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连真实的眼神都要掩藏,到底是要遮掩什么?
明显他不是为了防范褚浔阳的,那便就只能是做给自己看的?
褚琪炎想着,唇角就略微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又往前走了一段,就有一名探子从后面追上来,禀报道:“世子,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今儿一早太子只进宫去走了个过场,然后就带了蒋六直接出宫,如果不是半途行程受阻,他似乎也不该是那个时间才出现的。”
褚浔阳要去追延陵君,这一趟南华之行山长水远,褚琪枫赶着出宫,一定是去送她的。
按照那人缜密的心思,怎么可能错开了相送的时间?
褚琪炎的心思微动,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如果褚琪枫出现的时机不合时宜,那么就只能是有另一种解释,根本他就是提前到了,但是后来为了掩人耳目,才又故意从内城方向出现,来混淆视听的。
这样一来,也就难怪他对自己刁难的那般明显了。
见到他的唇角忽而泛起的一丝冷笑,身边的几个侍卫俱都觉得莫名其妙,试着开口道:“世子?”
“没事!”褚琪炎赶忙收摄心神,又朝那探子递过去一眼,“郑嫣找到了吗?”
“郑家的人还在追踪,暂时还没有消息。”那探子回道,顿了下又补充,“世子,我们要不要——”
“不用去管他们!”褚琪炎未等他说完就已经抬手,果断的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众人于是都悻悻的闭了嘴,不再多言。
*
褚浔阳带人折返南城门,城外她的其他随从还带着行李等在那里。
这么一耽搁,等到一行人出城的时候都已经接近晌午。
褚浔阳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日头,浅绿就不悦的嘟囔道:“本来说是悄悄的走的,现在倒好,直接给闹了个南城风雨。”
褚浔阳侧目看她一眼,只是但笑不语。
桔红只抿着唇角,低头想事情。
青萝这时候才忍不住打马往前追了两步道:“殿下,霍小姐那里的事——您真的放心就这么撒手不管了吗?”
“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能说什么?”褚浔阳道,不甚在意的冷哼了一声。
青萝却是满面的忧虑之色。
她和桔红还有浅绿不同,跟在褚浔阳身边的时间最久,也最能揣摩到她的心思,还是忧心忡忡的盯着她不放。
褚浔阳无奈,终究还是苦笑了一声道:“霍倾儿也不是当初的那个霍倾儿了,看她那个样子,倒是不至于会做出什么对哥哥不利的事情来,我反而担心她会自作主张,做些蠢事出来。你们知道,情债难偿,后头若真要出点儿什么乱子——总是不好的。”
延陵君走的时候她会拒绝同行,本就是在等着防备广莲寺之后的这一场风暴。
这件事一天没有尘埃落定,她都不能放心。
就为了这事儿,延陵君走的时候还老大不高兴。
这几天她人虽然是留在京城,到底也是没多少心思去关注这几家人之间的糊涂官司的,今天一早暂缓行程,就只想着最后再拉霍倾儿一把,只叫平国公府和南河王府之间去闹腾。
不想事与愿违,其中又出了意外状况。
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但是这其中过程,想想也还是叫人心里窝火。
青萝见她心中不快,赶忙就改了语气,试探道:“我们真的这就直接南下吗?”
褚浔阳回头,忍不住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这个丫头,还真是看到她的心坎里去了,居然将她盛怒之下的想法都给估算到了。
之前褚琪炎将她惹恼了的那一瞬间,她的确是动了启用非常手段的心思,但是现在心情平复下来,还是决意先去追延陵君的。
“回来再说吧,也不差这么几天了。”褚浔阳道,扬眉露出一个笑容,清喝一声,策马驰骋而去。
*
京城。
平国公府。
郑家的人追踪那一伙歹人整天未果,再加上当时福来居外面围观的百姓太多,这件事是捂都捂不住的,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在街头巷尾散开了。
日暮时分。
郑老夫人坐在正厅里,迟迟不肯回后院,说是在闭目念经,脸上却是一片浮躁不安的表情。
胡妈妈带人点了灯,灯影下更能看出她那一张脸上阴云密布。
“老夫人,您且放宽心,世子又带人去了,一定能把大小姐找回来的。”胡妈妈道,勉强的安慰,自己却都明显的底气不足。
郑老夫人死沉着一张脸,却不接茬,一声也不吭。
他们对外散布的消息,是侍卫们追过去福来居的后巷就将人给劫了回来,因为郑嫣受了惊吓,所以便关在家里静养了起来。
但事实上,已经一整天了,却是半分消息也无的。
“老夫人,唯恐事情声张出去,咱们府上的人现在也只能悄悄的出去找,您看——是不是再去求一求南河王府——”胡妈妈想着也不是个办法,便大着胆子提议。
郑老夫人的眉心隐约一跳,忽的睁开眼,满面怒容的冷哼了一声道:“你当是褚琪炎为什么当街就和我郑家的人撕破脸?反而推了他并不中意的霍家丫头出来?他那摆明了是不肯受这个连累的,你现在还要去求他?”
“这是两回事!”胡妈妈道:“那时候他不肯应承这门婚事,是为着世人的议论声,可再怎么说,大小姐与他也是表兄妹,这个时候——”
一整天都不见郑嫣的人影,任凭是谁的心里都难免要胡思乱想的。
郑老夫人只要想到这一种可能,太阳穴里面就一突一突的跳,叹息一声道:“罢了,听天由命,也是她自己不争气,这个风尖浪口上的还不知道安守本分,非得要再起幺蛾子,我也懒得操这份闲心了,随便她去吧!”
郑老夫人说着,就扶着桌子起身。
胡妈妈赶忙过去扶她,主仆两个才要往后面走,就听院子里一个丫鬟惊喜道:“世子回来了!”
