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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但是今日,沈妙非但没有自己推辞,还提出要将箱子锁在自己院子里的仓库,虽然沈信这一次也没打算将赏赐充公,可是沈妙对于沈家其他人态度的变化,都清清楚楚的落在众人眼中。
    即便他们再如何不通后宅之事,也都能瞧出来沈妙的不对劲。沈丘张了张嘴,罗雪雁握着沈妙的手,轻声道:“娇娇,出了什么事,你告诉娘,爹和娘都回来了,以后无人敢欺负你。”
    “没有人敢欺负我。”沈妙笑道:“我什么事都没有。”
    “那一日祠堂起火究竟是怎么回事?”沈信沉声问:“为何你又一人留在祠堂?”他们夫妻二人今日一早就进宫面圣,只留了人暗中查探,却来不及细细追究其中的蹊跷。
    “我犯了错,便被关进祠堂,谁知祠堂突然起了大火……”她为难道。
    身后的沈丘见状,欲言又止,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偏沈妙再三叮嘱不让他将此事告诉沈信夫妇。虽然很想告诉爹娘真相,可沈妙说的那句若是沈丘不守秘密,便再也不理沈丘的话还是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沈信果然问沈妙:“你犯了什么错?即便再大的错也不该将你一人关进祠堂?”
    “哦,”沈妙轻描淡写道:“我当着祖母和其他人的面顶撞二叔。”
    “什么?”罗雪雁柳眉倒竖,却不是斥责沈妙,而是道:“老二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大男人和小姑娘争执,要不要脸皮!”
    屋里伺候的谷雨和惊蛰都抽了抽嘴角,沈家大房最是护短果然不是胡言乱语,沈妙就算是打了沈贵,只怕沈信夫妇还会责怪沈贵让沈妙手酸。
    “妹妹,你为何顶撞二叔?”沈丘忍不住问。
    “大约是……我不愿意嫁人吧。”沈妙道。
    “嫁人?”罗雪雁和沈信齐齐惊呼出声,罗雪雁看着沈妙急切的问:“嫁什么人?我和你爹怎么不知道?”
    沈妙低下头:“中书侍郎卫家为其嫡子卫谦提亲,庚帖都交换了,不过我却不愿意嫁人,所以便当众顶撞。”
    “卫谦……”沈信沉吟了一下:“卫家是大户人家,卫家嫡子似乎也是青年俊杰,若是说起来,倒还和娇娇……”他竟是认真的再打量这桩婚事了,沈信为官这么多年,虽然不在定京城,却对官场同僚了解的七七八八。若是卫家是什么败家子儿,他自然一眼就能瞧出来,然而卫谦却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婿,沈信一时间想到了别的地方去。
    “想什么呢!”罗雪雁一声怒吼:“他就是天王老子,哪怕是皇帝,娇娇不愿意那也不行!”
    罗雪雁语出惊人,她是从西北武将世家生出的悍烈女子,同沈信的这段姻缘也是自己争来的。因此罗雪雁看不惯所有安排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道:“再说了,此事你我二人都不知道,谁知道他们安得是个什么心!”自从瞧见沈妙被困在火海中,任婉云一众人却安然自若的模样侯,罗雪雁对沈家其他人便充满了厌恶,从前的好感一扫而光。
    沈信也皱了皱眉,按理说,卫家这么一门好亲事,若是安排给了沈妙,说实话,倒也不算亏,毕竟定京城中还想挑出这么好的年轻俊杰,实在是凤毛麟角。可既然是这般好的亲事,为何沈家都瞒着他们夫妻呢?
    沈丘撇了撇嘴角,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有些埋怨沈妙为何不把沈家其他人打的换亲主意说出去。然而他只能保持沉默,不知道为什么,沈妙每次对他扫来的目光仿佛有种威慑力,沈丘自己都不愿意相信,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他,竟然也会惧怕自己的亲妹子。
    “不过娇娇,”沈信轻言细语道:“卫家长子不错,你如此抗拒,是不是因为已经有了心仪的男儿,你……”他欲言又止,沈家寄来的家书中,频频传来沈妙待定王痴心一片的消息。这世上,沈妙若喜欢哪个男子,他和罗雪雁都不会阻拦,可天家人却不同,如今正值皇子夺嫡的时候,沈家若是卷入其中,只怕最后会被一起拉入泥沼。
    可这些事情,沈妙这样的小姑娘是不会明白的。在回来的路上,沈信和罗雪雁也曾商量过无数次,要如何劝慰沈妙打消这个念头,可最后却皆是无奈。沈妙骨子里性情倔强,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况且和一个小姑娘说要她放弃心上人,换做是别人,只怕也不能接受。
    沈妙一看就知道沈信想说什么,她淡淡道:“我心中并无心上人,之所以不愿意嫁人,不过是因为曾听人说过卫家少爷已经有了心上人。即便他再好,心中已有月光,我又何必做棒打鸳鸯之人,平白无人一生?”
