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皇帝会回来,没有听到飞艇坠毁的消息。说明半路谋杀李二的计划失败了,这是一个绝对的坏消息。不过也有好消息,那就是李二并没有停下回京的脚步。同时也没有下旨,剥夺太子的任何权利。这个庞大的帝国,仍旧如往日那般运转。
李承乾很想睡上一觉,他已经三天没有合过眼。眼睛好像兔子一样的红,可不管怎么努力,甚至喝了汤药之后也没办法入眠。
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各种各样的事故。有时候是他登基做了皇帝,全天下的人都得匍匐在他的脚下。有时候是他的阴谋败露,被李二关进荒凉的宫殿里面。每天看着灰尘,在下人们的嘲弄中看着日升日落。最后孤独无声的死去,然后被人像狗一样拖出去埋掉。
人有时候很奇怪,只要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就喜欢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李承乾排解的办法就是抽烟,以前他是不抽烟的。总认为吞云吐雾有损他太子殿下的威严!
前几天6德明递给了他一根,说是可以缓解疲乏和忧虑。第一根的时候李承乾被呛得差点儿把肺咳出来,不过咳过之后的确有些不一样的感觉。然后就是第二根,第三根!等身体习惯了那种舒爽之后,李承乾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东西。
烟草界的新丁,在压力下迅速变成一杆老烟枪。承乾殿里面弥漫着烟草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李承乾今天非常想待在这里而不是太子东宫。
这是一座弘义宫里面的殿宇,武德二年李氏大唐还没有完全夺取天下的时候,李承乾出生在这座殿宇里面。多少年了,李承乾很少回到这里。甚至他已经忘记了这里的模样,今天他坐在小小殿宇的中央。看着自己出生的地方!
一切的答案都将在明天揭晓,或者君临天下,或者沦为阶下之囚。明天,一切都在明天。明天之后,他将不再是大唐太子。
心好像在油锅里面生煎,此时的李承乾恨不得时空斗转。自己直接越过明天到达后天,直接知道事情的结果就好。这样的煎熬实在太难受了,好几次李承乾都觉得自己在崩溃的边缘。
傍晚的时候,内线说尉迟恭这几天一直都在拉肚子。今天拉得尤其严重,听说连下床都困难。能让比狗熊都彪悍的尉迟恭成了这副模样,李承乾也着实佩服巴豆的威力。
明天早晨,皇帝就将乘坐飞艇降落在长安城外的降落场。李承乾下了手令,命令从西域赶回来述职,在长安赋闲的侯君集临时代理右威卫大将军。主持皇帝陛下的回京保护事宜!右威卫里面有侯君集不少手下,指挥起来不成问题。
知道有人会将事情禀告给房玄龄知道,不过这种临时性的安排也是权宜之计,相信房玄龄不会阻拦。满长安城,只要他不阻拦就不会有任何站出来说三道四。
为皇帝打前站的是刘政会的大儿子刘正武,今天刚刚向自己禀告了皇帝的最新动向。皇帝今天晚上准备宿在洛阳行宫,明天一早就会回到长安城。
月亮升起来了,很圆!李承乾知道今天是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银色的月光洒落在宫殿前的小广场上,侍卫们的影子斜斜的映照在地上。今天保护李承乾的侍卫尤其多,太子的东宫六率今天晚上全都驻扎在军营里面。赵节杜正伦坐镇在那里,堪称枕戈待旦!
侯君集阴沉着脸走进右威卫的中军大营,就算是天大的仇怨,自己也只能忍了。只要这件大事做完,自己就是尚书右仆射兼任兵部尚书。收拾那几个混蛋易如反掌,就算他们这辈子都待在太子六率的军营里面,自己也能将他们掏出来。
手里拿着李承乾的手令,命令他暂时接管右威卫的中军,并且主持明天皇帝回京的卫戍事宜。侯君集知道明天自己要怎么做,尉迟恭曾经做的事情,他要在老主子李二身上演绎一次。只要过了这道坎儿,侯家至少会有三代富贵。为了家族的未来,未来子孙后代侯君集觉得拼这一下非常的值。
进入中军大营非常的顺利,身边跟随着好几个当年曾经跟随他,现在任职右威卫的家伙。这些家伙都很念旧,也很尊敬这位侯大将军。簇拥着他进来的时候,马屁滚滚如潮不断拍过来。
侯君集充耳不闻,一步跨进了中军大帐。却看到尉迟恭正端坐在虎皮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侯君集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出了岔子。按照计划,此时的尉迟恭应该端坐在马桶上,拉得欲仙欲死才对。
“君集,这么晚了你来我右威卫中军大营有何贵干?”尉迟恭笑着看向侯君集说道。他并没有站起身来,论资格他比侯君集要老。论爵位,他也不在侯君集之下。
如今的情势就是王牌对王牌!
