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口中的蠢货，明显就是李泰。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件东西开始的时候并不在意。无意间伸手去拿一下，结果认定煮熟了的鸭子，忽然间就飞了。

    然后，并不在意的东西就变成了执念。并且在心里生根发芽，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茁壮成长。直到最后不可遏制！

    李泰就是这样，刚开始的时候对西征其实没多大兴趣。但是随着自己一次次伸手不成功，最后被老爹强硬的拒绝几次之后。想要带兵的欲望好像雨后疯长的野草，占据了李泰心里的每一处空间。

    他央求了几乎所有对李二有影响的人，包括自己的老娘，自己的舅舅。甚至是自己的姑父柴绍，虽然柴绍已经多年不参与朝政。李泰还是来敲他的木钟，两个人在辽东的时候，曾经合作非常愉快。李泰坚信，站在自己身边的姑父也会帮自己一把。

    远征西域的荣光自己都能让出来，退而求其次的去大食海域掠夺一番，难道这样的退步都不成？

    “姑丈，您去劝劝父皇。青雀真的很想出海一战！”一个肥硕的胖子，拉着柴绍的袖子撒娇，这场景实在有些辣眼睛。

    “青雀，你是真的想要出海？”柴绍冷笑着，看了一眼自己这位内侄。

    “青雀渴望为大唐征战！”李泰很认真的回答道。

    “哎！青雀，现在不是你捞取军功的时候。如果你真的想得到太子之位，就应该去帮助你的舅舅。国家的君王，应该坐镇中枢。而不是亲自带兵远征，那是将军的职责，不是你的。你既然想当太子，就得学会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是帝王才应该做的事情！”

    “姑丈！”李泰愣了一下，这和岑文本说得好像不太一样。不过道理上似乎也说得通，对岑文本近乎迷信般崇拜的李泰有些迷茫了。

    “雉奴这一点就做得很好，你看看雉奴可曾想要去西域，又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别看他整日里围着你的母后打转，可你有没有发现。他出现在太极宫越来越频繁，时间也越来越长。

    承乾，你，是陛下的嫡子。可雉奴也是陛下的嫡子啊！十三岁的王爷，开衙建府的并不少。可哪一个，能够仍旧留在京城，而不用去封地的？当年的汉王，可是六岁就封去了封地。难道说，他就不是王爷？

    青雀！当你不自知的时候，一个有资格与你一战的竞争对手已经成长起来。如果老夫是你，这个时候绝对不会离开长安，去什么大食人的地方搞风搞雨。

    你漂泊在海上，陛下的年纪一年年的增长。这一趟出海至少也要四五年时间，如果陛下真有什么闪失。你能赶得回来？到时候，恐怕皇位就是传给你，到你回来的时候也没份儿了吧！

    现在你告诉我，你真的想要去大食海域。如果你现在还想去，老夫就舍下这个脸，去太极宫求求陛下。至于给不给老夫这个面子，那可就要看陛下的喽！”

    柴绍的话让李泰脸色发青，因为他知道柴绍说得是对的。虽然李二现在看似龙精虎猛，可天知道会不会出意外。自己在海上飘着，听说大食那地方航速最快的大唐号开过去也得半年时间。这一来一回就得一年时间，过不可一日无君。万一老子挂了，自己一年之后才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只是……小雉奴会是跟自己抢夺太子之位的人？不管怎么看，他似乎都不够格啊！

    “忘记吴王恪吧，他是庶出的皇子。他的母亲没有成为皇后，而且长孙氏如日中天。而杨妃……嘿嘿！”柴绍冷笑了一下，长孙后面有庞大争气的长孙氏。可杨妃身后有什么？

    除了一些老的快死了的前隋老臣，还有什么？大隋灭亡的时候，杨妃的兄弟们就死的差不多了。到了大唐年间，即便是有活着的也是隐姓埋名苟延残喘。敢跳出来，等待他们的就是个死。

    而那些前隋的老臣，后代们没一个出挑的。这也是李恪在朝廷里面，根基薄弱的原因所在。没有强大的外戚撑腰，一直都是李恪的软肋。

    “多谢姑丈，今日之言，李泰定有所报！”李泰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快速走出了柴绍的府邸。

    李泰胖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之后很久，屏风后面才转出来一张秀美的脸。如果李泰在这里，一定会惊得下巴掉在地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柴绍说没有强大外戚支持的吴王李恪。

    “多谢姑丈！刚刚姑丈一番言辞，青雀怕是不会去海上。而是留在长安，与那雉奴都得你死我活。”李恪微笑着道。

    “你死我活还不至于，雉奴太过弱小了。不过也正是这样，陛下才会对青雀生出厌恶之心。陛下当年杀死了自己的兄弟，他就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承乾派人去刺杀青雀，其实是很大的昏招儿。青雀如果对雉奴打压过狠，陛下一定会出手。

    一旦陛下认定，嫡子们不堪大用。一定会将眼光落在庶子们身上，而殿下您就是最为年长的庶子。”柴绍一边斟茶，一边说道。

    “恪若有一日说得上话，一定重谢姑丈。”李恪对着柴绍躬身施礼道。

    “哎……！柴家的子弟都不成器，如果有那一日，你多多照顾他们一点也就是了。莫等我老头子没了，子孙连一口富贵饭都混不上。”

    “呵呵！姑姑忠烈千秋，姑丈也为我大唐立下汗马功劳。你们的功劳不会被埋没，柴家的后代肯定会公侯万代。”

    两人相视一笑，协议就在这样宽松的气氛中达成了。甚至双方都不用击掌盟誓，没人会违背这样的誓言。皇帝的政权，需要有强力的家族辅佐。柴家，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谁也想不到，原本属于魏王阵营的柴绍，在悄无声息之间就倒戈了。对于李泰来说，这种倒戈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显得非常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