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涵养好,微笑不介意。夏云然和三公主气得横眉立眼,就差拂袖离去。
这还不够,介绍完别人,晋阳大公主搂过忆君,叮咛众后辈:“你们都要记清了,这是阿圆,除了平安奴,本宫也就最疼她。以后见面多加关照,也算是顾全本宫的情份。”
三公主终于忍不住,俏眼轻横:“瞧姑祖母说的,这样的人儿京城里一抓一大把,都让我照看,把武家当成了济粥铺,我也成了那舍饭的人,咱们还做公主干什么。”
“三妹!”最先发难的却是裕王,亲和的笑意下透着阴柔狠劲,意在警告同母胞妹,今天来还有正事,尚家巴望不得气走他们,忍一时之气换来成事的机会。
只因之前隐隐约约听了个消息,说尚家私下养着兵士,恐是人太多藏不住,近来四处想法子遣散安置。
这么紧要的关头,偏要借着一个不入名的侍妾跑来开元寺放生,阵势浩大闹得京城中不得安宁,没鬼才叫奇怪。
三公主撇一撇嘴,气呼呼看向屋外,把个脖子朝着大家,胸脯一鼓一鼓。
尚坤随意靠在祖母腿边,手里握着阿圆的手,在袖里和她玩对手指,目光不放过今天来的三个人。
“听三娘这么说,我倒是真要去求皇兄夺了封号,安心做个舍粥人,一年到头也能救下许多条性命。”一直不发话的静安长公主温声细语,人也是带着笑意,话里的意思却让人不得不深思。
舍粥施饭是皇家施恩的一种方式,每逢饥年,帝后要亲自上粥铺,舀上一勺清粥端给流民,夏皇后都不敢说一句不愿去的话,如今到三公主嘴里成了赌气解恨的话,真要传出去,御史们不会善罢干休。
三公主素知这位嫡亲姑母好性儿,很少与人为难,正因为如此,但凡她张口说话,父皇都是深信不疑。自知气头上说错话,她迫于无奈低头认错:“都是侄女不懂事口不择言,姑母千万别往心里去。”
冷冷瞥一眼三公主,静安长公主手捻佛珠似参禅悟道。儿子宠侍妾宠得太过,再怎么不合规矩也是尚家的事,论不到别人说三道四,何况是夏婵的儿女们。他们欠她一次黑心肠的暗算,静安长公主没打算轻易放过去。
禅房中人虽多,却陷入冷场,只有裕王一人左右转圜,谈笑风声,无论他说得多卖力,只得到几声敷衍干笑。晋阳大长公主和尚坤都不是那种把事藏在心里,面上装笑脸的人,亏得裕王有所图,不然早翻脸好几回。
三公主听得不耐烦,坐立不宁,伸长脖子又望向屋外,对着未婚夫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把受到的气全撒到夏云然的身上。
据忆君观察,夏家世子也少了耐心哄三公主高兴,两句话后,抛下公主到外头闲散去了。
忆君前思后想,选择坐得挺直,跟着一家子眼睛全长在头顶上的人,她若一味伏低做小,瞧着也不像,入乡随俗最好。
尚坤分了一半心在阿圆身上,对她的做为很是满意,他答应过让她挺胸做人,他不用低头的人,她也不用。侧头轻眨一下眼,勾她的鼻尖,把人逗得微怒,尚坤解颐回头,对上一双目光也盯着阿圆。
他扔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在门外闲得无聊的夏云然不甘示弱回瞪,最终抵不尚坤的气势而垂目。
京中一夜蹿红的这位女郎,夏云然并不陌生,当初就是因为她和那匹枣红马,夏家折了数条人命,包括他的胞弟。红颜祸水!
裕王巧舌如簧,耗够时辰,一同用过斋饭,自称要在寺中清修几日,送他们一行人出山门。自始至终,尚坤都没离开禅房一步,只拿冷眼对着他人,倒是夏云然借更衣出进好几回,一次比一次脸色阴沉,最后又拉着三公主不知到什么地方闲逛,到大家离开寺上路回京也没见到人。
裕王笑着解释:“三妹一心想去会仙台,也是平时太骄纵她,由着性子折腾云郎,母后都拿她没法子。”
“美人有令,不敢不从。”尚坤的话意有所指。
笑意停驻只在一瞬间,裕王闭口不提柳嫣然的事,尚家把一个包袱甩给他,还设计让他背上恶名,他若真夺了尚坤的心上人玷污清白,还能有命活到现在?