郑老夫人的脚步一顿,连忙回头,却见郑文康一个人阴着一张脸大步走进来。
看到他这个表情,郑老夫人的心里就是咯噔一下,问道:“怎么样?还是没找到?”
“找到了!”郑文康道,端起桌上的半碗凉茶就灌了下去,脸上却罩了一层寒霜,那面目阴沉的十分可怕。
郑老夫人看着他,心里突然就又凉了一大截。
郑文康终究还是难以启齿,心中郁结之气浮动,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狠狠的一拳打在了桌子上。
郑老夫人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料到了结果,终究还是不死心,强打着精神问道:“你妹妹她,没事吧?”
“祖母——”郑文康没好气的开口,话到一半,瞧着老夫人期盼的眼神,终究还是没忍心,只强压下情绪,半晌方才咬牙道:“人我已经叫送回她的院子里去了,祖母看看这事儿要怎么善后吧!”
郑嫣自己原来的计划,只是买通了几个地痞,想要当众掳走霍倾儿,坏了对方的名声,也断了她嫁给褚琪炎的可能。
为了事后方便自己脱身,她自是不能亲自出面去买凶的,中间刻意的过了好几个人的手去联系,所以也才导致了那几个歹人会将她给误认了的事情。
事情被郑家的人当场撞破,穷追不舍,那几个人也是慌了,本来一直带着她,就是为了非常时期好做个人质,后来费了好大的力气脱身,就深觉这次的买卖不值,一时气愤难平之下就又起了色心。
想来也好在是褚琪炎当机立断,没有为了同盟的关系而维护郑家,否则的话——
这人都没还没娶进门,一顶绿帽子倒是稳稳地戴上了。
郑老夫人心中猜测终于被印证,顿时就觉得五雷轰顶,哀嚎了一声,紧跟着就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祖母!”郑文康赶忙奔过去扶她,厅中瞬时乱成一片。
*
褚浔阳快马加鞭的赶路,直奔楚州方向而去。
一路上尽量的节省时间,只用了四天,就已经过了楚州。
想着在行程上,延陵君大约也就该是才到了这里,她便起了心思,一路上都没叫桔红和浅绿提前和对方通气儿。
一行人过了楚州,先安排了青萝和其他的随从继续过境前往南华,她则是带了桔红和浅绿两个直奔烈焰谷。
上回延陵君把延陵老头儿给得罪的惨了,这一走又是数月不见,这会儿途经此地,怎么都要回来赔罪的。
褚浔阳带着两个丫头偷偷摸摸的入谷,远远瞧见山涧的那一挂瀑布,本来心里还有几分忐忑,自己别是估算失误,要和延陵君给错过了,待到瞧见那水幕之前一剪熟悉的身影时,心境便豁然明朗了起来。
彼时延陵君正接过随从递过去的一把伞,要过那水幕。
惊闻身后的马蹄声回头,却见烈日骄阳之下,那少女明媚而狡黠的一张脸。
那一瞬间便如是惊鸿乍现,甚至一度叫他怀疑是他产生了错觉,怔愣之下,褚浔阳已经奔到眼前,翻身下马,朝他奔来。
却不想褚浔阳才刚跑到面前,靴子踩在了旁边的石板上,脚下却是骤然一滑,直朝着他扑了过来。
延陵君下意识的张开手臂去接她,目光一瞥,扫见她脚下方才踩到的一颗珠子,脸色突然一变。
☆、第049章
这山野之地,褚浔阳也没想到会脚下打滑,好在是延陵君眼疾手快的将她抱了个满怀,否则便要一头栽进前面的水潭里了。
“诶?”褚浔阳叹了一声,有些狼狈的靠在延陵君的怀里抬头去看他的脸。
延陵君双手抄在她腋下,撑着她的身子,再看她皱眉的模样,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只道:“不是说不跟我一起走的吗?怎么又跟着跑到这里来了?”
“我是说不跟你一起走,所以就自己单独出来了嘛!”褚浔阳眨眨眼,那表情分明是带了几分有恃无恐的味道在里头,也一点也不觉得心虚。
她推开延陵君的胸膛,自己站直了身子,扭头去看脚下,不解道:“我刚刚好像是踩到什么东西了!”
那石板上彼时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的。
延陵君莞尔,弯身下去,自旁边的草丛里拈起一粒豌豆大小,极不起眼的黑色珠子,不甚在意道:“是颗珠子!”
那珠子看上去平平无奇,连光泽都没有多少。
褚浔阳伸手去拿,延陵君却随手将它往腰间一赛,顺势握了她的手道:“走吧,先去见师公,今天我们在此留宿一晚,明天一早再启程回京吧!”
因为那珠子实在是太不起眼,褚浔阳也没多想。
桔红捡起落在旁边的雨伞递过来,褚浔阳撑了伞,两人过了那一挂水帘,进了里面。
这烈焰谷里的气候十分奇特,一年四季的温度差别都不大,紫藤花架是常年不谢的,大片紫色拥簇着挂满回廊,每每漫步其间,便会叫人自动忽略了这片山谷之外喧嚣的世界。
桔红和浅绿等人没有跟着,延陵君只带了褚浔阳去见延陵老头儿。
那老头儿对她一直都有敌意,褚浔阳倒是不惧见面尴尬,只想着那老头儿的别扭脾气,心里多少是有些迟疑,就在院子外面扯了下延陵君的袖子道:“要不我先去你那边等着吧!”
延陵君止步,回头看一眼她眉头深锁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怎么了?担心师公会为难你?”
“他能把我怎么着?我是怕我又气着他了,到时候你要为难。”褚浔阳道,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第4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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