髙纶则脸色铁青,他何时被一个小姑娘威胁过要脑袋的?虽然这是未来王妃,可也太过嚣张了些罢?他目中闪过一道冷芒。
陈莹哪里管他, 径直朝里寻去。
听到女儿的声音,吕氏一下清醒了, 她从床上下来,要去找陈莹,谁料不止是撞疼了头,腿也是没有幸免,这一崴, 差些就摔倒在地,陈怀安眼明手快,忙将她扶住。
几乎是半个身子依在他怀里,吕氏脸色通红。
女人身上幽香扑鼻,陈怀安嗅得一些, 忙放开了手,站起来道:“你被撞伤了,不要再使力。”
陈莹已经走到了里间,见到母亲就扑到她怀里,红着眼睛道:“娘, 你没有事情吧?可把我急死了,我怕你……你没有伤到哪里罢?”
其实她更想问髙纶做了什么。
“我没什么,你不要担心,我只是……”吕氏突然不知说什么了, 她只留有在马车里的印象,对如何来这里的事情一无所知,就是现在,她也不清楚状况。
陈怀安见状道:“她除了晕倒外,别的无碍。”
陈莹看向陈怀安,想到他竟是第一个找到母亲的,也许因此,髙纶也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坏事,倒是对陈怀安真的有些感激了,连忙道:“谢谢叔父。”
“快些扶大嫂走罢。”陈怀安语气淡淡。
吕氏行动不便,陈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搀扶她出去。
眼见两人离开厢房,髙纶说道:“真是劳师动众了,其实我原先也是要送陈夫人回去的。”
萧隐冷冷扫了髙纶一眼,不屑道:“你是想让本王相信,你是真的救了陈夫人吗?难道本王看起来是个傻子不成?”
髙纶脸色一变:“隐儿,我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
要谈亲情吗,萧隐道:“你去皇上面前谢罪,本王或许可以网开一面。”
“什么?”髙纶大怒。
他不过是钦慕吕氏才使出了一些手段,但这手段无伤大雅,别人日后说起来也是英雄救美,吕氏这点小伤也是意料之外非他所愿的,怎么为此就要他去谢罪,难道是想皇上罢了他官不成?这外甥,委实是太过无情了!髙纶自然是不肯的:“我没有要她偿还救命之恩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是吗?”萧隐眉头挑了挑,“你记得你今日说的话。”
髙纶梗着脖子:“君子一言,我自然会记住。”
他这样子,哪里是会认错的,萧隐原先还想予他机会,可现在看来,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把他当表外甥看,不然岂会对自己的岳母动手?还扯出什么救命之恩,他是把所有人都当瞎子了!
“李综!”他要唤随从押解髙纶回京,就在这时候,陈怀安道,“还请王爷移步。”
萧隐看他一眼,示意李综待命,走到门外。
“王爷铁面无私,下官佩服,只下官有一事不解,皇上到时问起,王爷准备如何回答呢?刚才大嫂确实是晕迷不醒,且不是中了迷药,真要追究下去,髙纶寻个替死鬼不难,但大嫂……”
若惊动到衙门,要给髙纶定罪,必定追寻缘由,那免不得就要牵扯到吕氏了,髙纶能使出这种手段,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到时候污蔑吕氏,倒打一耙,弄得满城风雨,到最后难堪的可不止髙纶,自古女人家的名声一向都很紧要。
萧隐听得眼眸眯了眯,陈怀安是投鼠忌器,要是放在以前,他大可不必理会,但吕氏是陈莹的母亲,今日瞧见她焦急的样子,便知那是她最重要的人了。
也许也不用急于一时,要对付髙纶,他有得是办法,萧隐沉着脸道:“今日之事,也是本王疏忽,当日云县之事发生,本王就该提防他。”
陈怀安道:“王爷不必为此道歉,这都是荣安伯的私心所致。”他看向远处,只见陈莹已经扶着吕氏坐入了马车,“今晚上劳烦王爷了,还请王爷护送他们回去。”
他单枪匹马的来,什么都忘了带了。
那时候髙纶问是否要抱吕氏回去,他一时还真没有办法,兴许是要问髙纶借马车……
萧隐笑一笑:“应该的。”
他接过李综递来的马缰,翻身上马。
马车徐徐往城中而去。
陈莹心疼母亲受苦,眼泪汪汪。
“都是我不好。”吕氏见她这样子,只觉自己又拖累陈莹,害得她大晚上的出门,破坏了待嫁的规矩,她也差点哭了,“是我无用,早知道今日便不出去了。”
“哪里是娘的错,都是髙纶!”陈莹杏眼圆瞪,“娘,您是在哪里遇到他的?”
