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库出纳盘点是我们内侍省掌管的,点多点少都是我们说了算,往年分给宫里各处节礼也没这样没章法的。杨公公被关了,内侍省人心惶惶,生怕清算到自己头上。上头也就一时脑热,撤了杨公公,想给天章阁点甜头。谁不知道陛下不读书,做做样子罢了,拿杨公公祭旗。我们按旨分给天章阁多少东西,陛下能知道?陛下会去清点?你又傻又天真点出这么多东西,是打算以后我们喝西北风?”一个老谋深算的宦官语气不小地训斥道。
“赵公公,虽然你说得有几分道理,但陛下口谕下来,我们就得依谕办事,往年克扣了天章阁不少东西,那是杨公公贪心不足欲求不满,内侍省分赃,他也是拿大头,不过给跟班一点好处,好不去揭发他。可见他也是怕暴露的,如今杨公公刚被陛下始乱终弃,你就视陛下如无物,还要重蹈杨公公覆辙,我觉得你有点不珍惜自己呀。”一个嫩嫩的语气不以为然顶撞道。
“米公公,不要以为你伺候过陛下几年,就整日嘚瑟得不行,杨公公不在了,你以为谁是内侍省老大?来几个人,替我教教他,怎么才叫珍惜自己。”
一阵纷乱脚步声,将一人围住。
“米公公,得罪了!”
“群殴是不道德的……嗷……”
一阵拳打脚踢。
“嘭”,姜冕一脚踢开了殿门,惊动里面正闹腾的众太监。其中一人朝门口一看,顿时惊惧:“姜太傅!”
拳脚声骤停,为首老谋深算的太监转变笑脸来迎:“不知太傅大驾光临,不巧老奴正教育不懂事的小孩,太傅不如移驾……”
“我只听见有人要抗旨不遵。”姜冕冷幽幽道。
老太监赔笑:“太傅说笑了,老奴哪里敢?内侍省有幅珍藏多年的字画,老奴一直想孝敬太傅,可惜被杨公公霸占已久,如今杨公公不管事了,正好献给太傅,还请太傅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怎么美?不如你直接美给朕听?”我从太傅身后走出。
老太监大惊失色,颤腿跪倒,余众太监跟着抖腿跪地:“陛下!”
“陛下?”被群殴的中心爬起一个年轻太监,带着两只熊猫眼和两道鼻血,热泪盈眶将我一望,“陛下英明,胸宽体胖……”
“这货谁?”我下意识收了收胸腹,皱眉问太傅。
太傅偏头,下意识往不该看的地方看了看,口中答道:“幼时陛下的玩伴,叫米饭的小太监。”
我抬起手中卷起的圣旨,揍了他当头一棒,上前几步到正殿内桌案前,拿起上面摊开的账本和物单,扫了一眼,果然是大打折扣的一张清单。众太监瞬间吓懵了,便有人当即举报:“陛下,这都是赵公公的主意,与我们无关呐!”
赵公公汗如雨下:“陛下,内库一时间凑不齐全部节礼……”
“那换个人凑吧。”我在桌案前一坐,朝挂着两道鼻血的小太监招手,“米饭,你来凑吧,凑齐了欠下天章阁历年供奉,你就是内侍省长官内侍监了。”
米饭惊呆了:“那是几品?”
太傅替答:“从二品。”
米饭抽过去了。
赵公公也抽过去了。
我咳嗽一声:“都挺尸了,谁替朕去天章阁宣读圣旨?”
米饭一个鲤鱼打挺,翻滚起身,扑地跪倒:“陛下,我、我有空……”
我犹豫:“你挂彩了去宣读圣旨,不是要吓到天章阁那些老弱病残么,他们本就神经脆弱。”
米饭抬袖擦掉两道鼻血,努力睁大眼睛:“我、我可以补个妆……”
我送出手中圣旨:“凑齐了东西,以从二品内侍监的身份,替朕去宣读太傅亲笔写下的圣旨,御赐天章阁供奉。”
米饭跪着两手接旨,郑重承诺:“臣谨遵陛下旨意!陛下英明,胸宽体胖……”
我一账本抽他猪头上:“要加强文化知识的学习!扫除文盲,从你做起!”
