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叔叔，气鼓鼓的模样煞是娇俏可爱。
    “叔你尽是胡说八道。”她走到床前，从他手中将书抢了过来，“光线暗，伤眼睛，你别看了，要看等白天再看。”
    男人耸耸肩，没说什么。
    裴舒小心地把他看到的书页折了个角，随后将书合上放到床头的案子上。
    她在床前蹲了下来，仰着小脸，眸光清亮地看着男人：“叔你今天觉得怎么样？”
    男人说：“都挺好的。”
    “累不累？”
    男人苦笑：“我成天躺着，有什么累的。”
    “饿了么？”
    男人想了想，配合地回道：“说起来就有点饿。”
    闻言，裴舒弯起眉眼，有些得意地笑了：“叔，我今天捞了条鲫鱼，晚上我们熬鱼汤喝好不好？”
    男人听了却是神色一变，笑容从脸上消失得一干二净，沉声训斥道：“你到哪儿捞鱼了？是不是下河里了？我不是说过水里不安全，让你不要去，你怎的不听！”
    男人突然发作，眉眼冷厉，神色严肃，裴舒抿了抿嘴，有些赌气地低垂下脑袋，不吭声。
    她蹲着，快把脑袋埋到地底下去了，露出一截莹白纤长的后颈，脆弱又倔强。
    男人叹了一口气，心里软了下来，语气却还生硬：“你答应我以后不能自个儿下水，听见没？”
    裴舒仍耷拉着脑袋，明显不愿理他。
    他知道她的性子倔，非得好好哄着才行，心里暗自后悔，方才不该吼她的，可一想到她不把自己的劝诫当回事，胸口便堵着一股闷气。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爹娘？
    一想到她爹娘，谢青卓心里便止不住的难受，唉，大哥大嫂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他，偏偏他现在成了个废人，反倒变成她的累赘。要不是为了他这副残躯，她又怎么会下河塘抓鱼呢？她以前从不需要干这样的苦活……
    谢青卓碰了碰她的肩膀，问道：“抓鱼有没有伤着？”
    裴舒埋着脑袋，闷闷地发出声音：“没。”
    看这架势还在赌气呢。谢青卓嘴角露出一点微弱的笑意，哄小孩的语气：“叔不该吼你，叔给你赔罪，叔知道你是为了让我补身子，原谅叔好不好？”
    裴舒低哼一声。
    谢青卓略微琢磨，笑意变深，说：“叔答应你，下次让你安子婶带你到镇上逛逛，这样总行了吧？”
    裴舒嗖的一下抬起头来，眼睛里迸射着光芒，灼灼盯着他，道：“叔这是你自己答应的啊！不许耍赖！”
    谢青卓顿觉好笑。
    他想起她九岁时，第一次见到自己，好奇又防备的样子。同在一张饭桌吃饭，她躲在她父亲身后，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盯着自己，抿着嘴一句话不说。
    她母亲吓唬她，让她喊人，小丫头抿着嘴就是不肯喊，倔强得很。
    晚饭后，她父亲坐在门前抽旱烟，他坐在一旁作陪。她躲在门后偷偷观察他，谨慎地离了他四五步的距离。他回头含笑望向她，也不说话。对视了几次，小丫头胆子大了一点，跑到她父亲身边，安静地抱住她父亲的腰，仍旧沉默地打量他。
    她父亲慢悠悠吐出烟圈，瞧了一眼女儿，推了推她，说：“这是你叔，喊叔。”
    小丫头不为所动，仰起脸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转头看了看年轻陌生的男子。
    他轻声笑了起来，伸出手去：“以后我就是你叔了。”
    宽大的手掌摊开在她面前，安静而耐心地等她反应。
    小丫头迟疑了好一会儿，见她父亲没有阻止，抬头又见他笑意温纯，犹豫再三，缓缓伸出软绵绵的小手，一把攫住青年的五根手指。
    谢青卓便笑了。
    眨眼之间，她长这么大了，谢青卓感慨，难得还是小孩心性。
    山城孤女（2）
    裴舒很期待到镇上走一趟, 生怕谢青卓反悔似的, 伸出尾指要跟他拉钩：“拉钩。”
    谢青卓觉得好笑，弹一下她额头, 轻斥道：“鬼丫头，还拉钩, 叔什么骗过你？”
    裴舒不以为忤地收回手, 笑嘻嘻地揉了揉额头, 起身找到水壶, 往案子上的空碗倒了满满一碗水：“叔，你多喝点水，再歇会儿, 我到厨房煮饭去，马上就能吃。”
    谢青卓闻言掀开被子, 挣扎要下床：“把我拐杖拿来，我去劈几根柴。”
    煮饭要用火, 谢青卓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呆在厨房, 这些天她做饭, 他非得在一旁看着。可他的腿伤着，大夫说要卧床静养，不能随意下床走动。裴舒怕他的腿伤加重，不愿意让他挪动, 好说歹说地劝, 谢青卓是铁了心, 怎么劝都不听。裴舒拗不过他, 只好同意他下床。
    其实她心里清楚，谢青卓心气傲，好强，即使腿伤了，也不能接受自己成为一个混吃等死的废人。
    裴舒动作熟练地扶谢青卓起身，伸手把立在墙角的拐杖给他递过去。
    谢青卓一手拄着拐杖，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