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翕却没在听她说话,他侧头,看那大摇大摆的公主仪仗在甬道中走远,拐入一角从视线中消失。玉纤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目色一闪,心想:他为何盯着九公主的仪仗看?他可是心慕九公主?
不料范翕收回目光,低头伸手抚她面,摩挲着掌下女郎娇嫩肌肤。玉纤阿被他这般深情抚弄,弄得不自在,见他俯脸来,低声问她:“你可是受委屈了?那公主可是欺你了?”
玉纤阿眨下眼。
范翕目光澄澈,神志清明。他压根没一丝醉意,玉纤阿与他不熟,只是觉得他有些奇怪。
玉纤阿答:“公主与我夜话,不曾欺我。”
范翕怜爱道:“胡说,我都看到了。她和吕归杵在那里,还非要与你平等对话。你一个宫女,如何与她平起平坐?不过是在应和她而已。她让你这样辛苦,还一派无知,竟说日后还要来烦你。世上怎有这样讨厌的人?”
玉纤阿:“……”
她吃惊于公子翕的感情丰富敏感:奚妍是好心来谢她,虽然一个公主来谢一个宫女,不太妥当,若她只是一般宫女,少不得被人嫉恨使绊。但玉纤阿相信奚妍是意识不到自己给玉纤阿带来的麻烦的……公子翕却为玉纤阿抱不平。
玉纤阿低声柔道:“公子不要这样说。公主只是不知道这些。她命好些,想要什么都有人捧于面前送于她,她自然不知这些算计腌臜。若有可能,我也愿像她那样命好些。”
范翕低头,面容不挨她,呼吸却与她相错。玉纤阿晕晕然,似闻到酒气……但他轻蹭着她,男子与女子挨这么近,让玉纤阿不太适应。她脑子浆糊般没有主意,只能听他声音低柔地抱怨不休道:“那些上天厚爱的女子想要什么都有人给,因为命好,养得一派天真,实则是傻蠢。她们整日拿着傻蠢做可爱,想要人人爱她。”
他想到自己的心事,喃喃道:“然而,我只嫉恨,我偏不爱。”
他低着眼,眼底深处隐藏的扭曲阴冷,若有若无地浮出水面。他嫉恨得天独厚的人,他幸灾乐祸那些人的运气有朝一日被收回去。
玉纤阿妙目如水,盈盈望他。
看他垂眼,手指压着她面腮,怨她无情道:“玉女,你为何不说话?你不知我爱谁么?”
玉纤阿别过脸,耳红如血,唇角噙笑:“我怎知你爱谁?”
四目相对,暗香流动。呼吸若远若近地缠绵,她含嗔带笑,目光不看他,他心脏就热得滚烫。这般明知故问,最是撩人心弦。范翕手指轻梭,想道:他真是要死于她手中了。这样美人,他怎么办呀?
他拉拽玉纤阿入怀,玉纤阿百般不适,他已一把搂住她腰肢,魅影一般飘忽,忽而拔地而起窜上墙头。
玉纤阿惊叫一声,她被人冷不丁搂腰,还未回过神,又被他搂着腰飞上了墙。玉纤阿气息不定,范翕自信道:“我们出宫玩。”
玉纤阿:……可是宫门已经下钥了啊!
泉安气喘吁吁,小心翼翼。他先是追公子的步伐出了宫舍,但是出了宫苑,公子轻功了得,他跟丢了人。怕出意外,泉安急急忙忙去找公子用得最顺手的卫士成渝,帮忙一起寻公子。成渝平时不跟着他们,专做些范翕不方便做的事。他难得大材小用,被泉安用来找公子。
泉安说范翕去了织室找玉女,他心惊胆战,怕范翕被武艺高强的郎中令逮到。毕竟上一次,范翕就失手于吕归。但是成渝去织室里里外外走了一遭,干脆利落答:“公子不在织室。”
顿一下:“玉女也不在。”
泉安脸色难看,成渝无所谓。成渝问泉安:“现在如何?吴宫这么大,随处溜达可能撞上宿卫军,撞到郎中令手中更糟。说是找喝醉酒的公子翕更更是糟。”
泉安只好道:“先、先……随我去‘承荫宫’,向奚礼殿下告罪,说忽来一阵疾病,公子病倒了,要与他今晚失约了。之后的事……等公子酒醒了后他自行处理吧。”
有人在吴宫夜中携女用轻功疾走,不将宿卫军放在眼中。玉纤阿说:“公子,我不出宫!我明日要早起劳作,我不能出宫!”
范翕不以为然道:“我帮你告假好了。”
他挟着玉纤阿掠风而走,忽高忽低,玉纤阿一颗心脏怕得要死要活。她已看出他的不正常,只怕出宫变数更多。玉纤阿在自己手上狠狠掐了一下,她眼前顿时湿润,眨了眨眼,艰辛无比地挤出了两滴泪。
这两滴泪落在风中,正正好,滴在了范翕手上。
范翕一愣,低头看向怀中目光濛濛的女郎。
他微慌,忽听到动静,忙拉着玉纤阿躲入一道宫门内侧。而玉纤阿隔了一会儿,才听到门外仪仗行过的动静。她与范翕站在门内侧,看到月光清凉照于地砖,宫人持灯而过,辇座上,帷帐纷飞,是吴王的辇。
听到高辇上传来的吴王与其后妃的调笑声,玉纤阿倏而听着声音眼熟,抬目悄然而望。见影影绰绰,那位宫妃,竟是与她同时入宫的小双,现在的双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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