“好的,陛下!陛下英……”
“闭嘴!”
揣走米饭后,命人抬走还躺尸装死的赵公公,扔去牢里跟杨公公永结二人游,余众宦官们也都老实了,跟着米饭清点财物去了。
我唏嘘着翻账本,感慨政令不畅,难以令行禁止。内宫尚且如此,外朝就更不用说。正想跟太傅唠叨两句,却见他心神不属,找了几个太监问话。
“老实交代,内侍省珍藏多年的字画是哪里贪污来的?放在何处?”
“太、太傅,字画珠宝什么的,都是杨公公的私藏,在他的房里,可跟我们无关呀!”
“带我去看看。”
见太傅如此雅兴,我也想跟去看看。两名太监在前引路,一路直达内侍省后方休息区的私房。推门而入,奇香袅袅,闻来有几分媚几分腻,熏得我连打几个喷嚏。姜冕挥手命二人退去,站着深嗅了一口,也给狠狠呛了一下,咳嗽得红了脸:“这死太监,果然是欲求不满!”
“嗯?”我求解。
“这是燃的媚香。”太傅一边解说,一边挥着鼻端,走向房内深处,搜寻起来。
房内布置奢华,不少古董花瓶,我也跟着翻箱倒柜,继续求问:“媚香是做什么用的?”
姜冕在另一侧翻找,闻言继续解答:“欲求不满时助兴迷幻用的。”
我扒在多宝格上,望一只彩绘花瓶,彩绘花荫里一对衣着奇怪的男女摆着奇怪的姿势,重身交叠而坐,似乎是在修炼什么神功,神态却在眉目传情。其丰富的寓意果然不是我这种文盲看得懂的,我便指着花瓶转头问:“太傅,这是在表达什么?”
姜冕翻着一本书走过来,随意朝我所指看了一眼,顿时瞠目,却举书挡到我面前:“表达欢喜之意。”
我扒开他的书,扭过头去看:“欢喜之意?哪里欢喜了?”
姜冕伸手转过花瓶,将彩绘一面转走,口中支吾敷衍:“这是欢喜佛的姿势,当然就是欢喜了……”
话音未落,只听墙上轰的一声,分开了两半,露出一个豁口,似是暗门。姜冕诧异地看了看花瓶:“这死太监可真会巧设机关!”
姜冕朝机关门内扔出手上书,候了片刻,并未有什么暗器射出。
我当先迈入:“里面说不定有宝贝……”
姜冕一把将我扯回,推到身后,换他当先迈入:“难道还金屋藏娇……”
他进去后,我紧随其后。外间光线照入,略显昏暗,狭窄的暗道里悬着一张壁画。
“我总觉得这环境和布置似曾相识啊……”姜冕嘀咕着抬头。
“是啊……”我也觉得记忆里似有类似的情形。
两人一同凝望,壁画上依旧是一对形迹可疑的男女。
“太傅,这也是欢喜佛吗?”
“唔。”
“为什么姿势跟方才的不一样啊?”
“姿势本就有许多种……”
“哦,那欢喜佛的衣服呢?”
“……”
☆、第73章 陛下坐朝日常一一
“太傅?”侧头望着一旁神情异样的姜冕,闹不清向来诲人不倦的太傅为何不愿意就欢喜佛的问题进行深入探讨。
姜冕神色似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斗争,迟疑许久,万般纠结地对我解释:“陛下,这一男一女摆的是欢喜佛的形态,却并非真的密宗欢喜佛。不过,这对男女倒的确行的是欢喜之事,亲密无间自然是不穿衣物。可是陛下……你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不着衣的男女,不觉得……不妥吗?”
我惊讶道:“不觉得呀,有哪里不妥吗?”