“鄂国公无恙?君集这就放心了!今天接到太子殿下手令,说是鄂国公身子有恙。太子怕明天陛下回京的卫戍出了岔子,这才令老夫前来右威卫调度。既然鄂国公身体无恙,待君集回去禀明太子,让太子爷收回成命就是。”侯君集的反应很快,对着尉迟恭笑了笑。只不过,他的笑容有些僵。
“君集你有心了,既然来了,那太子的手令是不是让某家看看。”尉迟恭点了点头,对着侯君集说道。
“当然!”侯君集从袖子里面掏出手令,递给了尉迟恭。没有手令私闯别人的中军大帐,这是非常犯忌讳的事情。侯君集觉得尉迟恭向他要手令,这不算是过份的要求。
“太子殿下还真是有心,前两天确实闹了肚子。本来还没觉着什么,后来才发现是厨子使坏。也不知道老夫怎么就亏待了他!”尉迟恭一边看着手令,一边自顾自的嘟囔。
侯君集觉得后脊梁有些发凉,因为他知道负责向尉迟恭下巴豆的,正是受了李承乾收买的厨子。
事情败露了!这是侯君集第一个反应,现在最现实的做法就是离开这里。自己是奉了太子手令,无论如何都有说辞。就算是日后官司打到了李二面前,他也能叫一个撞天屈。
“既然鄂国公没事,那某家就回禀太子。告辞!”侯君集拱了拱手,就打算转身出去。
“君集留步!”身后猛然想起尉迟恭炸雷一般的声音,刚刚还哈巴狗一样的故旧步将踏前一步,将侯君集的退路封死。
“嗯……!”侯君集回头看了一眼尉迟恭,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别人他还能摆摆太子老丈人,皇帝亲家的牌子。尉迟恭面前,他真的摆不起。论起李二的信任,尉迟恭比他侯君集只高不低。
“你拿了太子的手令,可老夫这里也有一份手令。”尉迟恭端坐在帅案后面,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哦!手令?谁的手令?”侯君集吃惊的问道。
“自然是当今陛下的手令!奉旨!侯君集今夜进入右威卫大营,欲行不轨之事。拿下!”尉迟恭说完,抖开皇帝的旨意,在侯君集的面前晃了晃。
“我乃是奉了太子的手令,你敢!”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侯君集也豁出去了。
“敢不敢的不用你说,拿下!有话别跟老夫说,明天跟陛下说去吧!”尉迟恭一摆手,刚刚还对侯君集大拍马屁的那些故旧部将们一拥而上。还没等侯君集反抗,就将他压倒在地上。牛蹄筋儿狠狠勒在他的身上!
“尉迟恭,你乱命!明天某家要到陛下面前告你去!”侯君集的脸被按在地上,仍旧不停的叫嚣着。
“你去告吧!”尉迟恭微微扬手,侯君集就像只待宰的猪一样被抬了下去。
“尉迟恭,你给我等着!”很远,还能听到侯君集的喊声。
尉迟恭只是微微一笑!
李承乾端坐在承乾殿里面,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侯君集应该已经进入右威卫,接管了右威卫的兵权。成败在此一举,只要拿到了兵权。右威卫加上太子六率,自己就可以在降落场为所欲为。
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李承乾的心再次烦躁起来,驴子拉磨一样在地上踱来踱去。
“什么人?”大殿的门口忽然想起呼喝声。李承乾的心里一惊,透过玻璃窗看出去。月光下大批的军兵正向着承乾殿围拢过来!小小的殿宇,很快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晋王殿下!”前面一名将军,厉声喝道。
李承乾的心一下子就坠到了谷底,没看清楚人可他清楚这声音。不是盛彦师,还能是谁!
是左武卫,号称大唐第一精锐的左武卫。这支力量一直牢牢掌控在云浩手里,李治居然回京了。而且居然掌控了左武卫,盛彦师能帮他,就说明云浩也参与进来。最要命的就是,云浩站在他李承乾的对立面上。
“太子殿下在里面,你们惊扰了太子殿下,担待得起么?”侍卫们虽然怕,但还是打出了李承乾的牌子。一个晋王在他们眼里,还不够看!
