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长长的一段话,说得权美环毫无还口之力,全身力气如用尽般地瘫靠在车壁上,她没有想到在女儿的眼里她会是这么个形象,一辈子都没做对过任何一件事,尤其提到林则这个已逝前夫,她就更没有了底气,眼睛不由得蒙上了一层水雾。
只可惜这副眩颜欲泣的样子落在林氏姐妹的眼里,只觉得颇有几分不耐烦,倒是没有心思出言好生相劝,毕竟生母这副样子她们看过太多次,已经是麻木不已。
林琦别开脸不看她,每每这么一提往事就这样,也不看看自己多少岁了。
林绿氏一脸的尴尬,对权美环这一面也不陌生,以为她改过了,哪知道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好了,别动不动就哭。”林珑轻喝一声,“这世上也就我爹会因为你哭而让步,可他早就让你哭没了。”
权美环听到大女儿作声,不敢抽泣,只好抽帕子按了按眼睛,努力克制自己的哭意,提都不敢再提林则半句。
林琦方才轻舒一口浊气,目光转向林绿氏,“二娘,我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这些年来你为林家做了什么,我也看在眼里,年少无知的时候也曾做过对不住你的事情。”顿了顿,“可这是婚姻大事,我从不会拿自己的幸福来开玩笑,他值得我托负终生,如果错过了他,我想我会遗憾一辈子,就犹如你义无反顾地嫁给了我爹那样,那会儿你也是不想有所遗憾吧。”
林绿氏没想到一直以为是孩子心性的林琦有一天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终于不得不承认她一直小心呵护着的小姑娘长大了,伸手轻抚了一下林琦的头顶,“琦姐儿,你的心思二娘明白了。”
林琦的婚事,哪怕她已是林家主母,却是不能插手太多的,眼睛看向了林珑,长姐如母,在林家,林珑尽管已出阁,却是最有话事权,无论是她还是林琦、林栋姐弟都服她。
“姐……”林琦拉着长姐的手打算好好说一说,最重要的是要为心上人拉拉好感,这个她已是打了太多的腹稿,她与霍源要成双成对,最难迈过去的便是长姐这一关。
林珑却是伸手覆住她的手,打断她鼓起勇气要说的话,“琦儿,听了刚才那番话,姐也相信你能为自个儿做主了,这婚姻大事确不是儿戏,你要想好,我们再看看他是如何做的,好吗?”最后又补了一句,“多看看没坏的,你还年轻,正是可以好好挑一挑的年纪。”
这话一出,不但林琦一脸震惊,就连林绿氏和暗自抽泣的权美环也抬头看向林珑,这是什么意思?没想到连林珑的态度也软化了下来,除了林琦和林绿氏,权美环竟觉得无比的绝望,小女儿的性子一向热情奔放,看来是嫁定了霍源。
林琦却是双眼含泪地扑进林珑的怀里,抱着亲姐还没显孕相的纤腰,“姐……谢谢你信任我。”
林珑轻抚林琦披在肩后的头发,这辈子她也就这么个妹妹,血缘亲情切不断斩不了,而且霍源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糟,“你是姑娘家,要等他先行动,自个儿送上门不值钱的,知道吗?”
霍源要取她的妹妹,就得亲自来求。
林琦窝在林珑的怀里猛点头,这点自重不用长姐吩咐她也知道,霍源要展现决心给她的家人看,她才能点头嫁他,这是规矩。
林绿氏看到林琦那激动的样子,不禁也抽帕子按了按眼角喜极而泣的泪水,这会儿她不再将林琦当孩子看了,小姑娘长大了就要懂得自己翱翔于天际,她能做的就是守住一个家,等哪天她累了可以歇歇脚。
哪怕林则到死也没有爱过她,她也甘愿为他做这些,在他救她出火坑从良那一刻,她就已经决定了将她的一切奉给这个男人。
这里面真真伤心的只有权美环,她实在无法接受女儿变成她的儿媳妇,怎么想都难过得要死,加上对霍源的偏见,就更不乐见这婚事。
这边厢林家的谈话,霍源也是耳力好的一字不落地听了,嘴角的笑容怎么忍也还是几乎要咧到耳朵根,望了望天上,他想要尽快了结掉与周家这桩婚事的决心更强了些。
叶旭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霍源转头看他,“看来我与你还是要做连襟了。”
霍源勉强压下狂喜的心情,一脸严肃地道:“解决掉周家,我会尽快登门向林二姑娘提亲。”
叶旭尧倒没有说什么话,不过霍源再怎么急切,今年是注定无法娶林琦为妻了,都到了年底,婚事也只能等来年再择期。
