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些话说的狠厉,那表情却很有些快慰,根本就不只是放狠话那么简单。
华思悦突然想起她闯进来时候说过的话,心口骤然一缩,就意识到了什么,仓促中回头,却赫然发现自己的裙摆后面不知何时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片。
她的身后不是没有跪着的人的,但却都是华思媛带来的人,所以一早发现她的情况有异,也没吭声。
而华思悦自己却是因为和华思媛扭打,身上到处都痛而没有分心去注意,此时反应过来,才惊觉小腹抽痛的利害,冷汗瞬时糊了一脸,仓惶扑过去拉扯华益青的袖子,颤抖道:“大哥,我——快给我找大夫!”
华益青扭头看见血淋淋的裙摆,顿时也是脸色一白,大声道:“快来人!还不把二小姐扶起来,请大夫来!”
屋子里的都是华思媛的人,而大门口风连晟带了一行人充当门神一样的挡在了那里,下人们都被堵在了院子外面,自然不敢有人越过风连晟进来搀扶华思悦,倒是有人小跑着去找大夫了。
华思悦被吓的魂不附体,使劲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
华思媛看着,就又冷笑道:“现在找大夫来也没用了,你以为我还会给你翻盘的机会吗?这剂药,是我专门找人给你配的,之前我被从四王府送回来的时候,你在背后不还很是得意吗?现在风水轮流转,你的感受又是如何?”
华思媛越说越高兴,眼睛里面都闪烁着灼灼的光辉,只出口的话阴狠无比,“现在你和我都是一样的了,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我们是姐妹,我当然不会要你的命,所以我们就一起好好的享受作为家族的一枚棋子的命运吧!”
一个女人,就算嫁的再好,如果不能生育,也只能是凄惨度日,一生都翻不了身的。
“你这贱人!”华思悦之前还只是害怕,这会儿却是惊怒交加,撑着一口力扑过去,抬手就在华思媛脸上抓了两道口子,然后就又痉挛着缩在地上。
华思媛跪在那里,也不躲,只就冷冷说道:“现在刚好太子殿下也在场,你有这么力气,还不如省下来,去问问他,他可还会娶你做他的太子妃?”
虽然说要为冷氏守孝三年,但她的婚期也只是拖延而已,华思悦的心中虽然怨念,可到底还是怀揣着希望的,但如果华思媛的话都是真的的话——
她就要跟着彻底完了。
华思悦蜷缩在地上,艰难的缓缓回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风连晟虽然是站在屋檐底下的,但身后就是阳光万丈的好天气,越发衬的面容俊美,贵气逼人。
华思悦只觉得急怒攻心,心里越发痛悔,却不敢开口说什么。
华益青更是整张脸都青了,他虽极力的想要保住华思悦,可是在风连晟面前,也完全没有说话的余地,甚至于下人找来的大夫都没敢进这院子。
“太子殿下,人命关天,还请您开恩,旁的事是不是可以等到稍后再说,先请大夫过来给思悦看看?”最后,华益青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
“你华家的两位小姐都要闹出人命来了,这件事难道不是刻不容缓,就先要一个水落石出的吗?”风连晟道,他是半点也不在乎华思悦是不是会死在当场的。
“殿下——”华益青急的冷汗直流,“因为失去母亲,思媛的脑子最近一直不怎么清楚,她的话,您千万不要当真——”
“是吗?”华益青的话音未落,院子外面就突然传来一人的朗笑之声,“她的话不足取信,那么我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信?”
华益青自是认得这个声音的,心里咯噔一下。
众人齐齐循声望去,外面延陵君着一身竹青色的便袍,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已经款步进了院子。
风连晟侧目看他,不冷不热的挤兑道:“荣烈,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可不是!”延陵君却是直接将他这话给受了,走过来,也没进去那间屋子,只隔门扫视一眼,然后就对华益青道:“怎么华丞相不在家吗?那我是要等着他回来做主,给我一个公道了吗?”
他要说的是什么事,华思悦一清二楚,虽然心急如焚,却根本就无从阻拦。
华益青抹了把额上冷汗,神情之间已经带乞求,“荣少主,我这里现在有点家务事要处理——”
“哦?”延陵君挑眉,别有深意的看了风连晟一眼,“华家处理家务事太子殿下也不回避,这就是说华家的所谓家务事,太子殿下也能代为做主了?”
华益青被他反将一军,张了张嘴,却只能去看风连晟的态度。
“本宫虽然和华丞相府上无甚关联,但如果是荣烈你有麻烦——”风连晟道,顿了一下,“你的闲事,本宫却是一定要替你做主的,你要找华丞相什么事?大可以先说给本宫听听!”
