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儿,小观音正在和她的师兄弥勒、阮将军一起与那恐怖的食人神树在交手,他们之所以出现在这儿,弥勒和阮将军且不算,小观音却是为了救我而来的。
不行,我不能做这种连自己都瞧不起的胆小鬼,就算是死,也不能将她给抛弃了。
我没有往回走,而是朝着前方冲了过去。
努尔瞧见我毅然决然的表情,苦笑着咧了一下嘴唇,也没有多说,跟了上来。
万千枝条垂落下来,我们根本就看不清楚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埋着头往前冲,却被这些藤蔓给追得十分狼狈,而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突然冲过来一个倩影,瞧见了奋力前冲的我和努尔,又气又好笑,拉着我的手就往会跑:“兵哥哥,你们干嘛往前走啊,快点跑啊……”
这人正是小观音,瞧见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我便晓得事情也许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于是问她道:“情况怎么样,你没事吧?”
小观音一边带着我们往外面跑,一边指着后面说道:“放心,有我师兄在,什么都没有问题。”
这话儿说得信心满满,让我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师兄,有着十二分的信任,当下也就不再前进,而是跟着小观音往回跑,而没有等我们跑开多久,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巨响,我忍不住地回头过去,没瞧见后面竟然化作了一片火海,而小观音的师兄弥勒跟着那个阮将军,也正在朝着这边奋力飞奔而来呢。
天啊,弥勒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够将这么一棵传奇大树给直接烧毁了?
因为藤蔓枝条遮蔽的缘故,所以我们根本无从知晓什么,小观音拉着我的手往前跑,她的小手儿柔软得像新春刚发的嫩芽,我当时也顾不得许多使劲儿跑,一门心思想要逃出这儿去。
火光滔天,而整个岩洞都在抖动,那食人神树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深植在地下不知道多少年你的树根也从坚硬的地下拔了出来,我们身边的岩石不断抖动,不时就有一道树根飞起,从我们的脸庞划过。
当我们一路跑到了出外水道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努尔不见了踪影,扭头过去找,视线几乎被一大片的火光给淹没,心中惶然,而就在此刻,那个大胖子一身鲜血地冲到我跟前来,一把将我的脖子给掐住,然后纵身一跳,带着我沉入了水里。
那胖子抓我的姿势就像拿小鸡一般,弄得我心中一阵气愤,然而在水中的我使劲儿挣扎,却根本逃不脱此人的束缚,最终还是给他从水中一路拖拽着,来到了外面的山谷中。
此刻已是白天,大太阳,我被一路拖着上了河岸,那胖子也累得够呛,直接躺倒在了我的旁边,虽然还是伸着手将我控制住,但是躺倒的他就像一坨肉山,呼噜呼噜,气喘吁吁。
我故意表现得虚弱无力的样子,也不再反抗了,阮将军方才松开了手,瞧见弥勒和小观音也从水下浮出,再接着又过了一会儿,白虎小熊驮着那肥嘟嘟的小松鼠从水中冒出。弥勒不理会我和阮将军的争斗,而是冲着那个小松鼠喊道:“龙象,东西拿到了没有?”
那小畜生跳上了岸,使劲儿地抖动着身上的皮毛,那一身金光色的毛在阳光之下,有些刺眼。
它不理会弥勒的提问,而旁边的小观音则趴在草地上抗议:“它叫小胖,不叫龙象!”
弥勒不理会自己这没脑子的小师妹,而是一把揪起了那小松鼠颈后肥肉,使劲儿地抖,焦急地催促道:“小东西,快点告诉我,再虚张声势,我直接将你给炖了,信不信?”
这威胁有些吓人,那小东西显然是信了,跳上弥勒的手臂,一对小爪子捧着胸口,一阵干呕,结果吐出了一个鸽子蛋一般大小的虫卵来。
这虫卵看着十分柔弱,跟以前我们养的蚕蛋一般,不过呈现出来的是金黄色,而且上面竟然还有许多细密到极点的符文,这种符文跟现在我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我虽然读不懂,但是隐隐之间,感觉好像有一种佛家的禅意。
那种符文,就算是隔着十几米,都能够感受到它传递而来的威压,让所有人都心头沉重。
瞧见这东西,一向表现得十分淡然的弥勒脸上也有着抑制不住的狂喜,手掌一翻,将其收了起来,不经意地瞥了旁边的我和阮将军一样,然后关心地问道:“阮将军,你还好吧?”
