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谁在大雨里站半天,答应不再烦自己的?
这人不会真的有健忘症吧?!
程琦看她还站着,身上薄裙子被不知哪儿来的小风吹了裙摆,他抬手,搭上顾惜的肩膀,“我们去客厅说话,今天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说。”
顾惜的高跟鞋细,走了一步,地板上发出轻响。
程琦看了一眼,看到她脚腕上很细的鞋带,缠在脚脖子上,那样说不出的纤幼可怜,觉得有什么东西,猛然就在胸口又炸开了。
一念间,俩人已经进了客厅。
程思正站在厨房,面前放着一个大的水晶玻璃瓶,一大捧柠檬薄荷叶堆在旁边,他看到顾惜,笑着说:“我听说你来,给你弄个好喝的。”
落地门开着,风透过青草地吹进来,顾惜的心,慢慢纠在一起,这些人,比自己以为的更加难打交道。
程进坐在沙发上,正拿着手机在回短信。
顾惜坐下,他拿着电话凑过来,天真地语气问,“我这有个笑话,你要听吗?”
顾惜:“……”
程琦在她身边坐下,“路上累吗?”动作语气亲昵自然,纵然只是这一下,顾惜被那天经地义般的感觉压的喘不过气。
叮叮当当勺子碰着玻璃瓶的声响。
她抬手,轻抚了一下头发,空气里有非常淡的香气,像是旁边人身上来的,也或许不是,顾惜忍着神经错乱,觉得之前的想法不好用了……鼓起勇气看向程琦说道,“之前……你说来找我,是因为我帮过你,你就想护着我,是不是?”
程琦看着她的眉眼,点头。
顾惜愣了下,那是怎样的神情,万事尽随你意的纵容。从来没人这样看过自己,她猛然闪开目光,说,“这事情,我仔细思量了一下,觉得做人不能不识好歹,既然你一定要报恩,我不接收,也不好……”
程琦眼中带上笑意,好像等着她出招。
程思隔着料理台,宽大的客厅,看着顾惜的样子也是带着笑意。
只有程进继续拿着手机,专注地按,像个大孩子。
顾惜等了一会,还是只有玻璃樽叮叮当当的细响,程琦半个字没有。真是有点挫败,这男人……他,总知道自己要作怪,所以不搭理。要不是这种情况,顾惜都想郁闷地裹着被子滚几下,她招谁惹谁了。
她气恼地看向程琦说,“你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想护着我?”她说完,自己头皮先炸了,这话太羞耻。
程琦却看着她,不急不缓,“……你说。”
“……你说。”两个字也能婉转纵容地勾到心底。
顾惜尴尬症都要犯了,觉得脸似火烧,这种男人,三辈子她也要不起,心一横,手指向旁边的程进,说,“我喜欢他,要不你做主,让他和我好吧!”
“啪嗒”一声脆响,程思手里的不锈钢长柄勺子落在料理台上!
程进拿着电话,惊讶地瞪着顾惜,用眼神写满,“这tm怎么还有我的事?”
顾惜这下痛快了,一定要算计自己,她也不介意当个搅家精。
程进反应了几秒,发现真有自己的事情,他一扔电话,怒火冲到天灵盖,这女人,明知道他哥的心思,她竟然敢说这样的话,挑拨的这么明显,卑鄙呀。
刚想开口,却听程琦说,“看上阿进呀……”那声音不紧不慢的,还带笑意。
程进放心下来。
顾惜望向程琦。
程琦说,“……你之前不是说,如果自己有了男朋友,至少得是思想,智慧上一致的。你觉得阿进,可以跟你步调一致?”
顾惜说:“我真的就看上他了。”想也不想地语速。
程思搅着手中的水,柠檬在里面转,旁边的薄荷叶醒神,竖着耳朵听。
程进一看他哥不说话,心里一个激灵。
程思挪了下手边的水,忍着笑。他们都不知道程琦究竟和顾惜说过什么,发展到哪一步,现在看来,原来……才到这儿呀。
他连忙拿着杯子走过去,“喝点东西再说话。”
顾惜看着那柠檬带薄荷叶冲进杯子里,翻滚着,夏日的清凉扑面而来,也觉得心凉。
就听程琦说,“……你的想法,原来挺多变的。”客厅安静,这一句格外意味深长。
顾惜挪了挪杯子说,“爱情本来就是多样的,不能一致我可以选择控制,他,还是蛮容易相处的。”
程进愤怒地旁观,这话言下之意,掌控自己这样的不要再容易。忍不住恶狠狠地来了句,“我天天都出轨。”
顾惜转头看他,温柔地说,“没关系,我就是喜欢你,不介意。”
程进:“……”
程思笑着递给他一杯水,程进想扔到院子里。
屋里一时安静,只有院子里风吹小草乱晃。
顾惜知道程琦在思量,心里有些隐隐的期待,这话已经很明显了,他再要还缠着自己,自己就要搅合他们,虽然卑鄙了些,可是他对自己用的手段也称不上光明正大。反正他也没说过喜欢自己,自己和他弟弟,他总不好意思再食言了吧。
这一刻,她对人生有了新的领悟:
人逼急了,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她看向程琦,等他一句话。
却发现程琦一直都在望着自己,那眼神,包容而充满耐心,他抬手随意指了一下程进的方向,说,“之前……我没有告诉过你,阿进没有父母,是陪着我长大的。他最亲的人就是我,所以你要真的想要他,就给你。”
他的语气纵容,眼神纵容,连神态都是纵容的,就那样看着自己说,“你要他,就给你!”