    她这一番话将沈信夫妇说的有些晕。沈妙何以说出这么老成的话,倒像是阅尽千帆的妇人了。二来,她说什么并无心上人?
    沈妙对于卫谦,还只是上辈子当了皇后才逐渐了解的。上辈子并没有卫家上来提亲这一说,卫谦也是娶了自家的表妹,作为定京城难得的青年才俊,卫谦对妻子极为宠爱,当时还传出了一段佳话。由此推来,卫谦和表妹肯定是青梅竹马,只怕卫家来提亲,那位卫家公子心中也是不愿意的。
    “娇娇,你不是喜欢……喜欢定王殿下么?”罗雪雁一咬牙,还是问了出来。
    “定王?”沈妙闻言,淡淡道:“定王殿下乃天潢贵胄,岂是我能高攀的上的?当初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冷静下来,方知自己的出格。眼下再也不敢提起此事。”
    罗雪雁又是一愣,沈信和沈丘毕竟是男人,不懂就罢了,她虽性情大大咧咧,却终究是个女子。女子最懂得女子心中的那份情,她以为沈妙只是嘴里这般说,可仔细打量了一番沈妙的神情,却发现说起定王时候,沈妙并未有一丝动容,仿佛提起的是个陌生人一般。
    不等罗雪雁开口,沈信自己先叫起来:“娇娇,爹可不同意你这话,咱们沈家就算配谁,你都高攀的起。这明齐的子弟,哪个敢嫌弃你,就算……”
    “咳。”罗雪雁轻咳一声,狠狠瞪了一眼沈信,沈信夸奖女儿不要紧,好容易沈妙打消了对定王的那点子绮思,沈信这不是在给自己添乱嘛。
    沈信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若无其事的看向别处。
    罗雪雁又打量了一番沈妙,见她神情平静,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娇娇如今年纪还小,倒不急于出嫁。这明齐的好男儿如此多,咱们娇娇生的又出色,还怕寻不到好夫婿?放心吧,咱们娇娇的夫郎,定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沈妙垂眸一笑,并未说什么。对于枕边人的幻想,早已在前生后宫中一次又一次的心灰意冷中被消磨干净。这辈子,她早已不打算嫁人了,只是此话却不能被沈信夫妇知道。
    寻常女儿家听到自己的亲事,总是会害羞几分的,况且在夫妻二人的眼中,沈妙并非是一个性情冷硬的人,可罗雪雁的一番话说完,也没见沈妙有什么反应,二人不由得有些沮丧。从前虽然沈妙不与他们亲近,但对沈妙的性子终究还算了解,这次回来可好,沈妙变得越发陌生了,一夜之间老成了不少,让沈信夫妇都不知道拿什么态度对待女儿。若是如从前一般劝着哄着,面对沈妙平静的目光,倒显得他们像个傻子。
    沈丘瞧见自家爹娘的窘状,“噗嗤”一声笑出来。沈信夫妇在战场人令人闻风丧胆,可面对妹妹的时候却是手足无措。可是……沈丘的目光也渐渐沉了下来,人的性情不会一夜之间发生如此大的改变,让一个有些骄纵的小姑娘变成了如今冷静沉稳的模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爹,”沈妙突然开口道:“过几日,宫中会举行回朝宴吧。”
    回朝宴,是给沈家军此次大败敌军,皇帝为了论功行赏举行的夜宴。文武百官都要携眷参加,也算是皇家比较亲近臣子的宴会。在回朝宴上,皇帝会按功勋赏赐功臣。
    前一世,几日后的回朝宴,皇帝本想提拔沈丘的官位,却因为沈妙的事,沈信拼了满身功勋,让皇帝答应了赐婚,得了沈妙一个定王妃的名头。
    女子向男子求亲,本就是一件出格的事情。沈信在战场上称霸一生,临到头了,却为了女儿不惜以功勋相求,几乎落得个满朝文武耻笑的下场。而那时的沈妙,只为了成为定王妃而欣喜,却没有看到沈信的苦笑。
    从她嫁入定王府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沈家被绑上了定王这条船,傅修仪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榨干沈家军的最后一分价值。
    “是啊,”沈信笑着问:“娇娇是不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爹可以帮你同陛下讨要。”
    这等的宠爱,几乎是掌上明珠了。沈妙嘴里有些干涩,前生她怎么就没发现自己父亲对自己的心意呢。沈家的覆亡固然是仇敌一手推动,可何曾不是因为她的固执和盲目。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沈妙微微一笑:“不过,如果陛下想要赏赐爹的话……”她顿了一顿,再抬起头来时,目光已是清明,她道:“爹便向陛下讨要,半年内留在京城,陪陪我吧。如何?”