他深吸口气,耐心解释:“男女有别,沐浴时,你尚知不能随便瞧……”
“可这又不一样。”我理直气壮反驳,手指画上,正压在两人光溜溜的身体上,“这画风很抽象啊,哪个是男哪个是女都看不明白,我都以为是两个男人呢,对了太傅,你是怎么看出一男一女的?”
“……你觉得那死太监会藏两个男人行乐图在密室?”太傅对我的逻辑深感悲哀。
“怎么就不可能?既然藏在密室,肯定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嘛!”
太傅忽然神色一动,举手揭下画卷,翻到后面,摩挲了一遍,未有发现,正疑惑时,我指着边角处一个奇怪的符号咦了一声。搬了画卷到密室外,姜冕就着明亮的光线仔细研究那个符号。
“太傅,我觉得这好像是个字。”
“准确的说,是半个字。”研究片刻后,太傅胸有成竹道。
莫非是——
“楚?!”
我俩异口同声。我问句,他肯定句。
“只有一半说明了什么?”太傅故意对我设问。
“说明这幅画还有另一半被别人收藏着。”我紧攒了眉头,进一步深想,“说明杨公公还有其他牵连,说不定就是同党!”
“杨公公身为大内总管,知道的事情不少,又能轻易接近陛下,可利用价格颇高,讨好杨公公的人自然是前仆后继。这幅画说不定便是投其所好,讨好之用。”
“就是姓楚的?朝中姓楚的谁最可疑?”
“陛下别忘了,楚姓亦是大族,世家四大姓之一。姓楚的海了去了,即便是东都楚氏想讨好杨公公获取一些宫中消息,也是情理之中。”姜冕慢慢卷起画轴,有收缴之意。
“太傅你替世家说话也太明显了吧?难道东都楚氏就不会心怀不轨?世家不是一直游离在皇都之外,对皇权不感兴趣的么?”我对他这态度强烈地表示不满。
姜冕看我一眼,举止洒脱地塞了画卷入袖:“我替他们说话做什么,西京与东都遥隔千里,姜楚两姓老死不相往来。这幅画只能做些推测,并未实据,你要我说什么?”
“这幅画好歹是个证据吧,应该收入内库,留待日后查证。”我伸手向他索要。
他岿然不动,好整以暇看着我:“陛下真觉得放在宫中安全?内侍省那么多太监,真的信得过?内库不会失窃?”
“宫里不安全,难道你那破房子就安全?”
“……至少没人会打一个破房子的主意。”
眼看太傅这是要耍赖到底,除了对其无耻表示唾弃以外,我也没其他办法。东都楚氏,不管有没有参与贿赂内侍这件事,我都给他们记了一笔。越是看起来与世无争的人,越是令人怀疑其动机。西京姜氏就是个典型案例。
“太傅喜欢这画,就留着回去慢慢看好了。”我转步出门。
“……陛下你好像误会了什么!”他急忙跟出。
离开内侍省,我估摸了一下方位,有些拿不定,站在十字路口徘徊。
“陛下是想去哪里?”看出我踯躅不前缘由的姜冕主动询问。
“户部。”面子什么的不要也罢,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身为路痴,我依旧面不改色。
姜冕拉了我往左拐,无比自如:“这边。”
六部衙署均在第一重宫墙内,距离内宫有不小一段距离。姜冕提议坐轿,被我拒绝。坐在轿子里,虽能省脚程,却让人辨不清南北,更不知宫中布局。然而步行自深宫往外围去,重重宫门,层层殿阁,布局恢弘。
累断腿终于抵达户部,衙署门口看守认出姜冕,引了我们进去,而后要去通报,被姜冕制止。
“户部历年档案存放何处?”我问一个前来相迎的户部书吏。
书吏一愣,闹不清我与太傅的主从关系,更闹不清我们的用意:“户部档案房,无尚书首肯,任何人不得擅入。”
“朕也不行?”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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