“一个叫百玉阁的铺子,弟妹说那里的珠玉不错。”吕氏想到玉坠,脸色一变,“我给你买了东西,交与桂兰了,她应该没有丢失罢?”
还惦记这个,想必是很好看的,陈莹抿嘴笑道:“她哪里敢丢失,等回去我就问她要,谢谢娘了。”
提起开心事儿,吕氏也笑起来。
陈莹脑中却灵光一闪,拧起了眉,她怎么忘了,母亲不是一个人去的,她是跟袁氏一起的,刚才母亲说,是袁氏领她去了那铺子,后来,偏偏又只有母亲出事儿,袁氏却是回了陈家……怎么想怎么有些古怪,可照理说,袁氏不该与髙纶有什么勾结啊。
耳边马蹄声踏踏,吕氏想到是萧隐送陈莹过来的,笑着道:“等会儿你可要好好谢谢王爷,这回真是麻烦他了。”
“这不是应该的吗?”陈莹心想,母亲可是他的岳母,他本就要出力的,若这个事情,萧隐表现的毫不在乎,那她嫁给他之后,也别想她对他好了!
“你这孩子,他到底是王爷,什么应不应该的,你可不要太过任性。”吕氏觉得萧隐这种身份高高在上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是好了,可女儿还觉得理所当然,她自然是要提醒下她的。
“知道了,娘,我一定好好谢他!”陈莹怕母亲又要说,便是答应着,偷偷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萧隐就在外面,他穿着一身的深紫,银线织就的云纹在夜里暗光流动。
察觉到动静,萧隐转过头。
姑娘正盯着他看,眼眸一眨不眨的,他驱马走近了道:“是想本王了吗?”
以为他是什么香饽饽呢,陈莹轻哼一声:“母亲让我谢谢你,你要我怎么谢你?”
她一张脸在月色下好像盛开的昙花,清丽绝伦,他眉头挑了挑道:“你晚上随我回王府,便是可以谢我了。”
陈莹的脸一下通红,她怎么不知道萧隐是在调戏她?差点就转过头去,但想到髙纶,她往后看了看,拧眉道:“王爷打算怎么处置髙纶呢?”
“你想怎么处置?”萧隐问。
陈莹心想,这种人就算不杀了他,怎么也该断了他手脚,看他还敢欺不欺负母亲了,她道:“自然是不能便宜他的,不过王爷今儿好像也没有抓捕他?”
她可没有瞧见髙纶的人影。
这是有点责备的意思了,萧隐心想这女人也真是记仇的很,还想今日就置髙纶于死地,看来她那句要脑袋也不是无心之说,他道:“此事关乎陈夫人,怕是不好简单的解决,当然,如果你想要本王抓捕他,也不是难事儿……”
“不。”陈莹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髙纶怎么说都是伯爷,这样弄回京都怎么可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恐怕事情很快就会传开来,她咬了咬嘴唇:“他用惊马遮人耳目,查起来也不是很容易吧?罢了,但王爷您可要答应我一桩事。”
“什么?”
“千万别放过他!”她眸色冰冷。
萧隐一笑:“这还用你说吗?”髙纶太岁头上动土,也不看看他动得是谁,他略微低下头,“但你拿什么谢我?这一桩又一桩的事情……”
他话未说完,唇角边已经被陈莹亲了下,耳边听到她低软的声音:“就这了,解决了还欠你一个。”
他抬起头,只见车帘一晃,陈莹已经隐在了后面,但可以想见,她的脸必定是嫣红一片的,他轻声笑起来,一瞬时心里十分的欢喜。
这种欢喜,好像是一生中从来未曾尝过的。
☆、055
已经是到戌时了, 但去城外的人仍没有回来。
袁氏立在窗前,心一阵阵的绞痛,她无法忘记陈怀安离开时的眼神, 他好像都不愿意再看自己一眼,那么急切的骑上马背, 只为去救吕氏。
他那时候,心里一点都没有她这个妻子了!
可笑这些年如此付出,为他没有丝毫的怨言,上敬长辈,下育儿女, 对他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但陈怀安做了什么?
她浑身忍不住的发抖。
罗嬷嬷看在眼里,轻叹了口气:“夫人,老爷在气头上,说的话并不当真, 等回头想一想便不会怪责夫人了,这桩事情哪里又与您有关呢?夫人又不是神仙,如何料到荣安伯会出现,这马儿也不是夫人使得坏,要奴婢说, 还是因大夫人在云县招惹到荣安伯了!”