马蹄声声,遮去了多少人的喜与悲,尽职尽责地朝一个方向而去。
这时已经是日落夕山的傍晚了,街上的匆匆的行人渐多,看到这副阵仗就更是满脸好奇,先是周子爵府的马车,再来还有襄阳侯府的马车,后面还有两辆不知哪家的马车,非但如此,那御林军的服饰是那般的显眼,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好事之徒,立即有人互相打听出了什么事,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遂有人偷偷地跟在后面准备看热闹。
霍源也不阻止,反正他是受害者,这事闹大顶多丢些脸面,又不会害了性命,比起周家女来说,他一大老爷们的脸皮没那么薄。
倒是周家马车里面的母女均是煞白了脸色,她们还没能想出一个补救的法子,就更不想面对那即将到来的事实。
“娘,爹怎么还没到?”周芷晴急道。
周楼氏表情也急得不行,但没能胁下生双翼飞去搬救兵,就只能拍拍女儿的手让她镇定些。
这一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周家母女担惊受怕之下,还是到了医馆的门前。
马车停了下来,周芷晴的身子止不住地打着冷颤,尤其看到马车帘子被人掀起,霍源的冷脸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更是花容失色地往母亲的身后钻。
“表伯母,周表妹,请下马车,医馆已到。”霍源冷声道。
周楼氏瞪了眼女儿,怎么教都教不会,这举动做出来不就让人看出心虚来?不过面对霍源时,又是一副外强中干的面容,“表侄,你这样做就不怕周家的列祖列宗从地底跳起来找你算账吗?好歹芷晴也是你表妹,你真要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这面子……”
“废话少说。”霍源不耐烦与她再扯嘴皮子,也深知这表伯母是拖延时间,好让周子爵这表伯父赶紧杀到来救场,他没有必要照顾她这样的心情,“汉光,请她们母女下马车。”
这个请字,他咬得极重。
汉光一听就明白,应了声后就跳上马车去将周楼氏母女粗鲁地拽下马车,这对不要脸的母女,他恨不得扒下她们虚伪狡诈的脸皮,看她们还如何再算计他人。
周楼氏与周芷晴挣扎着还是不敌练家子的力道,就那样被汉光拽着下了马车。
周楼氏原本因为挣扎还失了些许仪态,不过在看到渐渐围观过来的人群时,面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端起了子爵夫人高傲的脸孔。
周芷晴到底还年轻,面皮生嫩些,加上心虚,不敢对上人群中的目光,只得低垂着头,因为是到寺庙里上香,所以她今儿个没带帷幄,现在连个遮掩也没有,只得拿袖子半遮脸庞。
京城的好事之徒不知道发生何事,只是好奇地看着周子爵家的母女,倒是还没有人开始指指点点。
林珑冷着脸带着林琦、林绿氏和权美环也走了上来,看了眼仍帮作姿态的周楼氏,冷然一笑,就看待会儿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周楼氏瞪了眼林珑一行人,很快目光就看到了被霍家下人抬过来的霍周氏,她飞快地奔到霍周氏的面前,推开霍堰,低声道:“姑母,你就不能帮帮我吗?我们周家如果今日丢尽脸面,于你可有半分好处?在霍家削爵那段时间,我是如何接济你的?你现在都忘了?做人得凭良心,姑母,今日之事我们周家自认倒霉,婚事就此做罢,如何?”
霍周氏在周楼氏靠近的时候就恶狠狠地瞪着她,妄图把个失贞女嫁进霍家,对这表侄媳妇是恨之入骨。本来就恨极,再听她提到刚削爵那会儿的事情,就更是恨之又恨,那会儿她这老姑奶奶没少看她的白眼,本就中风不良于行,她多少次在她面前忍气吞声,就为了能改善一下霍家的生活,当时只要她大方一点,她与儿子也不会过得那么憋屈,还要看权美环的脸色。
现在听到她说得这般无耻,就更是肯定周芷晴是真的珠胎暗结了,遂气愤地将一口老痰吐到她脸上,“你还有脸来求我?周楼氏,你口口声声地唤我姑母,眼里还有我这姑母吗?好好的女儿教养成那样,我若是你,就该上吊自尽,我们老周家还从没有出过这样没皮没脸的姑娘。”
周楼氏没想到霍周氏这般当众不给她好脸色看,拿帕子抹去那抹带着腥气的浓痰,表情发狠地看着霍周氏,“老姑奶奶的意思是要与周家决裂,是也不是?”
