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窟法王冷然说道:“这玩意儿。不过是麻烦之源,你又不是专修欢喜禅的,何必介怀?再说了,是你跟我说一切都可以承受的,为何还会如妇人一般喋喋不休?”
妇人?
妇人可没有那玩意儿……
我没有就此事与对方作太多的争论,毕竟剥皮碎蛋的事情都已经经历过了。再多的埋怨,也无济于事,并不能断肢重生,于是平静地说道:“我想你过来,因为还有什么缘由,直接说吧。”
宝窟法王并没有对我这么一个重度伤残人士过多计较,点头说道:“我已经将这里的地形摸得差不多,走,我带你过去。”
我摇头说道:“不,我有她们,可以自己离开。”
宝窟法王眉头一皱,冲着我说道:“你一定要冒险么?”
我咧嘴笑道:“不是冒险,而是另有所求——我之所以愿意以身饲虎,并非天生下贱,而是为了那些战友。所以佛爷,志程在此,有一个请求,那就是我去血池处制造混乱,而你,则帮我将我的那些战友给救出来,离开这里。”
宝窟法王对我的回答有些意外,停顿了好一会儿,方才幽幽说道:“你确定她们能够带你过去么?”
我苦笑道:“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了,若是要去下地狱,我一人就足够了。”
宝窟法王听到了我话语里的忐忑,然而犹豫了一下,还是郑重其事地点头说道:“铁肩担道义!若是如此,我倒是可以尽力帮你将他们给救出去,不过前提在于你得尽可能地将两个半人,吸引在血池之中。”
我眉头一扬,问都有谁。
宝窟法王竖起三根手指来,先曲下一根,平静说道:“阿摩王得道已久,在这天地之中,并无敌手,他若是脱得开身,谁都跑不掉。”
第二根手指:“汨罗红顶得血池开光,开启了天赋异能,手段厉害,幻术万千,他若在,我没办法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第三根手指,曲了一半:“那暴龙是阿摩王从茶荏巴错尽头带回来的凶物,野蛮冲撞,一旦出现,连我也没办法制约;不过阿摩王未必放心它一人乱闯,算是半个。”
说完这些,他认真地看着我,平静地说道:“你能将他们,给拖住么?”
这话儿问得着实可笑。
即便是我毫发无损之时,我也不可能是这三个家伙的对手,更何况此刻的我,连呼吸都是那么的困难。
后背皮肤被剥去大半的我,遭受过无数刑罚,仅仅只剩半口气。
倘若不是宝窟法王的法印帮我撑着,只怕早就重伤的我,此刻已经惨死在了刚才的那个石室之中。
宝窟法王却显得十分认真,而我则凝重地点头说道:“好!”
一切都是那般的可笑,倘若有外人在,只怕都已经笑掉了大牙,但可惜这里除了我与宝窟法王,就只有两个意识被控制的人偶。
两人相约过后,八宝囊交予我手,我们分道扬镳。
我被都达绛玛给背了起来,另外一个白衣度母,则在我身后紧紧跟随着。
我强忍着剧痛,用尽平生的气力,紧紧地抱着都达绛玛的脖子。
仅仅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就足以耗尽了我大部分的精力。
三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这个地方,牢房的尽头有守卫,瞧见身为重犯的我被背了出去,下意识地过来拦,结果被都达绛玛冰冷而毫无人性的目光瞪了一眼,慌忙让开了去。
看起来,就算是摩门教内的人,也同样惧怕这些白衣度母。
一物降一物。
我被背着,在黑暗的洞子里行走,一路上不断碰到那些摩门教徒,有的人行色匆匆,并未注意,有的人则认出了我来,冲着我吐口水,显然也是恨意浓烈。
我没有反抗,垂着头,唯一在做的事情,就是不让自己掉落下来。
这个简单无比的动作,对于此时此刻的我来说,简直难如登天。
坚持。
天巴错处处都是废墟,过了这么多天,夹杂其间的尸体被清理干净,不过残砖断垣却一时半会处理不了。
破坏总比建设来得容易。
我刚才所处的这个地方,同样是在地穴之中,不过出来的时候,却需要经过已成废墟的天巴错,接着来到了那处巨坑之前,却是被摩呼罗迦撞开来的那大坑,这儿的豁口被保留,有绳结从口子处垂落,朝着下方坠去。
我一直担心会遇到阿摩王或者汨罗红顶,然而这两个家伙在折磨完我之后,不知道去了哪儿,并没有露面。
他们两人不在,其余人即便是瞧见了我,都以为是上面的吩咐,也不敢过来详细问询。
我感觉这儿的所有人,都有些畏惧这些白衣度母。
或许这些毫无人性的杀戮工具,曾经犯过许多让人恐惧的罪行,以至于他们都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
反正这些白衣女人最是忠心耿耿,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来到天坑之上,下方是黑黝黝、看不到底的深坑,旁边还有好几处触目惊心的爪痕。
都达绛玛将我给背着,一手反抓着我,一手则抓住了那垂落的绳子,往下滑落,而另外一个白衣度母,则负责在上面放绳。
这绳子应该是抱脸鬼蜘蛛的产物,十分坚韧,都达绛玛抓在手上,朝着黑暗之中,陡然一跃。
宛如飞翔。
从地面到坑底,有许多条路走,不过这里,却是时间最短的一处。
两人倏然滑落,都达绛玛对于这种交通方式显得驾轻就熟,身子轻飘飘的,而即便是我这么一个壮汉在身,也是轻若无物,很快我们就滑落到了一半的距离。
这速度已经是十分惊人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汨罗红顶也终于闻讯而来了,陡然出现在了天坑的上方,冲着我们的这个方向,怒声吼道:“都达绛玛,你在做什么?”
