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床上的苏锦心里将此人的祖宗八代骂了个底朝天,日后有机会定将此人好好整治一番,同时暗自祈祷夏四林赶紧现身,这妞儿莫不是害怕开溜了,若是如此,自己可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自行醒来为妙,免得待会锥子上身,那可吃不消。
曹敏的默许之下,众人毒计频出,除了锥子锥之外,有说拿开水烫的,有说拿板子打脸的,有个奇葩之人说用鹅毛挠苏锦脚底板;苏锦躺榻上哭笑不得,暗叫:“小姑奶奶,快现身,多以后不占你便宜便是。”
夏四林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终于那一口轻柔的汴梁京腔传入耳畔,“诸位同窗,且听我一言。”
夏四林迈步出列,挤到众人面前,朝曹敏施礼道:“曹讲授,床榻上之人乃下表兄,适才你们说的办法恐都不起作用,我表兄生有夜游之症,瞧他这架势应该是病症作了,此刻别说用锥子扎,用水烫,便是刀剑加身,卸了八块,恐怕也难以苏醒过来。”
曹敏皱眉道:“夜游之症?”
夏四林拱手道:“然也,这是家族病症,夜间有时行动怪异,有时熟睡若死,鸡一叫自然醒来,但夜间所生的一切都不记得了。”
曹敏皱眉思,夜游症倒是听说过,但是却是头一回见过,那日应天府茶馆闲坐,曾听人谈及北城农夫侯老七患夜游症,半夜起来将自家耕牛和犁耙扛到田头,借着月色将数亩天地整葺的平平整整,四时分洗干净手脚又回来安睡;到了早间浑身酸痛却不知为何,想起上午还有数亩田地需要平整,于是又拉牛扛犁去耕田,结果现田垄早已平整的整整齐齐,回来四处问人,窃喜他人耕错田地;若不是有一人半夜起夜看见他拉牛出门,这事还无人知晓呢。
今日听闻这苏锦患夜游之症,两下一比较,倒有些相信了。
“鸡叫方自行醒来么?现才二多,等到鸡叫可等不了,适才这位吴学子言道这房有食人手之厉鬼,此事须得连夜问个明白,你既是他表兄弟,可有办法叫醒他么?”
夏四林道:“办法倒是有,只是曹讲授大人,他夜游之所做之事恐难以记得全,学生怕大人你问不出什么来啊。”
“且弄醒他再说。”曹敏挥手道,今日累的要死,半夜又弄出这般蹊跷事来,刚才一番惊吓动作,浑身冒了一身冷汗,心头也很是烦躁。
夏四林见他面色不悦,不敢多言,只得硬着头皮爬上塌来,红着脸,伸出芊芊玉手,探向苏锦的脸蛋,心里默念:“圣人上,奴家可不是存心和男子肌肤相亲,实乃无可奈何,便请圣人恕罪则个。”
边念叨,边按照苏锦所教的方法,装模作样的用一双小手苏锦的额头绕着圈子的搓揉起来,额头揉罢,又开始揉眉头,然后是脸颊,嘴巴,双耳廓。
苏锦暗爽,手法虽生疏,但这可是全套古代面部按摩了,自己作弄夏四林帮自己顺便按摩一番,也算是自己为她装神弄鬼的回报了。
夏四林越揉越觉得自己吃亏上当了,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居然主动一名男子脸上摸来摸去,特别是揉到嘴角之时,明显感觉到苏锦的嘴巴亲着自己的手心,浑身酸麻难当,几乎喘不过气来。
揉了老半天,苏锦依旧未醒,夏四林有些明白过来了,手上戴着暗劲,苏锦的耳垂上用力一掐,苏锦疼的一个激灵,一骨碌爬了起来;夏四林赶紧下了凉塌,心里暗自得意:叫你装,跟你这家伙就不能客气。
苏锦坐榻上,张开眼睛,似乎乍见眼前人头济济,灯火通明吓了一跳一般,身子往后一缩,惊慌失措的道:“你等何人?怎地半夜闯入我房,书院没有王法么?”
