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曰:“已备。”
范翕:“晚膳。”
玉纤阿:“公子苦夏,灶房已备下一些清淡的饮食。”
范翕:“我亥时一刻约了人谈军务。”
玉纤阿:“仆这便让人告知诸位郎君。”
范翕:“……”
他真的很久没见过这么机灵的小厮了。
他俯眼盯着那小厮看,那个子小小、瘦瘦弱弱的半大孩子般的少年,只是一径低着头,回答得很得体,可是这小厮从头到尾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想来胆子还是小了些。范翕眉心微攒了下,振振衣袖。他没有再为难人,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这般从仆从们面前走了过去。
见公子进去内舍休息,便知公子是满意的意思,仆从们齐齐松了口气,和玉纤阿一道出门后,将门带上。众仆从站到屋外廊下,打量着泉安安排进来的这个新仆从,赞道:“难怪是泉安安排你来的。往日我们服侍公子,从不曾见公子这样无话可说过。你真是厉害啊。”
玉纤阿柔声答:“是诸位兄长教的好。”
众人哈哈笑着,满意她的态度。只是可惜此人虽机灵,长得却普通再普通。
玉纤阿与他们在廊下说了些闲话,打听了一下范翕的习惯。到几人说好分人守夜时,说是一人守一夜,轮换着来。玉纤阿听着,并不制止。只是待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后,她追去了一人说话,那人本该是今夜守夜。
玉纤阿先是夸了人一番,然后说:“……兄长照顾公子辛苦了,我是才来的新人,不懂什么规矩,却想兄长平日照顾我一些。不如今夜的守夜,便由我来吧。”
不用守夜,这么好的事落到头上,谁会不愿意呢?
此人怕玉纤阿反悔一样,连忙应了,高兴地走了开。
玉纤阿微微一笑,心想不只是今夜,在自己扮作男儿的这一路上,她决定和每一个守夜的小厮对换,换自己来守夜。大不了白日在范翕不需要的时候补补眠罢了。
因她知自己是女儿身,若是不守夜的话,必然要和这些小厮们睡在一起。倒不是她不能忍受和小厮们睡在一起,而是她日后总要恢复身份。
若是范翕知道她和那么多男子同睡一屋,依范翕那针大点儿的小心眼看,玉纤阿觉得这批仆从,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她还是辛苦一些吧。
当夜,玉纤阿睡在外间榻上,守了一夜。
次日天亮,范翕面无表情从她和衣而卧的长榻边走过,看也不看。
连续几夜都是同一个人守夜,玉纤阿本还怕范翕多问。但她见范翕日日和人谈军务,谈政事,根本没理会小厮之间的事。
玉纤阿才松了口气,自此夜里守着,白日才能趁范翕不需要的时候囫囵睡一会儿。再加上军队赶路极快,几乎不停留,短短几日时间,玉纤阿便瘦了一大圈。
但她性子素来能忍,不管是骑马还是熬夜,她都强行忍耐下去,从不在众人面前露出一点儿痕迹。
玉纤阿以为范翕不知道,但范翕是将她平日言行看在眼中的。只是范翕出于某种原因,只选择冷眼旁观。
快马行了不到十日,军队便赶赴到了平舆战场。到达第一日,军队来不及整歇,就被派去了战场上。
玉纤阿这些小厮做一些后勤,不用上战场,但也一整日在后方帮伤员包扎伤口,搀扶进进出出的人。玉纤阿心神不宁,脸色惨白,因她第一次接触这般血淋淋的场面,确实有些心悸害怕。
好在她如今戴着假面具,即便自己在面皮下的脸色已经煞白,旁人也是看不出来的。
只是一整日,她都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碗水,便浑浑噩噩地跟着人跑来跑去地帮忙。
他们住在城中,军队于城下扎营。范翕和楚宁晰一直到深夜了才各自回来,玉纤阿跟着小厮们,远远地看到范翕和楚宁晰二人一边走路一边吵架,最后二人干脆各走一条路。
看到楚宁晰的衣裳上沾了点儿血,玉纤阿紧张地看向范翕,好在范翕衣上没沾什么血。
范翕回去便要洗浴。
玉纤阿如往日般着人备下了水,正要出去烟雾腾腾的浴舍时,听那坐在木桶中赤身的郎君背对着她,慢声说:“这皂荚味道不对。”
玉纤阿低着头,不敢看他赤着的身子,低声:“或许下人背错了,我去看看。”
她出去了,一会儿再回来时,便带了新的皂荚为范翕递上。她立于木桶边,蒸汽腾腾之下,她素白的手捧着皂荚伸前,而自己目光一径低垂,看着自己的脚尖。一会儿,范翕的手搭在了她手上。
知道他是取皂荚,可是这是他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碰到她的手,又兼室内雾气濛濛,玉纤阿面颊滚烫,被范翕搭着的手不禁颤了颤。
范翕低头盯她的手,看她的指节纤长,竟如白玉般,匀称纤细……这手不对,一般人怎会有这样好看的手?流民出身,手不该很粗糙么?
他搭在她手上的手一反,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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