这话一出,霍周氏憎恨的神情一顿,竟是不好回答这句话,她到底仍旧是从周家走出来的,对这娘家仍多少有些顾虑。
看到霍周氏的神色犹豫,周楼氏似看到一线曙光,忙拉着这老姑奶奶道:“姑母,你也得想想周家其他未婚的姑娘们,她们是无辜的,只要您今天同意息事宁人。”
周楼氏现在只求不丢尽脸面,哪怕是求着霍周氏她也甘愿。
霍周氏一时间进退维谷,到底人还是私心占上风,尽管在孙子的婚事上她犯了错,但她都这把年纪了,若是没了娘家支撑,只怕日后在孙子面前就更抬不起头来,又思及林琦这个闹人心的存在,遂态度和软一些,朝一旁的霍堰道:“把源哥儿唤来……”
霍源早就看到了周楼氏的举动,更兼之林珑那审视的目光一直落在身上,他就更想要好好表现一番,遂上前拉开周楼氏,“表伯母走错地方了,医馆的大门在那儿……”
“霍源,你祖母有话跟你说。”周楼氏朝霍源微眯眼道,“这可是你的老祖母,难道你要不孝吗?”
霍周氏不满地瞪视一眼周楼氏,面向孙子时不禁带了抹笑容,“源哥儿,听祖母一句话,我们霍周两家好歹是姻亲,结仇倒是过了些……”
“祖母以什么立场说这样的话?”霍源这会儿算是看清了霍周氏自私自利的嘴脸,“难道我就活该当那乌龟王八蛋?”
乌龟王八蛋这五个字一出,不但霍周氏,就连想要插嘴的霍堰也闭上了嘴巴,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最大的侮辱,他也替儿子不值,若真娶了个烂货当正妻,霍家在这京城将无法抬头作人,因而他那微微动摇的心再度坚定,在这桩算计的婚事中,霍家没有半分错。
“娘,我儿子绝不能当乌龟王八蛋。”他郑重地看着霍周氏,这会儿他无比地支持儿子的决定。
霍周氏微垂下一双老眼,没有再看向一脸失望的周楼氏,她再如何自私也不能让人嘲笑孙子是乌龟王八蛋。
林珑看着霍源拉着周楼氏往医馆而去,自个儿也一脸含笑地拉着妹妹进去,看来霍源这人并不愚孝,这倒是个优点,毕竟妹妹与霍周氏有过节,男人只要不愚孝,这点倒也不必过于担心。
林绿氏是一脸的满意,只要霍源制得住那老虔婆,她就能放心让林琦嫁进霍家。
倒是权美环如一副霜打的茄子,霍周氏压不住霍源,霍家也就没了阻力,难道就真的眼睁睁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她是真发愁啊。
周芷晴被霍源指定的一名仆妇扯着进去医馆,她脸色苍白地被硬拉着进去,看到那坐馆大夫就在眼前,她恨不得当场晕过去,可她不能晕啊,只能求饶般地看向霍源,小声道:“表哥,你别这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放过我……”
霍源对她的哭求半分不放在心上,之前那般恶毒的算计他,还要泼脏水到林琦的头上,这口气是怎么也忍不下去,遂给了眼那仆妇,让她将周芷晴的手压在坐馆大夫面前。
“大夫,给我看看她是否珠……”
霍源的话音还没有落地,急匆匆迈进医馆的周子爵大声道:“霍源,你莫要欺人太甚。”
周芷晴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亲爹赶到,忙转头一脸惊喜地看着来人,“爹,求您救救女儿,表哥他发疯了……”
周子爵在接到妻子遣人送回来的消息时,就快马加鞭地赶过来,先是到了霍家结果没人,后来知道这边有人围观,方才赶到就见霍源正将他女儿的手腕压在大夫的案前,遂当场怒喝一句,无论如何都要遮住这丑事才成。
林珑倒是一脸镇定地看着周子爵杀到,因她是孕妇,叶旭尧一进医馆就找了张椅子让人擦干净让妻子坐下,他也抬眼看了看周子爵,倒是没有作声,现在该出风头的人应是霍源,他可没有这兴致在这桩丑事中出风头。
“爵爷,您终于到了,妾身被人欺负得很惨……”周楼氏在看到丈夫到场,当即就哭诉起来,好让人看看霍家是如何欺人的。
周子爵不好当场发作妻子,他早就说过将芷晴远嫁到乡绅人家,偏妻子不听他的,非要打霍家的主意,现在好了,惹出这祸端,故而神情冷然地面对妻子。
霍源好整以暇地看向杀出来的周子爵,先是礼貌地唤了声“表伯父”,随后方才冷冷地道:“我欺人太甚?你周家意图将一个失贞兼且还珠胎暗结的女人嫁给我为妻,到底是何人欺人太甚?”