夏四林看他的样子,暗自佩服他戏演得好,开口道:“苏表兄,你可醒来了,你的夜游之症又作了。”
苏锦胡乱套着衣衫,一边道:“莫要胡说,为兄睡得好好的,犯什么夜游之症。”
夏四林忍住笑道:“还说呢,曹大人来此多时,叫也叫不醒你,喊也喊不醒你,没办法只得小弟用家传手法将你叫醒了。”
苏锦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道这耳廓如此生疼,每次用家传手法叫醒之后耳朵总是疼的要命,原来是你做的好事。”
夏四林面色羞红,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曹敏喝道:“苏锦,你有夜游之症么?”
苏锦挠头道:“是啊,家传的病没办法,好只是夜间作,倒也无害他人。”
曹敏心里郁闷:无害他人,整个书院都被你吵翻了天了还说无害他人;当下忍住气道:“为何不提前告知书院?”
苏锦奇道:“这是个人**,书院难道也要知道么?书院有规定,患有夜游症之人不许入学么?”
曹敏沉声道:“那倒没有,只是你有这般病症,须得提前招呼一声才是,你看,整座书院都被你弄醒了,你还将同屋之学子吴恒心吓得半死,你可记得么?”
苏锦愕然道:“会有此事?”
吴恒心此刻明白这是苏锦的夜游症作导致,而非恶鬼作祟,胆气立壮,怒道:“你还装糊涂,你看看这房舍内,被你弄成何种摸样,今日你须得讲清楚才是。”
苏锦游目四顾,演技堪称精湛无比,双目呈迷茫之色,扫过满地狼藉,忽然大哭丧着脸大叫道:“我的糟鸡爪啊,谁吃了我的鸡爪啊。”
众人吓了一跳,不知道他说什么,只见苏锦双手连抓地上捡起白生生还带着红红的不知何物的两只残缺的鸡爪来,怒目圆睁道:“谁偷吃的,闯进下卧房,还偷吃我的鸡爪,居然还蘸了我的金瓜酱,谁这么缺德啊?”
众人见他捶胸顿足大叫大吵,个个如坠云里雾里,苏锦泄一番,指着吴恒生道:“定是你这厮,晚间我买回来藏柜,只有你一人看见,你说是不是你?”
吴恒心忙摆手道:“俺没吃,俺真的没吃,俺不喜欢吃鸡爪,俺喜欢吃鸡屁股;再说俺从来不吃金瓜酱料,俺都是就着韭菜大蒜吃,你可莫冤枉好人。”
苏锦揪着他不放,闹成一团,曹敏挠头不已,事情弄得他焦头烂额,先是说有恶鬼吃小孩手,怎么现又扯到糟鸡爪蘸金瓜酱上去了,眼见两人推来搡去吵闹不休,曹敏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无处下手。
第一三三章真相
时间:20120826
堂堂应天书院圣地,众目睽睽之下,一场轰轰烈烈的抓鬼行动,终变成了一场闹剧,所有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脑子里像被塞进一堆杂草,乱哄哄的毫无头绪。
曹敏不能忍了,他打断采取断然措施,阻止这场生眼前的关于鸡爪被谁偷吃了的闹剧,曹敏竖起眉毛正要怒斥狗撕羊般纠缠的两人,忽听身后一人道:“二位同窗莫要争吵,让下为两位分说一番如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形瘦高的青袍书生踱出人群,面带微笑拱手而语。
苏锦认识他,原来是王安石。
曹敏道:“你知道生何事了么?”
王安石道:“曹大人,学生应该能理出点头绪来,试着为诸位解释一番如何?”
曹敏点头道:“也好,你便说说看。”
王安石缓步上前,将苏锦揪着吴恒心开裆裤的手拿开,朝两位拱手道:“苏兄、吴兄,此事应该是个误会,且听我为两位分说一番。”
两人悻悻然退后,静听王安石说话,王安石微微一笑道:“吴兄,你半夜醒来看见苏兄了么?”