我身下的这个白衣度母,根本就没有管他的喊话,继续快速滑落。
而这个时候汨罗红顶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冲着天坑底下的摩门教徒大声喊道:“都达绛玛背叛了神,所有人听令,将她拿下!”
就在他喊话的时候,一股阴风从他身后袭来。
留守在上面的那个白衣度母,朝着他悍然出手,一根锋利无比的尖刺悄无声息地递出,想要刺在汨罗红顶的心脏之处。
这是我的意志体现,也是我最后的手段。
一旦拉开了距离,我已经没有办法影响到那个白衣度母,只能在最后,给她下了死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杀了这大老鼠!
都达绛玛带着我飞速滑落,在离地还有二十多米的时候,拽着我们的绳索被斩断,两人像断线的风筝,朝着地面上陡然砸落而去。
眼看着即将摔成肉饼,那白衣女子身子陡然一轻,袖子里却是飞出了几根肉眼难见的细丝。
这细丝救了我们的命,紧紧钉住了岩壁。
两人落到了坑底处,而在同一时间,围上了一群人来,其中不乏厉害的红袍萨满。
都达绛玛将我给紧了紧,接着脚步一疾,人从无数的刀光剑影之中快步冲过,将这些攻击都给落到了空出去。
这样的手段,简直让人诧异无比。
难怪汨罗红顶和阿摩王对这些白衣度母如此重视,倘若这些古怪的生物一旦达成数量上的优势,那可真的就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一路飞驰,两人最终停留在了修葺一新的高台血池边缘。
都达绛玛被与她一般模样的白衣度母给拦住了。
两人一番拼斗,而我则被趁机丢入了那沸腾的血池之中,眼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猩红池水,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迎接此生最大的挑战。
然而就在此时,血池之中却突然伸出了一对手,将我给顶住。
一线之差!
第六十九章 弟兄殊途同归
血池之中陡然伸出一对手来,将我给扶住,不让我进入其间。
此时此刻的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摆脱那双手的控制。只是仰首朝天,看着远处的都达绛玛与突然冒出来的白衣度母两人相斗。
身为同类,打斗却是格外激烈,刀刀见红。
如此歇斯底里,体现出了双方幕后主人的焦躁,以及她们本身的暴戾性子。
越过两人变幻不定的身影,我瞧见汨罗红顶已经落到了坑底,正反手拽着另外一个白衣度母的长发,像拖死狗一般,气势汹汹地赶将过来。
对于背叛,任何人都是深恶痛绝的。
特别是像白衣度母这般的生物。
我一直没有见到阿摩王。不过此刻的我心中已然绝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刻的我,根本没有任何反抗手段,无论是被上面任何人给抓到,又或者是身下的这一对手,都无法改变什么。
我的背部皮肤被剥去大半,那对手直接按在了我黏糊糊的皮肉之中。
痛!
那种贯彻心扉的疼痛充斥在了我的脑海之中,甚至连耳朵都变得一片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我突然感觉到不对劲,那对手似乎对我并无敌意,只是奋力将我往血池之上推开而已。
他是不想让我堕入血池。
我极力将那疼痛给忍住。甩了甩头,试图听到下面的人到底在喊些什么。
我听到了断断续续地一句话:“……老陈,你快走,不要……”
话语含糊不定,仿佛受到了比我更加强烈的痛楚,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问题在于说话的这个人,听着怎么感觉像是失踪依旧的黄养神。
对,就是他!
我心中一阵狂喜,拼尽所有的力气。对他喊道:“养神。你放我下来——我没事的!”
血池之中的那一双手似乎犹豫了一下,对我问道:“你确定?”
我看着都达绛玛被与她交手的那个白衣度母,联合汨罗红顶一起,将其拍飞下了高台,慌忙喊道:“快点。不要犹豫,不然我们都得死!”
我身下的那一位,正是黄养神,他恐怕也是用尽了全力在托着我,不过瞧见现在的状况,知道就算是将我给推上岸边,也救不得我的性命,不由得一声长叹道:“唉,想不到,你我两人,居然会死在一起,时也,命也?”
长叹过后,扶住我身体的双手,终于放开了来,而我则咕嘟一声,直接落进了翻滚不休的血池之中。
这血池在我之前与黄文兴交手的时候,还是风平浪静,宛如一面镜子,此刻却像煮沸的水面,一入其中,我立刻感受到了一种激烈的高温,将我整个人都给烤炙。
烫!
全身都是烙印,背部人皮被活活剥离,再落入这般滚烫的血池之中,那种酸爽,不足外人道也。
而这时汨罗红顶也匆匆来到了血池跟前,望着栽落其中的我,恨意凛然地骂道:“你这个狗贼,时辰未到,却是这么的想死?告诉我,你是怎么控制都达绛玛和美黛巴玛的?”
他匆匆赶到这儿,最想知道的,恐怕就是这两个白衣度母反叛的原因吧?
这是他们的统治之本,不容有任何闪失。
第4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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