    此话一出,罗雪雁,沈信和沈丘皆是一怔。
    沈妙从来不会挽留他们夫妇,因为小时候就不在身旁,感情不亲厚,自然谈不上舍不得。每年年关一过,沈信夫妇便要离开京城固守西北,就算没有敌军,也要守着疆土防止外敌入侵。其实这并没有必要,可皇帝每年都仍是钦点,加之老将军在世的时候也有这个习惯,所以也从未反驳过。
    可方才沈妙的意思分明就是挽留。她在挽留沈信夫妇,让他们晚半年出发,这其实有些出格,不过听在沈信夫妇耳中却是欣喜若狂,至少这代表着沈妙待他们不是全无感情。
    “自然没问题!”欣喜于女儿态度的转变,沈信甚至没想清楚其中的问题便一口答应。罗雪雁也有些激动,一边的沈丘撇了撇嘴,他不想留在定京城,对于他来说,定京城实在是没什么有趣的东西,那些个贵家子弟都没劲儿,还不如放他在西北大漠打仗来的痛快。不过看着沈妙的脸,他的心又软了下来,至少自己在身边,这定京城无人敢欺负沈妙也是好的。
    又说了些话,沈信夫妇并沈丘才离开。待他们走后,沈妙掩上桌上的书卷,走到窗边。
    “姑娘……”谷雨小声道:“已经同春桃打过招呼了,大小姐肚里好好的,听说二夫人和二老爷在为大小姐的亲事争吵。”
    沈妙冷冷一笑,任婉云姐妹易嫁的好筹谋已经随着沈信的回府付诸东流,若要让沈清嫁给黄德兴,任婉云自然是不肯的。可庚帖已经换了,两家都已经说好了,这个时候想反悔,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当然了,任婉云的主意落空,也不会让她好过,毒蛇想要反扑,可是几日后的回朝夜宴,刚好,她也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抓住任婉云的七寸,打豫亲王一个措手不及。
    门外,罗雪雁和沈信沉了脸色,罗雪雁怒道:“老太太和你那几个弟弟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就要安排娇娇的亲事,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闻这么个道理。”
    “夫人不必生气。”沈信道:“我立刻去找老太太问个清楚,一旦有此事,立刻与卫家说清楚。这样隐瞒,只怕有蹊跷。”
    “我猜娇娇这一年吃了不少苦。”罗雪雁没好气的道:“等会儿我把娇娇几个丫头叫过来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桂嬷嬷也不见了。”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对这些事都会有一定的敏感,她道:“我看娇娇说的也没错,留在定京半年,这些个牛鬼蛇神不收拾清楚,女儿怕是命都没了!”说着,又瞪了沈信一眼。
    沈信摸了摸鼻子,自然知道罗雪雁是对自己两个兄弟不满。别说是罗雪雁,他自己也是一肚子气。便吩咐身边两个护卫道:“这几日好好守着小姐,若有什么不对,立刻告诉我。小姐有什么闪失,你们军法伺候!”说罢又看向沈丘,眉头一皱:“臭小子,你发什么呆?”