“奉旨!问太子的话,你们闪开!”这是李治的声音。
小看了这个小毛孩子,皇帝老子居然让他来抓自己。李承乾似乎刚刚明白过来,他李治也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
“不……!啊!”守在门前的侍卫刚刚说了一个不字,立刻就被蝗虫一样的箭矢射成了筛子!
太子东宫不乏功夫高手,李承乾多年招兵买马也不是白花钱。今天带出来的五百侍卫,面对一两千人也能扛得住。可他们今天面对的,却是左武卫。
如果是近战,他们有资格将左武卫虐成渣渣。可左武卫是大唐装备弓弩最多的军队,强弩几乎每人都有一张。
飞蝗一样的弩箭,让侍卫们应接不暇。想要冲上去和左武卫硬拼,可百十步的距离却成为了死亡的距离。没人能穿过这百十步,一些彪悍些的居然举着同伴的尸体挡着箭矢往前冲。盛彦师笑了笑,呼啸的八牛弩就发动了。
撕裂锦布的声音把尸体和人同时带得飞起来,还能串上身后的两个人,再撞倒一大片。人的力量再强悍,也绝对不是八牛弩的对手。经过书院的改良,左武卫的八牛弩体积减小了很多。只需要两个人就能操作!威力,却比原先体积庞大笨重的八牛弩还要强大。
很快惨叫声停止下来,没有射死的全都扔掉兵刃跪伏在地上等候发落。
李治在盛彦师的保护下,踏着满地的尸体兵刃和鲜血,走向承乾殿!
“吱呀!”盛彦师推开了大殿的门,几名士卒走了进去。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人之后才退了出来。
盛彦师伴随着李治走了进去,皇家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果不是担心李治的安全,盛彦师都不想进去。
“好样的,老九!你终于长大了,今天大哥算是领教了你的厉害。”刚刚的一幕,李承乾隔着玻璃窗看的清清楚楚。自己手下的悍卒损失惨重,不过片刻时间就有百十人殒命当场。李治做事之果决,果然非同凡响。
“大哥你说笑了!小弟怎么敢冒犯大哥,只是奉旨行事罢了!”
“算了!老九,你也别念什么劳什子圣旨了。无非就是让你拿我的!哎……!当了十几年的太子,如今却落了这么个下场。也罢了!胜者王侯败者寇,老九,是兄弟给大哥一个痛快。”李承乾不肯在李治面前丢了面子,可他颤抖的双腿却暴露了他虚弱的本质。
看着都快站不稳当的李承乾,李治还是打开了圣旨。
“肇有皇王,司牧黎庶,咸立上嗣,以守宗祧,固本忘其私爱,继世存乎公道。故立季历而树姬发,隆周享七百之期;黜临江而罪戾园,炎汉定两京之业。是知储副之寄,社稷系以安危;废立之规,鼎命由其轻重。详观历代,安可非其人哉!
皇太子承乾,地惟长嫡,位居明两,训以《诗》、《书》,教以《礼》、《乐》。庶宏日新之德,以永无疆之祚。而邪僻是蹈,仁义蔑闻,疏远正人。亲昵群小,善无微而不背,恶无大而不及,酒色极於沈荒,土木备於奢侈。倡优之技,昼夜不息;狗马之娱,盘游无度。
金帛散於奸慝,捶楚遍於仆妾,前後愆过,日月滋甚。朕永鉴前载,无忘正嫡,恕其瑕衅,倍加训诱。选名德以为师保,择端士以任宫僚。犹冀中人之性,可以上下;蟠木之质,可以为容。愚心不悛,凶德弥著。自以久婴沈痼,心忧废黜,纳邪说而违朕命,怀异端而疑诸弟。恩宠虽厚,猜惧愈深,引奸回以为腹心,聚台隶而同游宴。
郑声淫乐,好之不离左右;兵凶战危,习之以为戏乐。既怀残忍,遂行杀害。然其所爱小人,往者已从显戮,谓能因兹改悔,翻乃更有悲伤。行哭承华,制服博望。立遗形於高殿,日有祭祀;营窀穸於禁苑,将议加崇。赠官以表愚情,勒碑以纪凶迹,既伤败於典礼,亦惊骇於视听。
桀跖不足比其恶行,竹帛不能载其罪名。岂可守器纂统,承七庙之重;入监出抚,当四海之寄。承乾宜废为庶人。朕受命上帝,为人父母,凡在苍生,皆存抚育,况乎冢嗣,宁不锺心。一旦至此,深增惭叹。”
第五百一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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