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山城孤女（15）
    屋里点着油灯, 风从窗柩的缝隙灌入, 吹得灯苗摇曳，照着床上的苍白人儿。
    裴舒眉头微蹙, 双眸紧闭，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
    她中途醒过来一次, 在安子婶和土生嫂的帮助下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拧干了湿发, 又重新躺回床上。
    谢青卓的脸色在她醒过来的瞬间才缓和下来, 扒在床沿紧张地问她：“丫头，你觉得怎样？身上哪里难受？”
    裴舒转过头，见到他, 嘴角一扬，原本慌乱的心莫名就安定下来了。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他这张熟悉的脸庞, 还是因为房间里的气息是她熟悉的味道，裴舒紧绷的心弦“嚯”的一下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 便觉得脑袋又沉又胀, 睡意迅猛袭来。
    “我累……”裴舒缓缓阖上眼皮，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叔，我睡一会儿啊。”
    话音落下, 薄唇一闭, 人仿佛一瞬间就陷入深沉的睡眠中。
    谢青卓看着, 眉头立即拧了起来。
    怎么会累成这样子？安子媳妇她们都说她是中暑了, 他记得她以前也中过暑，但却没有像现在这样严重，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像是生一场大病随时要没了似的。
    谢青卓隐隐觉得不安，一旁的安子婶却暗自庆幸——
    谢天谢地，裴丫头醒过来一次，还能好好说话，瞧着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不管如何，人已经全须全尾地交还给谢青卓，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儿，那也赖不到自己身上。这下她的心头大石终于能放下。只不过，继续在这儿呆下去也不好……
    此刻安子婶看着裴舒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烫手山芋一般——瞧着水灵灵的丫头，谁能想到身子这么弱呢，早知如此就不该带她去镇上的，平白给自己添了麻烦，唉！
    如此想着，她又转头觑了一眼谢青卓，见他脸色好歹没有刚进屋时那么吓人了，便深吸一口气，声音微抖地喊他：“青卓兄弟？”
    谢青卓没反应，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身形单薄的人儿。
    安子婶满脸尴尬，来不及分辨他是确实没听见还是故意下自己面子，只能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青卓兄弟？”
    这回谢青卓听见了。
    他的视线缓缓从裴舒脸上移开，转身朝身后望去。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围在床边的几人，目光明显在刚才把裴舒背回来的宗武身上停顿一会儿，引得宗武都局促起来，不敢回视他。
    安子婶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勉强扯出笑脸来，商量说：“青卓兄弟，你看，既然裴丫头都没事了，那我们几个也就回了吧……”一边说着，一边用视线扫了扫土生嫂等人，不忘把她们拉上自己的阵营，道：“一来，大伙儿出去一天的功夫，家里必定积了不少事儿，正等着回去处理；二来，裴丫头瞧着是有点中暑的模样，合该让她好好休息，我们也别在这儿扰着她了，你说是不是……”
    谢青卓见几人身上全湿了，掩盖不住的狼狈，念及几人冒着雨将裴舒送回来，即便心里有气，这时候也不好发作了。只是心情到底觉得不痛快，脸上便多少带了出来，他双手撑着床沿，缓缓站起身来，声音淡淡：“我送送你们。”
    安子婶一听他没有怪罪的意思，当即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直摆手推辞：“不用不用！”
    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了，安子婶讪讪一笑，刻意放低声音，很是体贴替谢青卓考虑的样子：“你的腿没好利索，就不要送来送去了。咱们也用不着客气，裴丫头这儿还需要你照顾呢，你就别起身了。”
    谢青卓没接话，一手撑着床头的案子，低头找他的拐杖。
    一直站在人群外的玉英飞快转身，把她从地上捡起放到墙角的拐杖拿起来，微红着脸递到谢青卓面前。
    谢青卓顿了一下，接过拐杖，一步一拐地将众人送到门外。
    到了门口，玉英突然回身，垂着脑袋将一个袋子递到谢青卓面前，瓮声瓮气地憋出一句话：“这是裴舒的。”
    “什么东西？”谢青卓皱眉，低头看了一眼。
    袋子湿漉漉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刮破了，哪里还能兜东西。
    土生嫂“啊”了一声，想起来了：“差点忘了！这是糖果，裴丫头从镇上带回来的。”
    被雨水这么一泡，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谢青卓看着众人冒雨离开，缓步回到床前，把袋子撕开，哗啦一声，里头小小的糖果争先恐后散在桌上。糖果外面包着糖纸，沾了些水，倒是没湿透，谢青卓用手指捏了捏，觉得糖果有些变软了。他把糖果一颗颗摊开，晾干水汽。
    谢青卓嘴角抿了抿，等她醒来，记起她买的糖果，肯定会高兴。
    他的视线从色彩鲜艳的糖果移到裴舒柔白的小脸上，早上出门的时候，她还活蹦乱跳地笑着对自己告别，看起来那么开心，那么有活力。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在他照看不到的一时半刻——她就出事了。
    谢青卓想起她的父母，他的义兄义嫂，也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