了塞外,那里环境恶劣,黄沙漫天,还要做苦力,定然也活不过几天。
她看了云丞相一眼,开口问:“丞相请起,这件事情本太子一定会帮。可如果这件事定案,云筱闹也决计会被流放,丞相此番求本太子,可是有良策?”
云丞相听了洛子夜的话,并没起身。却是将要弯得更低了一些,求道:“太子,我天曜有律令。满门抄斩及祸及满门之时,倘若家中有女,嫁入三品以上官员府邸,就可免于刑罚。三品以下,就要一起流放……”
洛子夜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三品以上的官员,之前让他们娶云筱闹,和丞相结亲,那肯定一个一个,都迫不及待地要上门来。但是眼下丞相落难,他们也不知道丞相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就算是有心娶云筱闹,谁又敢?这不是故意对着皇帝的枪口撞上去吗?
谁家都不会敢,而自然也就只剩下她洛子夜一个人。
她扫了云筱闹一眼,眼下也的确只有这一个办法,先把她留在京城,保住性命再说,以后这姑娘嫁人的事情,自己再为她谋划。反正自己也是个女的,早晚父皇也得给她安排婚事,娶了云筱闹还能打掩护,少了以后一堆麻烦。
这已经算是眼下唯一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她点头道:“丞相起来吧,出了天牢之后,本太子会立刻让人去礼部下婚书,聘云筱闹为妃。相信父皇若还对丞相有宠信之心,定不会横加阻拦!”
云筱闹这会儿都哭懵了,也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情况就变成了这样。她爹还在天牢里生死未卜,她哪里有心情想嫁人的事,尤其摄政王殿下要是把她宰了怎么办,她死了,那谁再来救她爹?
而云丞相得到洛子夜这样的承诺,当即又给洛子夜磕了一个头,并道:“多谢!多谢太子!正妃或是侧妃,老臣已经不敢求,只求太子能为老臣好好照顾闹儿。”
洛子夜其实挺想说,嫁给她这么一个伪男,正妃也侧妃都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这话自然是不能说的,便也只能点了头,暂且应下!
并扫了云筱闹一眼,开口道:“请丞相放心,答应您的事情,本太子一定会做到,如果救不了您,也定然会将她留在京城。以及关于您的事情,虽然您是甘愿在此,在本太子也一定会为您好好探查一番,想办法救您出来!”
眼见找云丞相是问不出什么了,她当然只能自己出去想办法。
云丞相也不多话,只开口道:“多谢太子,请您带闹儿出去吧。这天牢潮湿,再不要带闹儿进来了!”
他说着这话,慈爱的眸光再一次从云筱闹身上扫过,像是做最后的诀别。终于一狠心闭上眼:“去吧!”
“爹!”云筱闹哭着不肯走。
洛子夜对云筱闹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出去之后,我再去想办法。眼下你爹什么都不肯说,你先跟我出去查,也许你还能帮得上忙!”
她这话一出,云筱闹才立即点头,跟着洛子夜一步三回头,啜泣着出去了。
出了天牢,他们谈话的内容,其实也并没避讳天牢的这些人,因为天牢是父皇的,想避讳也避讳不了,索性也都没瞒着。故而洛子夜出来的时候,大家看洛子夜的眼神都是复杂的,都觉得洛子夜傻。
眼下云丞相落难,其他人都是躲都唯恐不及,太子倒好,还要娶罪臣之女,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还是不在乎自己的太子之位。
出了天牢,走了好几步远。到了僻静之处,洛子夜才对云筱闹道:“我们分头行动,你立即回府,去你爹的书房找找,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可以作为脱罪的证据。并且好好想想,你爹有没有什么时候对你说过些什么,仔细的想,看看会不会有蛛丝马迹!”
她这话说完,云筱闹立即点头,往丞相府奔去了。
而洛子夜这会儿出门都没带下人,所以只能自己往礼部去,先把云筱闹的安危彻底保住再想旁的事。内心里觉得这件事情真特么的玄幻,救人救得要结婚,这还真是……坑爹!
她前世今生,做梦都没想到,她哪天结婚,对象居然是个女的。简直太卧槽了!
进了礼部,礼部尚书听说她来了,亲自出来接待。她说明来意之后,礼部尚书也是直勾勾地看了她半晌,并支支吾吾地道:“太子,您确定吗?”
“确定!”洛子夜点头,并问,“这件事情今日能办下来吗?”
她问完之后,礼部尚书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道:“太子,今日办下来,是不可能的。这必须过三省六部,还要上呈宗族,并要请陛下过目。毕竟太子您是一国储君,您的婚姻大事,并不是您自己一个人的事,这是国事。所以也需要陛下定夺,但总归下官会尽快将这件事情进入处理流程,尽快给太子一个答复!”