只不过是一个女子,裕王府能容下她,不是因为他怕了尚氏,而是做出姿态给父皇看。
看向武英侯身边紧护着的这一位,才是他的爱宠,不允别人染指。
说是出来放生散心,中途被人搅局,闷在禅房里半下午,忆君上车时轻嘟嘴,惹笑尚坤忙着许诺:“下回有更好的去处,我带你痛痛快快玩几天。”
“说好了,不许大旗鼓提前张扬,要悄悄的出门。”都是因为尚坤太张扬,才召来什么裕王、三公主,见了他们第一回,忆君绝不想见第二回。
尚坤全都应下,盯着马车起行,他才上马跟出几步,勾得车内的阿圆和他说话。蓦然,他转头望向开元寺方向,鹰目警觉扫视山门,远远看见站着一帮青年儒生,当中有人盯着他、盯着车内的阿圆。
隔着上百米远,青衣也被武英侯的威势震慑,收回投在阿圆身上的目光,心内怦怦直跳,身上像被剑气剌过满透着寒意。
“怎么样,可看出什么不动劲的地方?”仍是之前那名男子相问,青衣摇头,裕王和夏世子带来的兵士明里暗里翻遍开元寺及方圆数十里,都没发现不妥,他一介书生能有多大能耐看破尚坤耍的花招。
“奇了怪了?”旁边人在嘟囔,“尚家派人每天往来数趟,有多少勾当不能早了解,非得巴巴等到今天。”
“大长公主的郎官们面罩金甲进出城门,没人细看他们的模样。”青衣脱口而出,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裕王就站在不远处,面色更加凝重,尚氏的破绽要从哪里寻是该好好谋划。扳倒尚家,他才能更有把握斗败兄长,或者把兄长拉下太子之位,更能腾出手脚对付尚坤。
今天来也不算空手而归,至少他知道尚坤的软肋——那个被风就能吹倒的病美人,比不上柳氏的美,却偏偏得了武英侯的心。
心内默念一遍柳嫣然的名字,不去想她那张脸,甩下衣袖,裕王发令:“回城”又吩咐手下,“让三妹收敛着点,若再岔子,本王不会再替她兜着,等着到父皇面前领罚。”
那亲随苦着脸看向后山,只得亲自跑一趟。
第53章 言语偏差
尚坤早借着郎官出入京城的便利,偷梁换柱在府里见过他想见的人,那些人打发回原处待命,等待合适的机会将他们派上用场,战事连年不断,军中惟缺训练有素的军士,去开元寺只是借放生的名义带阿圆游玩。
世上人都说得佛陀保佑平安,那也要进佛的眼,凡世多少人苦苦挣扎,盼不来神明眷顾,死后登极乐真是笑话。
尚家人不信神明,只因他们造下杀孽太重,历年带兵出征,不知多少人成了他们的刀下鬼,也不知有多少军士倒在沙场。与其信因果报应,不如坚信自己能胜天。
手下轻捻主持赠送的佛串,据说是上百位僧人日夜诵读吟经,戴在身上可保平安,尚坤把它挂到阿圆的脖上子,左右打量,微微露出笑意发话:“戴着罢,说不准可以扮个美艳小尼姑。”
忆君低头看粒粒饱满均匀的紫檀佛珠,佛门也分三六九等,那位老主持送给两位公主的都是七宝佛珠,给她一串木头的,尚坤当时拉着脸不太高兴。
这个人太不掩饰自己的喜好,他若喜欢天底下人都要跟着说好,忆君不知该高兴,还是惶恐不安。
抬眸看向对面的人,忆君取下佛串握在手里,偏头笑说:“这珠子和七宝珠有什么分别,我真是没瞧出来。”
尚坤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唬着脸道:“有差别,七宝珠戴到公主身上,你呀捡了串破珠子还当成宝,忒没出息。“
他不讲理,让别人也跟着没道理。
“可我就是阿圆,戴什么样的珠子,人还是原来的人。”忆君说话间够到玉盏一口气喝干凉茶,那鹿血补得太过,她最近老流鼻血,府医也说先停下,免得虚不受补又伤了身子。
喝完她还想要,尚坤不许侍婢们再添,拿出好话哄:“少喝一口,你还是阿圆。”
他倒学得快,忆君莞尔,认真看尚坤一眼,他总是离得这么近,近得她跟着他的呼吸起伏,也不衡量自己能不能跟得上。
“郎君,你小时候最喜欢做什么?”忆君冒冒失失问出话,又觉得她不算失礼,她想知道他过去的事,想看清他暴戾失常背后的真像,全当是为自己找借口,掩饰她喜欢上一个杀人如麻的冷面人。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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