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放心。虽然有些诧异他的反应这么大，但还是一脸慎重地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谢青卓看着她，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有些事她不知道，自从黄医生提起丰记面馆少东家冯明顺之后，他这颗心就一直悬着没放下过。这段时间借着在镇上做工的机会，暗地里打听冯明顺。得来的消息大多是浮于表面的，诸如冯家有财有势、丰记面馆少东家一表人才之类，并没有听到什么恶评。不过当中也有传言，疑惑他这样好的条件为何一起没成家，有人说他眼光高，也有说冯家规矩严，想找门当户对的，因而一直拖着……倒是没确切的说法。
    谢青卓趁着下工的空隙，偷偷跟过冯明顺几回，远远地见他二十上下的年纪，长得不差，行为举止有度挑不出错来，但却给谢青卓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尤其在他见到他掩人耳目地进了那间女医生开的医馆后，对他的映象就更差了。
    而谢青卓是相信自己直觉的。
    他不希望裴舒再跟那个男人接触。
    又想到那人曾经打听过裴舒，谢青卓心情就无法轻松起来，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他发现自己最近好像是喜欢上了这个动作。她的脑袋小小圆圆的，一手就可以掌控，掌心柔软的触感仿佛能瞬间安抚他躁动不安的情绪。
    然而他的手堪堪伸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今天他见了马大娘，言犹在耳——“你答应就好，答应就好！等你成了家，我看也该是时候给裴丫头看看合适的人家了。我看宗武他娘把家里老大的事折腾完就该折腾老二的了，前些天还问了两句你家丫头的情况……”
    裴舒感觉到他要摸自己脑袋，仰起头，却迟迟没等到他落下的手。
    她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也猜不透他近来反复无常的情绪变化是为何故，却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两人之间有一道坎。这道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她无法跨过去，他也不愿跨过来。就像昨天，他明明生气了，可他不愿承认，不愿面对，一语就掩饰过去。
    她又能怎么办？
    突然一阵冷风从北边吹来，拍打在谢青卓脸上，他哆嗦一下要缩回手，下一秒就被一双温热的小手拉住了。
    谢青卓愣住，眼睑微垂，便见裴舒抓住他的手，仰着头，一字一顿问他：“为什么停下来？”
    谢青卓的手莫名有些颤。
    “你不敢碰我？”她目光里有股不依不饶的意味，灼灼逼人，让他惊栗。
    他从她的话里听出一种别具深意的意味，他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冬天刚过，万物仍是一副萧条之象，北风呼啸，四野无人。天地辽阔而悠远，仿佛能遮掩世间一切秘密。
    谢青卓眸光须臾沉下来，四目相视，他动了，手指蜷曲，大拇指不由自主地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两下。他清晰地感觉到手指触碰到的肌肤，温热，柔软。
    他留恋，同时心惊胆战，仿佛触碰到禁忌。电光石火一瞬间，心头的火苗熊熊燃起，照亮他的心，然而也在那一刹那，让他明白：方才短暂的触碰就是他的放肆，不该被纵容的。
    他不知道她懂不懂，也无所谓她懂不懂。他的手转而向下，帮她拢了拢衣领，抬头远望泛着白光的天色，低哑地说：“就送到这儿吧，前面就是娘娘庙，马上到村口了。”
    裴舒抬眸，张嘴想说些什么，然而只能无声地望向远处：没了杂草和树叶的掩盖，那座破败的娘娘庙暴露于光秃秃的枝桠之间，愈显萧索孤寂。
    “你陪我走到这儿就可以了。”谢青卓喃喃说。
    *
    开春后，裴舒便将种药一事提上日程。黄医生给了不少意见，琢磨一番，让她种点丹参试试。概因丹参这东西种植成本低，容易养活，不必费太多功夫打理，而且很多药铺都收。邻村的药农知晓这事，不仅没有妒忌，反而同情叔侄俩相依为命的可怜境遇，主动教授裴舒许多种药的经验和心得。裴舒内心感激，得了空就到药农家请教或是帮忙干点小活，一来二去，便相熟了。
    这天，裴舒刚从药农家回来，得了一个内幕消息，说最近有人要收春麻。药农提醒裴舒有时间的话可以到山上挖一挖。
    裴舒回来后便一直惦记着这事，第二天把家里的活干完就背着箩筐上了山。不承想在半山腰就碰到来捡柴的宗武。两人自从春节后便有一段时间没遇见，这会儿见着面，均生出一种故人相见的感觉来，不由得相视一笑。
    闷了一个冬天，宗武的脸倒是白了一些，瞧着精神抖擞。裴舒记起他给自己买的糖，上前就说：“上回我叔给我带了一包水果硬糖，我给你留了一点，你一会儿去我家拿？”
    宗武见着她本就开心，听到她说特意给自己留了糖果，仿佛已经尝到了那股甜味，脸涨得红红的，只顾着点头，话都不会说了。没一会儿，反应过来，懊悔刚才的表现不适宜，略拘束地道：“你留着自己吃吧。你爱吃糖，下回、下回我再给你带。”
    裴舒待他比旁人多几分亲昵，笑道：“那糖是从省城带回来的，镇上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