“这样真的好吗?事关华家的二小姐,她可是殿下您未来的太子妃,如果为了我事情叫您为难,那就不好了吧!”延陵君笑道,脸上表情却是极不应景的如沐春风。
“古往今来,立后又废后的又大有人在,难道本宫还会为这偏私不成?”风连晟口头上绕不过他,索性就不再浪费时间,冷哼了一声。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延陵君略一颔首,漫不经心道:“方才我去四王府拜访,见到四王妃了,觉得她那模样甚是可怜,本来别人的家务事,我是该敬而远之的,但是忍不住——回头想想,当初那次庆功宴上,却是华三小姐身边的丫鬟去找的四殿下,说是四王妃身体不适,在偏院等他,结果四殿下这一去,后面就不幸出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如果这些事情之间真有什么联系的话,恐怕——太子殿下您就算不过问,陛下也非要插手进来审一审了吧?毕竟四王妃生死未卜,同时搭进去的还有一位小皇孙呢!”
这番话,他已经适当的变更,将自己的部分转移了出去。
“你胡说!”华思悦忍不住的嘶吼叫嚷。
“荣大公子指认的是我身边的丫头,要不是做贼心虚,你着什么急?”华思媛不屑说道。
华思悦一时语塞,无法自圆其说。
华思媛就又说道:“我就说那个丫头怎么突然就出了意外了,现在你还要否认是你做了亏心事,然后杀人灭口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你污蔑我!”华思悦气急败坏道。
说是死无对证,现在也只看风连晟到底想要将此事如何了结了。
“如果当初真是三小姐倾慕老四,以左丞相家的家世,直接去求父皇赐婚就是,没准父皇开恩,还能许她一个平妻之位,哪里用得着自己配上名声去算计了一个妾位出来?”风连晟抿了抿唇,“说这件事是她做的,本身就是说不通的,华思悦,你是还要继续辩称自己无辜吗?”
华思悦虽然万般怨恨和不甘心,却也知道,多说无益。
“娶妻娶贤,宜室宜家,你华家的女儿现在已经不是德行有失这么简单了,陷害亲妹,迫死继母——华益青,为了公允起见,你到时说说,本宫应该如何处置此事?”风连晟道,只当是她默认,干脆一抖衣袍,俯身坐在了门外一侧的台阶上。
华思悦构陷自家人,如果事情没有公开,那么华城和华益青想要怎么给她放水都无所谓,可是现在撞在了风连晟的眼皮子底下——
尤其,华思悦还是皇室提前定下来的太子妃人选。
风连晟对她的态度本来就冷淡,再有这样的事情推波助澜,轻则他们华家人识趣一点,自己去御前说华思悦身染恶疾,主动辞了这门婚事,并且将她远远的送走,重则——
风连晟要公事公办,华思悦的太子妃之位照样保不住,同时他们华家出了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儿,必定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这个时候,再不能死扒着风连晟来惹他不痛快了。
“太子殿下,我是真的不知道思悦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她应该只是打错了主意,也或者只是和思媛开个玩笑,她已经知错了,此事还请您高抬贵手,看在我父亲对朝廷和陛下尽忠多年的份上,切莫将此事呈交陛下的御案之上。眼下麒麟山脉的战事未消,如果为了我们的家务事惹了陛下分心,那就是我华家的罪过了!”华益青权衡利弊,赶忙说道,言下之意就是他稍后就会把这门婚事的后患断掉。
风连晟要的无非就是这个结果,如果把自己未婚妻的丑事闹的尽人皆知,他自己的面子也挂不住。
华益青心里笃定的知道男人好面子的心思,所以倒是很有把握的。
风连晟思忖着刚要点头,旁边的延陵君便的扬眉一笑,再度开口道:“太子殿下仁爱大度,荣烈佩服,只是却不知道二皇子殿下可否也和太子殿下一样的好说话了!”
众人一愣,一头的雾水,唯有风连晟的眸光一闪,眼中神情一明一灭的闪烁了一下,不辨喜怒。
延陵君摆足了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但是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是不遗余力的搅混水,“如果我说上一回二殿下在行宫回京的路上被刺一事也和华家二小姐有关的话——他可没有和华家的什么人定立婚约,应该——也没有义务替华家的什么人遮丑,大事化小了吧?”
☆、第039章 阴你一刀!
华思悦愕然回首,猛地打了个寒战,神情惊惧的看向延陵君。
华益青再不能坐视不理,怒然开口,“荣大公子,请你适可而止,这可不是信口开河的事情。”
“怎么?还需要我去请二殿下过来当面对质吗?”延陵君道:“刚好太后娘娘今天有事出宫,我想她老人家应该也很乐意过来听一听此事的真相。”
华思悦才被人扶起来,脚下就又是一个踉跄。
她仓促间回首,华益青瞧见她的表情,心里的底气突然就一扫而空,有一个声音在心里不住的叫嚣——
延陵君的话都是真的,那件事——
是真的和华思悦有关。
“思悦她不过一个深闺女子,就算她曾有得罪你的地方,也绝对没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荣大公子,你还是适可而止吧!”强打精神,华益青道。
“这话你说了可是不算的!”延陵君却是不肯妥协,只就望定了华思悦道:“华二小姐,如果真是问心无愧的话,你就当面说出来好了!”