吴恒心道:“俺被咯吱咯吱的声音弄醒,就见一人披头散,手里拿着一只孩童的手咬的鲜血直流,这位苏兄何处倒是没见。”
王安石道:“你仔细想想,看见的那人是不是苏兄?别忙着回答,从衣服,身形,以及其他细微之处好好想想。”
吴恒心翻着大白眼愁眉苦脸的想了老半天,忽然道:“好像有点像苏兄,又好像不像;光线昏暗,俺又吓得够呛,确实没看清楚,不过隐约看见那怪物头上一闪一闪的光。”
王安石指着苏锦头上的斜插着的一枚簪道:“是这物闪光么?”
吴恒心抓耳挠腮不敢肯定,王安石拱手向苏锦道:“苏兄,借你簪一用。”
苏锦伸手从头上拔下斜斜欲坠的簪,交予王安石之手,王安石道了声谢,道:“曹大人,还请下令诸位将灯笼灭了。”
曹敏喝道:“灭了灯笼。”
十几盏灯笼被‘扑扑扑’的吹灭,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过了好一会,众人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窗外淡淡月和熠熠星辉将微光射入室内,原本背朝众人站立的王安石忽然将头转了过来。
暗淡的光线下,众人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披头散拿着一只孩童手掌啃咬的恶鬼,那恶鬼的头顶上一闪一闪的着淡淡的银光,看上去着实令人胆寒;人群顿时炸了锅般的出惊叫声,有人当即拔腿便往外跑。
曹敏喝道:“装什么鬼,点起灯笼来。”
对面的厉鬼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待众人将灯笼抖抖的点燃,但见王安石正咬着鸡爪,笑的浑身一抖一抖的,嘴角边全是红红金瓜酱。
“诸位可明白了么?”王安石辛苦的忍住笑道。
曹敏疑惑的道:“你是说……”
王安石道:“刚才下的形象像是厉鬼么?”
“像,像极了。”众人道。
“下手的鸡爪像小孩的手掌么?”王安石再问。
“像,真像,这糟鸡爪白生生肥嫩嫩,简直太像了。”
“我头上的簪可有闪光么?”王安石又问。
“闪了,闪了好几次呢。”众人答道。
王安石一拍手掌道:“好了,问题迎刃而解,这位吴兄看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吃小孩手掌的厉鬼,而是啃着鸡爪蘸酱的苏锦苏兄而已,哈哈哈。”
王安石又忍不住的大笑起来。
“这……你是说苏锦他故意啃着鸡爪扮鬼吓人?”曹敏面色不善了。
“我可没,别冤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苏锦嘀咕道:“我鸡爪被人吃了,还没找到偷嘴之人呢。”
吴恒心嘟囔道:“我可没吃。”
曹敏不胜其烦喝道:“住口。”
王安石双目炯炯看着苏锦道:“苏兄,下可没冤枉你,那鸡爪定是你自己偷吃的,可莫要怪到他人头上。”
众人大哗,想不到一切都是苏锦捣鬼,这小子害人不浅,弄得众人一夜未睡,担惊受怕,这一回恐怕曹讲授饶不了他。
果然曹敏开始飙了,他斜着眼看着苏锦道:“一切都是你捣鬼,今日一见你,便看出你心术不正,原来是你这厮消遣大家。”
王安石大笑道:“曹讲授,你冤枉苏锦了。”
曹敏皱眉道:“这位学子,你说话喜欢吞吞吐吐掺杂不清,一会说苏锦是祸,一会又说本官冤枉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王安石道:“下说的很清楚了,只是诸位不会结合前后事因综合考虑而已。”
王安石言下之意便是,你们自己蠢,不动脑子,怪得了谁来。