顾惜的心,慌不择路地狂跳起来,这男人,他怎么能这样说话?怎么能用这件事,也动人心魄。
随即那慌乱又堵在一起结成团,变成内疚。
程进原来是孤儿,人家最亲的就是这哥哥,自己却故意那样说,想破坏人家最珍视的东西……
她明知道程琦是故意那样说,可心里还是忍不住自责。
他那样的神态,好像包容到极致,也可以纵容自己到极致,大家地位不对等,手段虽然差不多,可就算她能看清他的用意,她想防备,显然很徒劳。
萤火难争日月之辉的徒劳。
她坐在客厅,脸色苍白,脊柱冒出凉气,猛然绝望,觉得无计可施了。
☆、第58章
客厅里剩下两个人,
水杯外,水珠凝结着落下,客厅安静到令人如坐针毡。
顾惜的无计可施令自己觉得愤怒,她猛然站了起来,转身居高临下,对程琦喊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程琦看着她,眼神如冬日可以穿透冰冷的骄阳,给人温暖,他说,“你知道的。”
没了第一次追到家门口的“笨嘴笨舌”,全是不疾不徐的势在必得,顾惜气的恨不能立时跑远,她压着火气说,“做人讲诚信是基本的,你这样……”
她的表情无奈到无助。
程琦的眼神定在她脸上一秒,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拉她的手腕。
顾惜警惕地一下抬起手,扬在空中,“你现在准备干什么,软的不行来硬的吗?”
程琦低头带上笑意,“都说了,今天有话好好说。”
顾惜退后一步,“我都不明白有什么好说的。你这样的人,不是应该一言九鼎吗?那天下雨,你明明说过都听我的。”
程琦的笑意敛去,看着她说,“你知道为什么?”
那眼神认真,带着执着,好像再没有力量可以阻挡他,或者……他自己也对自己无能为力。意思太多,顾惜看不懂,也不想懂。
她烦躁地挪开视线,“我不知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咱们都谈不上认识。见过的次数一只手……”她摊开左手,一想又不对,补上右手,“两只手都数的过来。你这样逼我,没有觉得太卑鄙了吗?”
程琦看着那两只摊在自己面前的小手,眼神一下变得幽深,右手就抬了起来。
顾惜眼明手快,一下收回手躲开,看他的神色更加警惕。
程琦对上那眼神,觉出无奈来,他说,“虽然见的是不多……可是在我心里,觉得我们认识好久了。”
顾惜退后一步,抬手捂上耳朵,下意识的动作,又觉得太幼稚,她连忙放下手,“可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那语气绝望中带着无计可施。
程琦的视线凝在她的脸上,过了一会,说,“那天……我真的想过都随你。可我回来一想,觉得这事情不对。”
不对?!
顾惜被惊讶了,“这有什么不对的。”她也不等程琦说,自顾自和他讲道理,“我救你的时候说的多清楚,你要是我,你救了个人,还救出一个麻烦,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她觉得呼吸困难,走到落地门前,一下推开,风灌了进来,吹扬起她的裙摆,“咱们去外面说话。”
程琦站着不动,看着她,她身上是月白色的裙子,这样站在风里,单薄地令人心疼,他走过去,伸手去推那门,“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门慢慢合上,
顾惜伸手挡上,她说撑着那门,面部表情地问,“你到底要怎么样?”
程琦看着她的手,那手腕那么细,却奋力地抵抗着,令人心悸,他收回手,说,“我一直都知道,人应该专注自己能做好的,而不是自己想要的。”
顾惜说:“你别这么说,我这样的人,只能选择自己能做好的,不能去肖想自己想要的,因为那往往不切实际,可你哪里需要,你不用给我灌鸡汤。”
程琦笑了,“你这么聪明,我怎么敢给你灌鸡汤。”
顾惜不为所动,“我早就和你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规划,你有你的,我也有我的,大家的交集本来就是错误的。就像戴邵东这事,你觉得是为我好,可你根本不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你做的为我好,我未必会觉得好。”
程琦说:“那你有什么问题,告诉我,大家商量着解决不是更好吗?”
“能有什么问题?”顾惜说,“咱们俩最大的问题就是你总说话不算数,我不想认识你,不想和你做朋友,也不想你自以为是的对我好。”
程琦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是想过不打扰她的,可是……他做不到。
他柔声唤她,“顾惜……”
顾惜看着自己面前的方寸之地,门开的一道缝,吹着她像吹一尊雕像。
程琦的眼神,从她的发丝挪下,到她紧紧闭着的唇,再到撑在门上,紧绷的手,心也跟着她绷紧,“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要不你教我,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来了,你就能认识我,和我说话……可你不认识我,也不想和我走。”
他挪开视线,又说,“后来那天下雨,你又说了那样的话,我知道自己是该放手的,你已经那样说了……可是回来后,我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认识。”
他伸手,拉上顾惜的手,“你都还不认识我……给我们个机会,好不好?”
顾惜低头,看到握自己的那手,轻轻地握着,好像随时给她机会甩手而去。这样的人,用这样低三下气的语气说话。
她觉得眼睛都酸了,她甩开他,“如果我说不行,你会怎么样?”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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