袁氏微微闭了闭眼睛,这种话说与陈怀安听,只怕他更是厌恶自己,他而今也许是听不得一句关于吕氏的坏话的, 不然岂会一来就定了她的罪?根本也不怀疑到吕氏的身上?
可她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
袁氏径直朝外走了去。
天色好像墨一样的黑,当空却有一轮明月照耀,在地上洒了薄薄一层清辉,她走到老夫人所住的上房,让丫环进去禀告。
老夫人等得太久了,忍不住吃了些晚膳,听说袁氏来便是道:“你有没有吃,要不也坐下用一些罢,今儿豫王也去了城外,定是没有事情的。”
萧隐直接就把陈莹带走,没有规矩,但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欢喜,萧隐重视吕氏,便是重视这孙女儿,将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将来陈莹嫁入王府,定是会得很多宠爱的。
袁氏没有吃,看着老夫人欲言又止。
这等神情少见,想到陈怀安临走时与袁氏说的话,她本就有点儿弄不清楚,想一想把屋里的奴婢们全都屏退了下去。
“你有什么话便说罢。”
袁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大惊:“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袁氏哭起来,“我今日做错了一桩事情,将大嫂带去百玉阁,老爷一口咬定我是故意的,便是为让荣安伯掳走大嫂。”
“这叫什么话,怎么会是你的错呢?”老夫人连忙叫她起来,“怀安怎么能冤枉你?他这是昏了头了!奴婢们都说是马突然受惊,与你何干?”她总算知道了陈怀安的意思,大抵是百玉阁乃高家的铺子,袁氏不该领吕氏去。
可相处这些年,老夫人不相信袁氏会糊涂到这个地步,会与髙纶串通,将吕氏弄到城外!
“你别跪着了,起来罢,等怀安回来,我自然说他的。”
袁氏摇摇头:“他而今只怕不会信我,他是认定了……”她停住了话头,拿帕子擦眼泪,也怎么也擦不干,不停的落下来。
看起来很是难过,老夫人拧了拧眉:“他认定什么?”
“他认定我以为他喜欢大嫂,所以故意谋害大嫂……”袁氏泣不成声,“兴许我该请老爷休了我,成全他们,或者母亲您便做这个主罢!”
如同五雷轰顶一般,老夫人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她手指微颤的放在案几上,盯着袁氏道:“你如何会说出这种话来?”
袁氏凄惨的一笑:“大嫂这等样子谁不动心?她又是老爷亲手救回来的,这回为大嫂的事情又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我,若不是动了心,又是什么呢?母亲您难道看不出来吗,他那么着急的去找大嫂,连小厮都没有带一个。”
“不,不,这绝不可能!”老夫人怎么也不能接受,“你真是胡思乱想,他这样不过是……是为莹莹,为佑儿,他很关心佑儿!”
袁氏只是哭。
老夫人心乱如麻,她忽然想到了在浮山的很多事情,吕氏被陈怀安救回来之后,是常去他书房端茶倒水的,从来就很沉默的小儿子至此好像多了些笑容,她有次发现他甚至将书案挪到了西窗口,一抬头就能看到吕氏坐在藤蔓下绣花……
但她那时并没有在意,后来大儿子又成日的讨吕氏的好,怕她冷了怕她热了。
重重呼出一口气来,老夫人沉声道:“你起来吧,莫要再胡说了,怀安那里我定会告诫他,莫冤枉你,今日你与小怜出去置办东西,原本也是我叮嘱你的,他要说什么就冲着我来好了!”
都是十几年的夫妻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岂能休妻?陈怀安而今正是仕途大好,如何能让这种消息传出去?
“母亲。”袁氏十分委屈,“我自问对大嫂,莹莹并无亏欠,老爷突然接了他们来,我将两个孩子当亲生的一般对待,不知老爷竟如此误解!又有周家的事情,我也是为静儿好,母亲您是晓得的,我多疼静儿,她小的时候睡觉喘不过气,我几夜几夜的抱着她睡,我又如何要害她?”
“是是是,我都看在眼里。”老夫人走过去搀扶她,“我们初来京都,也得过袁老爷的扶持,怀安他今日是糊涂了。”
袁氏这才渐渐不哭了。
豫王府的马车这时到了垂花门口,陈莹扶着吕氏下来,向萧隐道别。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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