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登时盯着他,“原来妾身这么有趣,能给王爷解闷儿。”
“是啊。”
如瑾咬牙。长平王就看着她笑。
吉祥的声音隔着帘子响起,“王爷,主子,奴婢奉茶。”
“进吧。”如瑾再盯长平王一眼,转身到离他很远的椅子上坐了。
于是端了托盘进屋的吉祥就看见男女主人隔空相望,谁也不说话的情景。她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悄悄觑了一眼两人的脸色,一个淡淡的,一个微笑着,俱都看不出什么,她未免更是忧心。奉了茶,拎着托盘没有立时退下,默默立了一瞬,发现王爷和主子仍然不说话,一咬牙,她就朝着长平王跪了下去。
“王爷,是奴婢没有带好底下的人,冲撞了您。冬雪那丫头说得不尽不实,并非主子狠心不怜惜下情,她原还犯了别的错,您千万别听信她的推诿之言,错怪了主子。”说着就叩首。
长平王懒洋洋挥了挥手,“知道了,去吧,那个丫头做事不稳妥,若不念着她是侯府过来的,昨晚冲她突然挑高了帘子进门的举动,就不该留了。你们主子身体向来弱一些,若眼前都是这等不知分寸,随便让冷风灌进来伤了她的人,这里要你们有何用?你既然知错,以后管好下头人,谨慎做事。”
“是!奴婢省得!”吉祥大大松了一口气,言语里抑止不住地雀跃,朝长平王端端正正磕了一个头,恭敬退出去了。
如瑾心有所感,面上的佯怒也维持不住了,索性不装了,走过去将榻桌上的果子往长平王跟前推了推,被他趁势握住了手,也没恼。
没恼的后果就是又被搂了腰,紧紧抱了。如瑾不由懊恼,暗道这人真是蹬鼻子上脸,可是想想他方才和吉祥说的话,又忍了要挣脱的念头。再一想他对冬雪的冷淡,似乎也有维护自己的意思在里头,心就更软,最终闭了眼,在他怀里躺了。
长平王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看,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你手艺还是有进步的。”
如瑾不明所以的睁开眼,赫然看见他将两张红彤彤的窗花铺在榻几上,一个圆而长,一个形状诡异,正是她去年剪的灯笼,还有昨天那个鱼戏莲叶。他竟然都收着!
“……”如瑾耳根发红。他收这些见不了人的东西干什么,拿她取笑?隔了一晚,她发现那个所谓的鱼戏莲叶真的一点儿都不像,昨晚竟然剪了这么个东西出来,是发昏了么?
长平王笑道:“去年是冬瓜,今年是丝瓜,以后你每年剪的窗花我都留着,看能不能凑一桌全瓜宴,日后也好当做样板,教导女儿、孙女、外孙女。”
如瑾听见什么瓜先是着恼,后来,就窘迫了。
“……王爷真好抱负,竟然要揽过教导女儿孙女的活了,果然与众不同。”她语带嘲讽地还击。
长平王一愣,继而恍然,“哦,是我想得不妥当了,这原都是你的分内事。好吧,那我不和你抢当娘当祖母的差事。”话锋一转,“不过,若是没我,你也当不上。”
如瑾登时脸色涨红,一挺身就要起来,却被他牢牢抱住,越发倒得结实了。两个人在榻上磨叽了一会,自然又是她吃了亏,最终只能红着脸偏过了头去。
不过,羞恼归羞恼,被他紧紧抱着,之前因婢女惹出的火气和尴尬之情,却都是消散了。对上长平王促狭的满含笑意的眼睛,如瑾有些恍惚。
他,不会是为了开解自己,才打趣胡闹这半日的吧?
……
冬雪在当晚便被送回了蓝府。
是吉祥亲自送她回去的,带了将近半车的东西,都是点心、料子、玩具、摆件等日常用物,到了秦氏跟前回禀说是如瑾给娘家买的年礼,冬雪也是特意回来替主子陪母亲过年的。
秦氏不由纳闷,“不是送过年礼了,怎么还送?”
