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睁开眼睛,阳光有些刺眼,他后知后觉的发现有木鱼躺在他的怀里。
两张软榻拼在了一起,木鱼抓着他的手靠在他的胸膛上,整个人蜷缩着,小小的身体缩在他的怀里,很是乖巧。
墨渊冷硬的表情顿时放柔了下来,他目光往下,落到了木鱼的小腹处。
人与欲兽不是一定能生下欲兽的,也有可能是人类,可是木鱼肚子里的小崽子,墨渊能感受到,那是一只欲兽。
墨渊伸手放到了木鱼的肚子上,小崽子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已经有了些微的意识,似是感觉到了自家父亲的抚摸,小崽子的精神波动了一下。
墨渊心里微动,旋即目光放柔了下来。
明明才两个多月,那股精神力却很强,这代表了小崽子长得很好。
墨渊低低的叹了一声,语气里有着满足。他的目光落到了木鱼身上,眉间不由打了结。
他几次挣扎着想告诉木鱼这件事,可是他会接受他喜欢的人不是人,他的孩子也不是人的事实吗?当初的太后也是个坚强的,可是后来还不是不能接受,最后只能让父皇给她抹去了这部分的记忆。
墨渊实在是不敢赌,可是他已经把木鱼认作了自己的伴侣,两人甚至还结了契,现在后悔也晚了。
墨渊到此刻才明白凡人说的色令智昏是什么意思,昨夜他原本是不打算这么快和木鱼结契的,怎么也要到木鱼知道了并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才如此。可是哪知道头一昏,就冲动了。
墨渊觉得自己是不是和木鱼呆久了,仅凭感情做事。
大约是感受到了自家父亲的精神波动,一股弱小的精神力缠到了墨渊的精神力上,带着依恋和孺慕。
墨渊忍不住笑了笑,血脉相连的感觉就是如此的奇妙,让他们无比的贴近。
他把自己的力量传到了木鱼的肚子里,那股精神力更活泼了,蹭蹭!
“唔!”木鱼迷糊中摸上自己的肚子却摸到了墨渊的手,最近墨渊常这么做他也不觉得奇怪,只道:“我怎么感觉肚子里有条鱼在游来游去的?”
墨渊:……
感受到了木鱼的醒来,小崽子的精神力已经开始蹦蹦跳跳了,绕着木鱼的身边飞来飞去的,无言的述说了自己对阿姆的喜爱。
到现在木鱼也完全清醒了,虽然不知道肚子里有小崽子,他却下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动作轻柔。
墨渊看见他的动作,知道这是小崽子渴望阿姆的抚摸,从而他的的意识对木鱼的影响,恐怕木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动作。
“陛下!”一旁候着的符公公走了过来,道:“慈安宫来人,说太后最近染了风寒,颇有不适!”
墨渊目光一瞬间就变冷了,恐怕她现在也得了消息,这风寒是假,使性子才是真的吧。墨渊觉得太后的确就如他舅母所说的那样被宠坏了,御膳房他不过是安排了个人进去,可是习惯了掌控的太后却认为不经她同意就这么做,这是损了她的颜面。
可是,他是皇帝,就算他要动整个御膳房太后也能说些什么呢?
墨渊翻榻下了地,淡淡的道:“可请太医看了?”
符公公应道:“请了贾太医,说是思虑过度,静下心修养两天也就无事了。”
一旁听着的木鱼皱了眉,一朝太后竟然思虑过重,这话传出去外边要怎么想?那不是作为人子的墨渊的过错吗,这让外人怎么编排他?
墨渊看木鱼鼓着双颊气呼呼的模样,原本有些发冷的心暖了几分。
其实他能明白太后的意思,在太后看来,自己可不是她的儿子,任谁看见‘别人的儿子’登上了帝位也会不甘心,更何况是太后这世界上第二尊贵的人。只是明白不代表他要无下限的容忍,他自认作为人子他是尽了孝心的,只是对方不领情而已。
墨渊张开双臂让木鱼给他穿衣,道:“她也就这些本事了,如果朕不愿意迁就,这些本事也是无用的。”看木鱼还是气鼓鼓的模样,墨渊好笑之余,也是出言安慰他。
木鱼道:“子不言母错,可是太后做这事也太不地道了,这不是败坏你的名声吗?”
墨渊拍了拍他的头,道:“朕可真不在乎名声,名声再坏,朕也还是皇帝!”