曹敏如何听不出他话之意,见王安石说话隐含讽刺之意,于是多看了他几眼,将王安石暗暗纳入今后惩戒名单之,口淡淡道:“说清楚些,谁耐烦这多啰嗦,明日正式开课,诸位都要早些歇息,快说便是,卖的甚么关子。”
王安石道:“曹讲授教训的是,下说苏锦冤枉是因为他虽做了这些事,但是他本人却丝毫不知,诸位莫要忘了,苏兄患有夜游之症,夜游之症作之时的所作所为,病之人本身一无所知;下推测事实是这样的,苏兄半夜夜游症作,起床胡乱折腾一番,用毛笔将这位吴公子的脸上划了一团糟,又将自己所藏之鸡爪和金瓜酱拿出来大嚼一番,这位吴兄被惊醒之后,认定为厉鬼进屋,于是哗然冲出,而这位苏兄却懵然无知,啃完鸡爪之后又上塌安眠,后来诸位便到此,后来生之事便是诸位亲眼目睹了。”
众人仔细考虑一番,均觉分析的理,纷纷点头道:“定当如此,这位兄台分析的定是实情。”
曹敏也点头道:“嗯,事情当如你所说,只是这事也离奇了些,如此机巧,倒也教人不得不称奇。”
苏锦挠着头道:“果然如王兄所言,下可冤枉吴兄了,吴兄请见谅,我还当你偷吃下爱吃的鸡爪呢,早知道你喜欢鸡屁股,下一并给带几只过来就好了,反倒因为该处气味独特,下不习惯给扔掉了。”
吴恒心捶胸叹息道:“哎,浪费了美味,当真可惜了,下次记得千万莫要乱丢了美味。”
夏四林听得一阵犯恶心,两人对答又可笑之极,只得强自憋住,捂嘴扭头。
曹敏挥挥手道:“既然水落石出了,诸位都散了,明日还要早起上课,你们两位将房内收拾一番,好生安歇,可莫要再生事端。”
众人议论纷纷,转头散去,苏锦也点头答应,抱拳恭送,那吴恒心不干了,忙道:“曹大人且慢走,俺有一不情之请。”
曹敏转身皱眉道:“你这厮如何这般多事,什么事,快说。”
吴恒心期期艾艾的道:“俺有一疑问,这梦游之症可是时时作么?”
曹敏也不懂这些,于是看向苏锦,苏锦微笑道:“也不是时时生,隔三岔五的作罢了。”
吴恒心脸色铁青道:“那苏兄这病症作之时可都是大嚼鸡爪么?”
苏锦道:“那也不是,有时会吃吃喝喝,有时会唱唱说说,有时又蹦蹦跳跳,总之下自己无法控制,这些都是家人告知下的,下其实也很想知道夜游之时自己是个啥样子。”
吴恒心快要崩溃了,跟这样的人同屋,还能安然酣睡么?身边有个半夜起来又吃又喝又唱又跳的幽灵,自己这日子还能过么?
吴恒心带着哭音道:“苏兄,你夜游之时可莫要吓我啊。”
苏锦道:“下也不想啊,可是下有病啊,这病看不好也没办法,只能如此;家之时,有几次我半夜起来拿着刀子撵人,家仆役被我伤了几个,下还浑然不知,哎,作孽啊,下这一辈子算是废了。”
众人大哗,所有的人都寒毛倒竖,这尼玛哪是个人啊,这就等于身边睡着一头狮子啊,搞不好半夜被这货破门而入,抹了脖子捅了几刀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人群齐齐看着曹敏,希望他能给个说法。
曹敏皱眉道:“难道便无法控制了么?”
苏锦愁眉苦脸的道:“办法也不是没有,下一旦病,须得赶紧叫醒下便可,此病乃家族传承,我苏家有一套快速叫醒夜游之人的办法,适才我家夏表弟已经叫醒了下,诸位难道没见么?”
曹敏低头沉思,身后众学子嘀嘀咕咕的道:“这可如何是好,此人半夜夜游,我等睡梦之难保不被伤害,这书院可是住不得了。”
“是啊,要是半夜三糊里糊涂被他暴打一顿,岂不是倒了八辈子霉。”
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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