洛子夜点头,有流程她并不奇怪。
尤其要父皇过目,这也是在情理之中,不过她相信只要云丞相开口求一求,或许都不用开口求,出于对这个忠心耿耿老臣的怜悯之心,父皇也一定会答应,所以这个问题她并不操心。
于是开口道:“那好,有了消息马上传到太子府,记住,这件事情要快!”
她一个“要快”说出来,纳闷地看见礼部尚书的屁股似乎抖了一下,这让她和很是奇怪,这是什么反应?
还没奇怪完,礼部尚书立刻又问了一句:“那太子,下官就先备案。只是,您打算将云筱闹纳为正妃还是侧妃?”
洛子夜直接便道:“正妃吧!”
礼部尚书手一抖,手里的笔险些直接滑出来。他慌慌忙忙地点头:“哦,好!下官明白了,正妃。那既然这样的话,这件事情就暂且交给下官吧,您回去等消息就好!”
“嗯!”洛子夜应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礼部尚书立即携带礼部的大小官员,一路将洛子夜送到了门口,并恭敬地道:“恭送太子殿下!”
洛子夜也没太理会这些,直接就走人。
等她走远了之后,整个礼部立即鸡飞狗跳起来。礼部侍郎道:“大人,我们真的要立即把聘书送到三省六部过审吗?真的要立即传给皇上吗?这……”
“放你的狗臭屁!咱们礼部,从来为摄政王殿下的意思马首是瞻,你又不是没听阎烈大人今日中午来打听过,礼部有没有可能办下摄政王和太子两个男人的婚书。显然王对太子有意思,但两个男人的婚事,从来就不合理,我正在想办法。你立即问我是不是马上处理太子要另外纳妃的事,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从来温润儒雅,“礼”字当头的礼部尚书,就这样爆了粗口。
他以前觉得自己的工作很清闲,处理一下节气的活动,外交接待就可以了,结果居然一天之内面对两个难题。阎烈大人让他务必想办法让贵族之间,男人和男人的婚姻,尽快合理化。以应付老王爷不日之后回来的盘查。
太子这会儿还要纳妃,这真是……
礼部侍郎挨了骂,摸了一把自己被上司、长官喷了一脸口水的脸,开口道:“这个问题下官也想到了,阎烈大人一中午就来出了个难题。那,那我们都答应太子了,到底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礼部尚书急的两头走,最终道,“这样,先把消息传到摄政王府,看王怎么说。我们就按照王的意思办!”
礼部侍郎立即点头:“这是个主意!”
洛子夜还浑然不知,自己的婚事出了这样的情况。而摄政王府,在礼部的人去问凤无俦的意思之前,天牢就有眼线,传了消息过去。
跪在凤无俦大殿中央,道:“启禀王,太子要纳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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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性别有差异,不批!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整个大殿似有黑气弥漫,铺天盖地而下,似一个不小心,就要被这戾气撕碎覆灭!
阎烈也很震惊,匆匆忙看了一眼自家王的脸色。
而此刻凤无俦,倚靠在王座上,手中拿着酒杯的动作,也在顷刻之间定格。几缕墨发垂在胸前,那一双魔魅的眼,鎏光浮动,却是怒气高扬。盯着跪在大殿中央的人,一语不发。
阎烈看完之后,很快地咽了一下口水。又扭头看向跪在大殿中央的人,匆忙道:“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太子不是去处理云丞相的事情了吗?”他一点都不认为洛子夜在这种情况下,能忽然有成亲的兴致。
那下人立即道:“好似是云丞相求的,他将云小姐托付给太子,说他这一次是死定了。但求太子帮他保住云小姐,您知道的,三品以上的官员妻室是可以免于刑罚的。太子就答应了,听说他眼下已经去礼部,请礼部尚书下婚书了!”
他说着这话,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周身有魔息撩动,这意味着自己很有可能被王在一怒之下,当成出气筒给处置了!
而他这话说完之后,阎烈的脸也黑了一半。至于这脸是为什么黑的,除了他自己,大概没人知道。
而听着那下人的话,他也立即反应过来,扭头对凤无俦道:“王,请您放心,礼部的人,应当不会如此不知事!若真当如此,属下看他们也不用混了。”
他话刚说完,门外立刻有下人进来通传:“王,礼部尚书和礼部侍郎求见!”
“传!”凤无俦沉声应了一句,随即“砰”的一声,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放下。右臂搁在臂搁上,斜靠着,看起来十分悠闲,但事实上那压迫力令人都不敢抬头。
下人即刻应了一声:“是!”
然后很快地奔出去请人进来了。不一会儿,礼部尚书和礼部侍郎,就走了进来。很快地往地上一跪,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道:“启禀王,这是太子殿下签过的婚书,只待礼部审批之后,就可以上呈给陛下。臣认为这婚书,必须先给您看看才能定夺,不知您意下如何?”
他话一说完,马上就得到了阎烈赞赏的眼神。
这令礼部尚书很快地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他这一次把事情办得如此妥帖,一定非常合王的心意,说不定可以接着升官发财,走上康庄大道,成为人生赢家!
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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