蠢肥如猪的阮将军倒也是个识趣的妙人,当下也没有问那虫卵的事情,而是勉强站起来说道:“那老东西当真难对付,我挨了那一下,这小身板可有些虚。”
弥勒微微笑,像一个无害的阳光青年,满怀感激地对小观音说道:“刚才要不是阮将军挡住了那老妖婆的青木乙罡之法,说不定这把火就根本点不燃,而我们所有人,都得葬身火海了……”
他说道这里,我心中黯然,有心再潜回去查探一下努尔的生死,然而却也知道此刻的我,身不由己。
果然,两人聊了几句,注意力终于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来,阮将军一脸狞笑地看着地上的我,冷声说道:“姓罗的那个老家伙当时从黑魔砂眼皮底下,将小白龙偷走了之后,据说是交到了你的手上————小子,别跟我们打哑谜了,把东西交出来吧?”
这话儿一说出口,弥勒和小观音都看向了我,面对着众人的虎视眈眈,我苦笑,摊开双手说道:“我要是说那东西没有了,你们信么?”
阮将军的那一张肥脸上面肌肉扭曲,恶狠狠地说道:“在把你抽筋扒皮之前,我是不信的。”
弥勒也耸了耸肩,微微笑道:“我也不信。”
不管他们再不信,不过他们千辛万苦,越境而入所要追寻的东西,确实是已经死掉了,而且为了治疗阮将军和黑魔砂给努尔留下的伤害,我已经将尸体都拿出来分食了,全部都吞入腹中,一泡屎给拉没了,哪里还能交得出来?
见我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阮将军终于忍耐不住了,手往腰后一抹,弄出了一把尖锐的刀子来。
他的绝学是冷若冰霜的铁手,然而用来吓人,还是这么一把雪亮的刀子管用,当他抵到我脖子上面,然后翻动我怀里的东西之时,我闭上了双眼,心中哀叹:“唉,我终究还是躲不过啊……”
一阵翻弄,阮将军将我一堆零碎弄出,扔在地上,并没有瞧见小白龙的影子,愤然喊道:“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就把你杀了,拷问你的神魂看看!”
他手上正准备用力,这时小观音给我求起情来,让他刀下留人,千万别杀了我。
小观音到底心思纯良,也没有什么国界之分,阮将军虽然不怎么在乎这一点儿不管事的小妮子,却还是有些看重弥勒的感受,扬眉看了那光头青年一样,结果对方笑眯眯地抬手,一副请你自便的模样。
阮将军心中稍定了,感觉这小子倒也识趣,没有再理会小观音的请求,而是紧紧握住刀子,朝着我的脖子这儿猛地捅来。
然而这刀子还在半途,阮将军一对死鱼眼中,却突然冒出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第六十二章 最好他乡遇故知
就在刀尖即将扎到我的脖子上面时,一只手握住了阮将军胖得惊人的手腕。
胖子的这只手比寻常人的两个还要肥一圈,力量惊人,这个我很早就已经有过领略,然而那只手却稳稳地拿住了他,定在那里,让阮将军没有办法再进一步,那怕仅仅只是一寸而已。
接着我瞧见阮将军的胸口处多出了一把刀来,是刀尖,从后背直入前胸,尖端处还有血往外面流,哗啦啦……
阮将军难以置信地扭过头来,瞧向了那个握住他手的男人,正是旁边那个岁月静好,人畜无害的光头青年弥勒,此刻的他也是一脸的无辜,仿佛捅刀子的,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另外还有人么?
连小观音都在旁边一脸的惊讶,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的师兄会下此辣手。
“为什么?”
喘了两口粗气,阮将军顾不得口中不断溢出来的鲜血,双手紧紧抓着弥勒的手臂问道,而弥勒则看向了我,平静地说道:“为什么啊?你相信么,我跟这孩子是老乡,我是黔州晋平青山界的,他是麻栗山那块儿,我们两个的家乡,相隔不过百里——亲不亲,家乡人嘛。”
噗通!