“等朕回来吃晚膳!”离去之时,墨渊随口丢下一句。
木鱼忍不住笑了笑,他坐在椅子上想了想,这墨渊不在乎名声可是他又怎么不在乎?在他看来墨渊是千好万好,万万担不得一个不好。且有时候,名声可是重要得紧,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你淹死。
想着,木鱼叫了福德进来说话,做了一番安排。待福德退下,他又叫了红蕊进来。
红蕊已经换了一身中规中矩的衣服,素雅的颜色,脸上未施薄粉,却仍是好颜色。
她的面色是苍白的,也是冷的,进来也不说话直接就扑通跪下了。
木鱼看着她,想着这真是个美人,却深陷宫中不沾情爱,好好的颜色,只能做着服侍人的活,等到年纪大了才能被放出宫,那时最好的年华已经失去。
“你知道错了吗?”想着,木鱼心中一软,对女人他向来是要软几分。
红蕊手指捏着衣服下摆,眼中带了泪,却是咬牙道:“奴婢不认为自己有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奴婢何错之有?”
木鱼眯了眼,手指在褐色光滑的桌面上划了划,道:“你没错,错的是你进了这个宫,入了这个院,我一开始就说过芳草院容不下吃里扒外的人,背主的人我也不会再留!”
眼里的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红蕊嘶哑着声音道:“我明明长得不比其他人差,为什么会是做奴婢的命?奴婢不服!”
她还记得前些日子见到的一个妃嫔,人家和她是一道入宫的,长得也没自己漂亮,可是却是穿金戴银,是个尊贵的命,自己却要卑躬屈膝,就连戴一根金簪也要考虑着该不该。
“你在宫里这么久,难道还看不清?没有皇上宠爱的妃子,哪个有好的?”
“可是,最起码,那是个主子的命!”红蕊咬着牙,然后以头扣地,祈求道:“主子,奴婢不求皇上的宠爱,只盼当个主子,陛下如此喜爱您,您只要提上一句,就能如了奴婢的愿。您心好,就满足奴婢的心愿吧!”她跪着走了几步,用手扯着木鱼的衣袍下摆。在她看来,这宫里有这么多的妃嫔,她占一个且不要皇上的宠爱,木鱼有什么不愿意?
“我是个怜香惜玉的,可是红蕊,你是从哪里看出来了我会满足你的心愿的?”木鱼脸上没了笑,不留情的将下摆从她手里扯了出来。
“你有句话说错了,我可不是个心好的!”
红蕊仰着头看他,大约是与墨渊相处久了,木鱼身上竟有了几分墨渊的气质,特别是沉着脸的时候,那种冰冷的感觉,如出一辙。
红蕊的声音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浑身不自觉的发抖。
她以前认为木鱼虽说是有几分聪明,但是却是心地善良的,可是到现在她才发现她大错特错了,他的心善也是有限度的。
说到底,人都是自私!
“你既然有这样的想法,我这里就容不了你了!你自回内务府吧!”
红蕊白着脸惨笑两声,复又磕了一个头道:“谢……主子!”她这样的,被拉出去打死也不为过,能留下一条命,已经很不错。
她并没有求饶,也没脸求饶,更没脸求着要留下来。她走出大门,正见绿萝站在门口担忧的看着她。
“红蕊……”
红蕊抚了抚头上的珠花,神色惨然。这珠花上面的珠子可是真真的南海珍珠,圆圆润润,不过米粒大小,用来做珠花煞是好看。这珠子还是木鱼给的,她们四个丫鬟每个都有一匣子,她还记得当时他说的话。
“你们虽说是进了宫,但是人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这女孩子,身上还是要有点首饰,打扮给自己看也是好的。”
他这人对她们向来是好的,她们平时也只做些针线活,插插花,日子过得甚是悠闲。自己,的确是吃里扒外了。
想着,红蕊道:“绿萝,连着我的份,好好伺候主子!”
“嗯嗯!我记着了。”绿萝连连点头。
目视着红蕊失魂落魄的背影远去,绿萝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们都进来吧!”
里边传来了木鱼的声音,绿萝整理好情绪,跟着蓝屏二人进去。
“你们今日也看到了,我这人并不是个心善的,如果你们有别的心思,可以趁早提出来,若是以后被我发现,可不仅仅是走人就能解决的。”木鱼目光沉沉,漆黑的眼里不带任何情绪。
绿萝三人立刻跪下:“主子明鉴,奴婢绝无二心!”
“那就好!”木鱼的表情好看了几分,从边上拿了一个雕着缠枝花纹的木盒,道:“这里面是几对耳环,和着几根簪钗,你们几个拿去分了吧!”这里面也有红蕊的份,不过现在也一起给她们三个了。
绿萝几人相视一眼,蓝屏上前接了过来,道:“谢主子!”