    沈丘被沈信这么一吼才回过神来,他含糊道:“哦,方才想事情走神了。”他一直在想沈妙的事情。今日派去卧龙寺的人已经回过消息,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那一日的事情并未有任何人发现。沈丘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是因为知情人都被打发了,做到这种了无痕迹,似乎并非沈家的手笔,对沈妙隐瞒的真相,也让沈丘更加狐疑。
    自己这个妹妹,在不知不觉中,越发的让人看不透了。
    “都什么时候了。”沈信把在夫人那里的气直接洒到倒霉儿子身上:“你去查查府里的事,明日我来问你。”
    “啊。”沈丘苦着脸应下,他是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不假,可是妹妹不让他说啊。
    ……
    彩云苑内,此刻一片狼藉。
    沈贵方离开,临走之时和任婉云大吵了一架,自从沈信在沈老夫人寿辰宴回来当日,沈贵就因为此事和任婉云起了冲突。事实上,将沈妙禁足沈贵也是知道的,不过于他来说,一旦出事自然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任婉云身上。
    他和沈万之所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凭着沈信留下的人脉。虽然如今他们在朝中也有了一定地位,可若是沈信有心要他们不好,沈贵和沈万仕途必然会一塌糊涂。这是一个以武为尊的世道,虽然文官们嘲笑武将粗野不堪,可是谁拥有了兵权,谁就在明齐势力中更加重要。文官和武将,皇帝要保下的,自然是武将。
    从前他们兄弟二人在沈信面前滴水不漏,沈信也乐意照拂他们,谁知道这一次却被沈信亲眼瞧见沈妙身陷火海,沈信私心里视沈妙如性命,恼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沈贵也感到心慌。是以自从沈信回来后沈贵就极为烦躁,而任婉云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出要悔婚,几乎是火上浇油,连日来对任婉云的不满全部爆发了出来。
    今日也是一样,气冲冲的与任婉云大吵一架,撂下一句沈清必须嫁到黄家,沈贵拂袖而去,只剩下气的几乎昏厥的任婉云。
    “畜生!畜生!”任婉云抚着心口,嘴唇都在发抖。
    沈贵不顾亲生女儿的幸福,一门心思想要攀上黄家为自己的仕途添砖添瓦,让任婉云气的人仰马翻。如今沈信回来了,罗雪雁又不是个好相与的,若非此事极为机密,被沈信夫妇知道了她打的是姐妹易嫁的主意,只怕连杀了她的心都有。即便沈信夫妇这次发现不了,可当日祠堂失火一事,也会给大房心中留下隔阂,日后想对沈妙下手可就难了。
    任婉云对沈妙恨不得千刀万剐,当初是沈妙算计了沈清,如果不是沈妙,沈清又何至于落到不得不嫁给一个断袖的下场。如今沈妙有沈信护着,再想在亲事上动手脚只怕不容易。
    “夫人消消气,”香兰一边给任婉云顺气一边道:“莫要被气坏了身子,隔几日便是回朝宴,若是被气坏了,便不能出门了。”
    任婉云目光一动,面上显出一抹狰狞的笑容:“你说得对,我不能被气坏了身子,回朝宴……回朝宴,我要那个小贱人生不如死!”她转头看向彩菊:“给豫亲王府送去的信到了没有?”
    “已经送到了。”彩菊小心道。
    “我的清儿既然落不了好,那个小贱人也别想逃!”任婉云面上显出一抹冷笑:“我奈何不了她,有沈信保着她,可有本事,他们就和豫亲王府对上,”她的模样仿佛一条恶毒的蛇,阴森的吐着蛇信子:“总有人收拾的了她!”
    ……
    豫亲王府。
    富丽堂皇的正厅,此刻正有貌美的波斯舞姬穿着薄薄的衣衫起舞,雪白的赤足踏在柔软的地毯之上,细细的脚踝处系着彩色的铃铛,随着他们的起舞发出悦耳的叮咚声。水蛇一样的腰肢灵动的舞蹈着。
    高座上的中年男子面目丑陋而狰狞,左腿处空空的,正是豫亲王。此刻他的身下正跪着一名娇小的少女,少女大约十一二岁,尚且年幼的很,生的眉目清秀,只是眼中充满了恐惧,此刻不着寸缕,正为豫亲王轻轻捶着腿。
    这年幼少女雪白的身子上遍布着紫色和青色的淤痕,细细一看,还有红色的鞭痕,显然,她经历了非常人般的痛苦折磨。
    豫亲王看着手中的信函,突然一笑,猛地一拍座位上的狮子头。他这么一动作,那少女吓得惊叫一声,身子跌倒在地,全身上下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沈信……”豫亲王嘴里慢慢咀嚼着几个字:“沈妙……竟敢愚弄本王。”
    那一夜的事情过后,因着他找到了别的趣事,便将此事抛之脑后,对于豫亲王来说,这些少女不过是逗趣的玩意儿,和那些养着的猫儿狗儿一样,至于之后会怎么样,他一点也不在乎。加之有沈贵瞒着,竟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知道这封信过来,才让他终于回忆起那一日似乎有些不对。那沈妙如此好手段,反将了任婉云的同时,还玩弄了他。
    豫亲王在明齐,就算是皇家子弟,除了皇帝外,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沈妙一个小小女子,竟敢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若是从前只是对沈妙生出些想要玩弄的兴趣,这一次,豫亲王却是真正的动了怒,也起了杀心。
    只是如今沈信还在定京城护着,要怎么出手?或者是,连沈信一并解决了?