这失贞兼且还珠胎暗结几个字眼一出,围观的群众都一片哗然,没想到会是这么劲曝的内容,当即指指点点地看着周家一众人,尤其是身处风口浪尖的周芷晴。
周芷晴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这会儿她觉得自己就像那没穿衣服般会人评头论足,“没有,我没有,表哥你是在诬蔑我。”她大声地反驳,“你不想娶我就直说,我堂堂子爵家的千金,不会没皮没脸地缠着你,可你这是在污我名声,意图逼死我,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霍源对她这些控诉全然不放在心上,他就说这周芷晴能厚颜无耻地嫁给他,哪会是个心理脆弱的人?到了这步田地还不知悔改,还要把一切错处都归给他,若不是场合不对,他早就一拳挥过去了。
“霍源,你今儿个若是一意孤行,我必参你一本。”周子爵在女儿大声反驳时也挺直了腰杆,现在不是示弱的时候。
“参吧,我霍源还不怕你使这点招数,圣上是明君,必不会见我这为国立功的人吃这死猫。”霍源一脸不惧。
他这坦荡荡的样子让在场围观的人更是倾向于他,目光不屑地看着周家众人,尤其是男性围观者,他们对这样的事情最为深恶痛绝。
霍源看到周子爵这表伯父变了脸色,不再浪费口舌与他周旋,而是命令大夫道:“给她验脉。”
☆、第三百零六章滑胎(二更)
大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忐忑得不行,不过比起年纪大的周子爵,还是霍源这个武将给人的压迫力更大,吞了口口水后,他的手颤抖地按在周芷晴的手腕上。
“不准诊。”周子爵上前一把打开大夫的手,他周家丢不起这个人,一把拉住女儿的手,看向霍源发狠道:“我女儿云英未嫁,哪能任人随便诬蔑?霍源,你别太过份,诬良家女子未婚有孕死后也会下拔舌地狱……”
霍源大笑出声,“下拔舌地狱?只怕你周家的人全都下了,也还轮不到我霍源。”
他给汉光使了个眼色,汉光立即上前一把按住周子爵,周子爵没想到霍源会做到这份上,拼命地扭动自己的手,却是挣不开汉光的爪子。
不用霍源吩咐,那御林军副统领已是极快地将周子爵带来的下人都制住,看到此情此景,一直拼命维持体面想要力挽狂澜的周楼氏终于晕了过去。
一旁的嬷嬷看到她晕了过去,忙伸手搀扶她,惊呼,“太太?”
周楼氏却似两耳不闻,双眼痛苦得紧闭。
“娘——”周芷晴听到嬷嬷那一声叫唤,忙扭头去看亲娘,想要奔到亲娘的身边,却是力不从心。
大夫在霍源的高压之下,终于还是果断地伸手按在周芷晴的手腕处,好半晌,一双老眼闪过复杂之光,身为医者,他在这一刻已是平静下来,为了慎重起见,他又仔细再诊了诊脉。
此时包括外头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在内,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最后的结果,惟有知情的周子爵面色郁怒,拳头握得青筋都凸了出来,这会儿他恨不得亲自动手把这有辱家门的女儿打死,省得让他的老脸丢尽。
周楼氏的心腹嬷嬷却是蹲下来掐着周楼氏的人中,好半晌,周楼氏这才幽幽转醒,双眼朦胧,一副不知身在何处般地眨了眨眼。
林珑瞄了眼周楼氏,淡定地喝了口甜汤,目光再度看向诊脉的大夫。
林琦却是握紧双手等待这结果,她不可能听错的,再看周家这不停阻止的态度就知道他们心里有鬼。
在霍源看向她时,她朝他微微一笑,两人的目光顿时交缠在一起,迸射出柔情万丈的光芒。
林珑把甜汤的盖子合上,轻轻地“咳”了一声。
林琦这才脸红地把目光移开,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心里说不出来的甜蜜。
林绿氏暗暗一笑,这副痴缠的样子可见两人的感情还是十分真挚的,或许林琦嫁霍源真是个不错的决定,她由最开始的不赞成,到现在完全是乐见其成,霍源那般强势的人估计能护得住自家的女孩儿。
终于在这各方关注的目光中,大夫收回自己的手,皱了皱眉道,“这位姑娘是滑脉,有孕应已有二月有余。”
周芷晴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痛苦地闭上眼睛,没人再按住她的手腕,她却无力地任由手腕垂下。
第5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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