“之前那是两府正常的往来面子礼,主子说,这次是她自己孝敬太太的,和王府无关。”
秦氏就埋怨:“什么她自己和王府无关,她难道不是王府的人吗?整日往娘家带东西,太不像话。”
孙妈妈在旁劝道:“既然都送来了,您就别抱怨姑娘啦,难为她一片孝心,等过了年,再慢慢劝说她注意分寸就是。”
秦氏叹口气,为女儿总往娘家送东西这件事没少担心,可屡次说不听,也是头痛。她自然是知道女儿孝心的,可更担心因此为女儿招来不好的名声,王府里已经有了地位不妥当的正妃,外头传得风言风语的,女儿这个侧室可不能被人抓了把柄去。
一心惦记这个,冬雪上前来磕头问礼的时候,秦氏便没有注意到她微肿的眼圈和略有异样的神色。
是孙妈妈留意到了,趁着出去查看清点礼物的当,就将吉祥拉到一边,细细问起来,“……这丫头突然回来,必有缘故,恐怕不只是为了尽孝吧?你与我仔细说,不许瞒着。”近身的侍婢被遣回娘家,又带着不太自然的神情,在内宅里待久了的孙妈妈才不会相信明面上的理由呢。
吉祥失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老。倒不是刻意不告诉太太和您,只是主子虑着快过年了,先将她送回来,想年后再细说的。既然您问,我就如实相告了。”
便将冬雪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孙妈妈听得瞪眼,“她竟然……真是不懂规矩!”
虽然之前秦氏也说过通房之类的话,但主子安排谁做通房,和谁自告奋勇去折腾可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想了一想,又道,“她怎地这样按捺不住?姑娘才嫁过去没多久,预备着找通房也是以后的事,她急着往前凑什么。”往内室看了看,又对吉祥道,“放心,不告诉太太是姑娘的一片心,我也不会走漏,过年时会盯着她的,年后再处置。”
孙妈妈是多年的老人,吉祥得了她的保证便放了心,福身道:“一切有劳妈妈。”
于是冬雪就在明玉榭住下了,跟着飞云手底下做事,孙妈妈次日还特意派人去王府送信,说她还算安分,请如瑾莫要惦记,好好过年。
如瑾自然不会将此放在心上,只是闲下来时想到两世两个生了企图心的婢女名字里都有一个“紫”字,一个紫樱,一个紫雪,是她后来改的冬雪。难道紫与她犯冲?也不知那些看风水合八字的阴阳先生给不给人算这种事,比如不能和名字里带什么字的人打交道。
一念及此,不由好笑。
倒是吉祥特意跪在跟前诚恳告了一番罪,说是自己没带好下头的人,请求责罚。
如瑾道:“她是我调到身边的,又是我点了进王府的,连我都没看出来她心大,你又何苦领罪。王爷那日说你,也并非真恼你,你是我的人,难道他还能越过我发落你不成,不过是借着你给那婢子脸色看罢了。”
“奴婢晓得。王爷待主子一片真心,奴婢们看了都是高兴。”
吉祥见如瑾不在意,总提这种不愉快的事又不好,便将此放下,议论起之前准备出门的衣服,检查有无不妥,配的首饰合不合适。除夕夜里要去宫里赴宴守岁,自然要穿戴整齐才行。
长平王却派了人来,叫如瑾去锦绣阁说话。
一进锦绣阁的内室,如瑾便发现静悄悄的屋子里竟然不只长平王一个,旁边还垂手肃立着几个人,三男八女,女子们有看上去十几岁的,还有二三十的年轻妇人,都是干净素淡的穿戴,低眉顺眼地站着。
“你在议事?那我去外头等。”如瑾认出那男子里有长平王底下的僚属,她在这里时偶尔见过一两回。
长平王止住了她,指了指那些女子,道:“给你准备的仆婢,挑几个吧,其余的会去祝氏那里。”
如瑾愣了一下。
长平王又道:“这些都是可靠的,只是你现在身份所限,院子里人多了不合适,不然都到你那里也无妨。上次讨了六个空缺,这许久没见你添人,想必没有合适的?蓝府情况我也知道,索性就直接给你一些罢了。你若有别的打算,也可不填满,先挑一两个打杂的,日后再说。”
如瑾感慨。他想的真细心。
那次宫宴上皇后亲口允了六个越制的空缺,张六娘院子里早就多了六名美貌侍婢,她那里却只有冬雪一个,一是因她不缺人,二来也的确没太多人可添,就这么耽搁了。没料到,冬雪才走,长平王就特意给她找婢女。
第5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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