“无事,你们就下去吧!”木鱼的神色有些恹恹的。
“主子!”走到了门前,绿萝倏地转了回来,扑通跪下,道:“其实,红蕊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
原来红蕊原名为李香竹,家里也是颇有资产,不过她生身母亲只是一个姨娘,且李家的主母不是个大度的,对李老爷的那些妻妾庶子庶女也是颇为苛刻。特别是姨娘之类的,颇受她的磋磨,而李老爷也是个凉薄的人,也不管这些事。红蕊她娘身体本就不好,这般下来更是雪上加霜,前些日子传来消息已经是下不了床了。红蕊这才生了做那主子的念头,想着如此那李家主母会收敛些,她母亲也好过一些。
木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色懒懒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绿萝,道:“绿萝,背叛就是背叛,无论有什么理由那也是背叛!”
绿萝脸色一白,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来,道:“奴婢明白了!”
在绿萝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后边传来木鱼的声音:“让福德去李家走一趟吧,好歹主仆一场,既然她挂念着,我也算是尽了情分!”
“是!”绿萝脆声声的应了,声音很轻快。
同时,她心里也在难过,如果红蕊肯求一求主子,主子肯定会愿意为她出头的。可惜,她却是魔怔了。
绿萝想着,自己绝对不会像红蕊那样的。等自己年纪到了,被放出宫去,她就找户好人家做教养嬷嬷,那也是好的。
木鱼走进内室,床边瓷盆里的火莲败了之后又换上了新的,半开的火莲微微带着粉,等它完全开放了整朵花都会变成火一样的红色。
整个人趴到床上,木鱼的心情很不好。
“你才刚走,我就想你了!”他想着墨渊,叹了口气,把整个脑袋都埋在了被窝里。
……
墨渊走到慈安宫门口,就见容嬷嬷守在宫门口,她穿着蓝色的锻制的宫服,上面绣了精致简单的花纹,夹杂有几根白色的头发高高盘起,插了三根金簪,脸上带着慈和的笑。
“奴婢拜见皇上!”她双手交叠搭在腰间福了一礼。
墨渊瞥了一眼这个从太后还是妃嫔就跟着她的女人,道:“起吧!”
说着,自己就走进了慈安宫。
墨渊的冷脸极具压迫性,即使见惯了风雨的容嬷嬷也僵了僵,不过她飞快的就反应了过来,脸上带了笑,几步走到了墨渊边上为他引着路。
“太后这段时间可是惦念着陛下,每日都在佛堂里诵经,就盼着佛主能护佑陛下,若是知道陛下来看她,这病肯定很快就大好了。”容嬷嬷拉起帘子。
还未进去,就听见里边传来女子娇柔的念经声,听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容嬷嬷打量着墨渊的表情,笑道:“自从得知太后不适,这柳婕妤每天都会来给太后念经,给太后解闷取乐。”
墨渊没说话,大步走了进去,而他一进去就看见床边坐在小杌子上的一抹倩影。
“太后,陛下来了!”容嬷嬷走到床边小声道。
坐在杌子上的柳婕妤起了身,然后端端的福了一礼,声音娇滴滴的道:“奴婢,给皇上请安!”
她今日穿了桃红色的宫装,宽襟大袖,乌发挽了一个凌云髻,斜插了一枝蓝宝石步摇,再戴了几朵绢花,耳上带了粉色的珍珠。巴掌大的脸仰着光芒盈盈的看着墨渊,带着几分欲语还休的情意。
墨渊注视她半晌,目光锐利,直看到对方面色微白,才道:“太后身体不适,你竟穿得这般艳丽,柳婕妤,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婕妤面上露出汗珠来,屈膝跪下,忙道:“奴婢……奴婢……”不知所措的看向床上。
“皇帝!”床上传来太后的声音,道:“你也不要责怪若云了,这也是哀家的意思。小姑娘,也不必打扮得死气沉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哀家看着也欢喜。”
“来,若云,到哀家这里来。”一只手从黄色的帐曼间伸出来。
柳婕妤怯怯的看了墨渊一眼,看他没什么反应,这才小心翼翼的起了身,然后抓住了太后的手。
边上太监拿了椅子过来,墨渊坐下,手捏着腰间的玉佩,道:“太后身体如今可好些了?”
太后道:“不过是前些日子吹了风,染了风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容嬷嬷就是大惊小怪了!”
容嬷嬷在一边笑道:“太后您说的什么话?您可是千金之体,又怎么能说大惊小怪?”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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