阮将军这么厉害的汉子,在弥勒的偷袭之下,却根本没有一点儿反抗之力,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临死之前,不服气地说道:“弥勒,你杀了我,我山谷外面你的那些手下,是不会放过你的。”
面对着阮将军临死之前的威胁,弥勒毫不在意地说道:“你死了,理由还不是由着我编么?赶紧走吧,你前面那几个手下说不定还在等着你呢,莫耽误了时辰。”
轻描淡写,浑不在意,这是弥勒表现出来的状态,这让阮将军感觉到无比的冤屈,愤恨一起,涌上心头,立刻一口血没咽满,直接栽倒在地。
这样一个猛人,位居安南北方协调部队的将军,能够以一人之力,将我们当时全队精英给横扫,要不是旱烟罗锅拦着,说不定我们的性命早就没了,然而此刻的他,就像一头死狗一般倒在地上,而凶手脸上却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场面让人感叹。
逝者已矣,生者还要过着自己的生活,弥勒拍了拍手,与我正式一握:“我叫弥勒,祖籍黔州省晋平,很高兴见到你。”
我慌忙与他握手,将自己的来历跟他说起,弥勒微微一笑,说这些我其实早就听阮胖子他们说过了,之所以会帮你,也是看在这份上的。我很小就出了国,一直在师父门下学艺,不过那个时候的记忆已经有了,所以对家乡人感到十分亲切,你能讲老家话么?我听着就喜欢。
他这般和善,我倒也不担心再有什么危险,赶忙用麻栗山的方言跟他随便聊了几句,感觉这光头青年不但人长得帅,而且言谈举止之间,让人十分舒服,如沐春风。
小观音也加入了我们的谈话,她对自家师兄小时候的事情十分感兴趣,不过没聊多久,我担忧起了还留在洞里的努尔,不晓得他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于是跟弥勒提出来,说再潜回去一下,不说救人,至少也要知道一个死活,对不对?
弥勒耸了耸肩膀,指着河面说道:“不用了,他没事的,你叫他出来吧。”
我不明白弥勒的意思,然而弥勒话音刚落,只见那河水起了涟漪,接着浮现出了一个人头来,我眯眼看去,却正是努尔。
瞧见努尔拖着赶神杀威棍从水中爬到岸上,我便晓得他之所以失踪不见,倒也不是因为那一场足以将食人神树吞噬的大火,而是留了一个心眼,就知道阮将军会秋后算账,所以才会隐匿起来。
我也想起来了,当时努尔似乎拉了我一下,不过我心思却沉浸在小观音那柔软的小手上面,都差不多忘记了自己的立场。
唉,当时还是太年轻。
努尔出来之后,弥勒的注意力放在了他的那根棍子上面来,我也瞧过去,只见原来古旧的颜色此刻更是破败,仿佛也被火烧过了一般,透着一股尘灰,不过给我的感觉,似乎里面掩藏着更深的澎湃力量。
弥勒抿了抿嘴唇,上前与努尔握手:“看来你似乎有了不错的收获。”
努尔微笑:“托福,托福。”
弥勒对努尔的腹语并不惊奇,稍微聊了几句话,然后问我们道:“我们在老山附近挖出来的那根小蛟,真的不见了?”
我拍了拍肚子,说对,当时我翻出来的时候,当时就已经死了,后来我直接把它给吃了。
“吃了?”