华思悦咬着嘴唇,身体在婢女的搀扶下犹且摇摇欲坠。
她实在是很难理解延陵君和褚浔阳这两口子的作为,就因为她曾经意图借他们的手来杀人,他们便就这样不依不饶,一再的施压,要将她直接逼入绝境吗?
可是对方的目的明确,就在眼前,她也知道是混不过去了。
咬咬牙,华思悦佝偻着脊背抬眸看向一旁浓眉深锁的风连晟,最后却是咬牙说道:“你一定要针对我,我也无话可说,可是在这之前,恐怕你还得要先问一问太子殿下的意见吧?”
她的目光中隐隐闪动一丝玉石俱焚般狠厉的情绪。
华思媛就像是听了笑话一样的冷笑出声,“华思悦,你还没能搞清楚眼前的状况吗?你都成了这副鬼样子,你还当自己会是未来的太子妃吗?你以为太子殿下还会护着你吗?真是笑死人了!”
华思悦已经不屑于理她,只就死盯着风连晟不眨眼。
她不说话,是不想亲自掀开这层窗户纸,让风连晟把这笔账记在她的头上。
延陵君却是无所谓的,直接飒然一笑,玩味道:“的确,此事牵连甚广,甚至可能让太子殿下为难,但事实就是事实,不管是谁,既然敢于做下这样的事情,那么也就必须站出来承担相应的后果,太子殿下,二殿下遇刺一事的实情是——”
他说着,略一停顿,神情语气却没有任何的波动,坦白道:“华思悦从中挑拨,通风报信,而永定侯陈硕才是直接的操刀者,他是太子殿下的外祖父,不知道太子殿下将要如何处理此事?”
华思悦皱了下眉头,心里突然就没了底。
风连晟是得了陈皇后的抚育和永定侯府的支持,才得地位稳固,一直在储君之位上坐到了今天。
行刺皇子,这件事一旦被崇明帝知道了,就绝对不会姑息。
就算他不会为此迁怒风连晟,但是一下子没了在背后支持他的永定侯府,风连晟也要跟着受到巨大的冲击。
这件事是和风连晟息息相关的,正是因为如此,华思悦才以为延陵君并不会当着风连晟一个人的面抖露出来,最起码是要等到另外一个身份相当,足够影响大局的人物到场,那时候他说出来,才能更有保障一些。
“口说无凭,就算你真要指证谁,那么至少也要先拿出证据来。”华益青收摄心神,冷冷说道:“先是污蔑我们华家的女儿,现在更又变本加厉,往永定侯的身上泼脏水,荣烈,你这到底是安的什么心?谁都知道永定侯是太子殿下的外祖父,你却用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在这里挑拨离间?我看你这分明就是居心不良,存心要陷太子殿下于不义的。”
“这是什么话?我不过就事论事罢了!”延陵君悠然的开口反驳,“我再强调一遍,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胁迫太子殿下做决定了?”
他并无心和华益青逞口舌之快,紧跟着已经再度把视线移给风连晟道:“事关永定侯府,如何?太子殿下如果觉得为难,那我看还是禀呈陛下知道,请他定夺会比较稳妥一些!”
华益青等人俱都神情紧张的看着风连晟,等着看他的态度。
风连晟冷着一张脸,神情冷肃而无半分额外的情绪流露,闻言,只就嘲讽的冷嗤一声道:“你觉得本宫会包庇永定侯,徇私枉法吗?”
“呵——”延陵君干笑一声,算是默认。
风连晟的眼中有明显阴冷的杀浮动,袖子底下紧攥着的双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延陵君等了片刻,见他不肯表态,就叹了口气道:“我看我还是进宫面圣的比较好!”
他说着,就作势转身往外走。
华益青却是急了——
这件事一旦闹大,他们整个华家都要受到华思悦的牵连,可是风连晟面前,也没有他自作主张的余地,于是察言观色,仔细打量着风连晟的表情,见到对方满面郁色的样子,终于当机立断的一咬牙,命令道:“给我将他拿下!”
院子外面,华家的侍卫剑拔弩张的冲进来,将延陵君的去路堵死。
延陵君很识趣的止了步子,唇角弯起一抹笑,却不着急,只挑眉道:“杀人灭口也要分对象,华益青,动手之前,华益青你可要先想清楚了!”
华益青的心里其实早就在打鼓,但却更加清楚的知道,这件事就必须捂死了在这个院子里,一定不能上达天听。
他咬咬牙,立刻一挥手,“拿下!”
本以为延陵君一定会反抗,却不想对方居然是动也不动的束手就擒。
侍卫们一拥而上,同时,却听那太接底下,风连晟冰冷又愤怒的声音响起,“李维!”
第6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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