    豫亲王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第七十六章 回朝宴
    三日后,皇家举行的回朝夜宴,文武百官携眷参加。虽说是君臣同乐,众人却也心知肚明,此次回朝宴,不过是皇帝对沈信的庆功宴。
    沈家手握重权,又有沈信和沈丘这样的猛将,用的好了,就是守护明齐的一把好刀。用的不好,便也能随时威胁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对于沈家,明齐皇室既依赖又防备,不过在眼前,外地尚未肃清的时候,沈家至少还是安全的。
    只要沈家不胡乱趟夺嫡这趟浑水,十年之内,皇室也不会对沈家出手。这是朝中但凡有脑子的人都能瞧出来的事。不过之前沈妙痴恋定王,让人以为若是沈信将女儿嫁给傅修仪,沈家在朝中的地位便会变得微妙起来。不过后来似乎沈妙对傅修仪的兴趣渐渐淡了下来,沈家不必卷入夺嫡的风暴,自然会平安无事,未来十年内,定京城中威武大将军的名号,还是能震慑不少人的。
    一大早,罗雪雁就过来瞧沈妙。这几日,罗雪雁和沈信都在查探过去一年沈府发生的事,不过那些事情自来被掩饰的很好,认真算起来又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是以什么都查不出来,不过尽管如此,沈信夫妇还是感觉到了古怪,这些日子,对待沈老夫人和其余两房的态度疏离了很多。
    沈清失去清白的事沈妙没有告诉沈信夫妇,任婉云和陈若秋就更不可能主动说出去了。是以桂嬷嬷的死也是随意寻了个由头,说她手脚不干净被逐出沈府。任婉云本来以为沈妙会说出真相,谁知道沈妙也顺着她的借口说。任婉云认定沈妙不向沈信夫妇告状一定是有什么顾虑的地方,自个儿倒更加有恃无恐了。
    “姑娘匣子里的簪子太少了。”白露给沈妙梳了个长乐髻,如今沈妙瘦削了,也渐渐有了少女风致,在如同从前一样做些稚嫩的打扮便有些不伦不类。何况今日是进宫,大抵还是要打扮的尊贵得体一些。不过从前沈妙的首饰都是任婉云操办,大多都是金银首饰,而那些首饰在沈妙从三福班买下艳梅水碧,以及扶持莫擎打点陈大夫的过程中,早已被当成银票花光了。如今那首饰匣子中,空空如也。
    “昨儿个老爷不是抬了陛下的赏赐回来?”霜降灵机一动:“要不让姑娘从那些里挑一挑,宫中的赏赐,定有不少好东西。”
    “罢了。”沈妙一口回绝,宫中的那些东西,哪个不是沾了血的,如今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想将那些东西戴在身上,仿佛沾染上了,就让她想起那些惨烈的岁月来。她想了想,打开首饰匣子中的一个夹层,从里面挑出一个簪子来。
    “咦,这簪子好生漂亮!”白露惊喜道:“姑娘何时有了这么个簪子,是夫人送的么?”
    沈妙捡起那根簪子凑到面前仔细打量,这还是校验当日在梅林中,谢景行用这朵玉海棠换了她头上佩戴折下的真海棠。若非今日白露说起无首饰,她也几乎要将这东西抛之脑后了。
    簪子通体都是玉做的,由浅到深,到了花朵的部分,整块玉石都是晶莹的紫红色,雕刻的工匠也是巧夺天工,海棠花瓣舒卷盛放,竟有大片繁华迤逦之感。摸上去冰凉温润,显然是上等玉料。这么一朵海棠簪子,只怕价值也在千金之上,前生沈妙在宫中也见过了不少好东西,自然能看出这簪子的不凡。也因此对谢景行更加意外,出手如此大方,便是临安侯府再富贵,也经不起这般挥霍。
    见沈妙出神,白露怕耽误时间,提醒道:“姑娘,这簪子好看,奴婢替你簪上。”
    沈妙这才回神,依着白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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