弥勒显得很惊讶,似笑非笑,而这时那只小松鼠却在阮将军搜查我身之后扔在地上的东西一阵翻,将那根蛟角给叼了出来,跃上了弥勒的手臂上,丢在其手掌,然后得意洋洋地冲着我乐。
瞧见这蛟角,弥勒终于信了,不过他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失落,而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提醒我和努尔道:“蛟未成形,肉质实有剧毒,不过你们两个人体质特殊,倒也不会立即生效,日后回国,可以找齐甘草、贝母、瓜蒌、半夏、白蔹、石脂和犀角煨药服用,将其寒毒消解,方才能够事半功倍。”
弥勒说了一个药方,让我们记下,接着抛了抛手中那根玉质蛟角,看了一眼小观音。
小观音摇头,这时弥勒才交还给我,说道:“凡事不可圆满,过盈则缺。此番前来,我也是有了一番天大的机缘,所以此物虽然贵重,我却不再贪图,你且收着,回去之后也最好自己留着,别傻乎乎地交公了。”
他说出这话儿来,倒也不像是背后阴人的作派,我和努尔当下也是放了心,询问起前几日之事来,弥勒倒也不讳言,说在老山密林之中的时候,他其实也是在的,不过他去,只是因为他的这只龙象黄金鼠能够识别宝物,最擅探索,至于交手之类的,他虽然长期在国外生活,倒也是不会和自己国家为敌的。
这话儿说得冠冕堂皇,不过他到底有没有动手杀人,这个我们也无从追究,接着又攀谈了一些话语,扯了些老乡关系,这时整个山谷都开始晃动起来,地面上也不断地摇晃,弥勒便提议我们不要再驻留,得赶紧离开这里。
这岩洞之中的镆铘食人树根基已经被弥勒用秘法摧毁,一会儿即将死去,到时候一定会让整个山谷都给它陪葬的。
此处充满了秘密,特别是瓯雒文明,让人心醉不已,然而我们也不敢再做停留,匆匆而走。
越过了倒塌大半的瓯雒城寨,我们沿着山壁往外走,快要走出桃花林的时候,我有些犹豫了,问弥勒道:“外面有安南的大部队守着,我们出去,会不会有麻烦?”
弥勒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指着小尾巴一般跟着他的小观音道:“没事,这事儿你们就让她来犯愁吧,到时候出去,只管往外走就好,不会有人拦住你们的。”
小观音也笑,说对,只管走。
他们信心满满,我倒也不敢表现出太多的怯弱之意,生怕被人瞧不起,于是硬着头皮往外走。
事情当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那石缝之外果然守着一众安南士兵,我除了先前我们碰见的那些人之外,阮将军又带了一票人来,既有北方协调部队的修行者,也有精锐的正规部队,他们对山谷里发生的一切惶恐不已,而当弥勒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纷纷围了上去。
然而这些人对于小观音以及我、努尔,却是熟视无睹,就连先前撵我们像撵狗一般的阮梁静,此刻的注意力也集中在了弥勒的身上。
我们就像透明人一般,在小观音的带领下,有惊无险地走出了人群聚集的地区。
一直过了两个山头,我们的脚步方才会放缓一些,惊魂未定的我问小观音,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他们被集体催眠了,还是我们施展了隐身之法?
小观音只是笑,却并不说话,待吊足了胃口,也只是说一声“师兄安排,无可奉告”,便算是完了事。
走出了好远,小观音停下了脚步来,她自己也有事情,并不能“送佛送到西”,不过她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地图来,递给了我们。
这是一份中方和安南交界的详细地图,并且标注了最近几日安南军方的兵力部署,这对于任何一方来说,都是一份绝密的情报,是弥勒吩咐小观音给我们的,让我们绕开安南军方的据点,赶紧返回自己的祖国去,免得到时候又被人给盯上。
对方做到这一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临走前小观音还给了我一个皮包袱,里面有那烤炙的野猪肉。
双方挥手离别,瞧见小观音折回那边山头,去找自家师兄,我心中感慨,对努尔说道:“多好的小姑娘,我们这回算是遇到贵人了。”
努尔捏了捏自己的棍子,若有所指地说道:“这小姑娘,是好人;不过她师兄嘛,我看未必。”
第六十三章 离国境只有一步
努尔的话语让我感到一阵惊讶,要知道小观音的师兄弥勒可就在刚才,从阮将军的刀下将我给救了起来,而且为了留我性命,甚至将实力远超于我们的阮将军给下手杀害,这般的情谊,说实话已经是够意思了。
所谓的好与坏,这个其实是要看立场的,从安南的角度来说,阮将军是为国尽忠,而从我们的角度来说,只不过是拼死求存而已。
努尔看我的模样,笑了,说难道你不觉得弥勒杀阮将军,是另有所图么?
他这般说,我倒想起了当时的猜测来。
当时弥勒杀阮将军,所为有二,其一的确是如他所说,是听从了自己师妹的请求,以及顾及老乡情谊,所以才不得不拔刀杀人;其二就很简单了,四个字,杀人灭口。
虽然仅仅只是片刻,但是我当时却能够瞧见弥勒从龙象黄金鼠口中得到了那枚佛威加持的神秘虫卵之后,究竟有多兴奋。
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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