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咬紧牙关,迫着自己缓气:“朕只是在这里陪她,不是翻她牌子,不必记档。”
这话与其说是在跟樊应德说,倒不如是在同自己说。
他在告诫自己,她是佳惠皇后的亲妹妹,他不能对她做什么。
又在安慰自己,是她拽得他不得离开,他才留下陪她的。
摆手让樊应德出去,贺玄时挣了挣,见她仍紧抱不放,便就此作罢。
他将她稍微往里推了推,拽过被子为她盖上。自己也上了床,寻了个被她抱着胳膊的情况下仍还算舒服的姿势,凑凑合合地阖眼入睡。
最后一缕阳光被山脉收起,漫漫长夜倾泻而下。巍峨的宫宇殿阁在黑暗中遁形,宫道在漆黑中仿佛被拉得格外悠长。
夏云姒知道谁在身边,始终维持着三分清醒。半梦半醒里,仍有梦境氤氲浮现。
梦里是几年前的这一天,三月初四,姐姐从昏迷中苏醒。与皇帝和宁沅说笑了大半日,午间小睡了一会儿,叫了她进殿。
她心知姐姐是回光返照,当真命不久矣,仍只得撑起一张笑脸,与姐姐谈笑。
短暂的愉悦之后,姐姐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整个人迅速地虚弱下去,神思抽离。
她忽然紧张起来,紧张之中又多了些恐惧与不甘。
——她怕姐姐离开,更怕姐姐走得不明不白。
所以她攥着姐姐的手,将那在心中忍了许久的疑问说了出来:“姐姐,你恨吗?”
姐姐愣了一下,不明就里地望着她:“阿姒?”
她的手紧了紧:“告诉我,你恨吗?恨不恨贵妃、恨不恨后宫,恨不恨……恨不恨他?”
夏云妁沉默不言。
“告诉我,你恨不恨。”夏云姒定定地看着她,“这个疑问我在心底埋藏已久,若你不坦白告诉我,我怕是后半辈子都要执念于此,无法平静过活,唯有遁入空门解此执念了。”
许是她逼得太狠,又许是满心的郁气突然被激出,已行将就木的夏云妁蓦然放声大哭。
连夏云姒都被吓了一跳,慌乱地要出言认错。夏云妁却猛咬住嘴唇,将一切泪意忍了回去。
那双泪意迷蒙的眼睛里,沁出了夏云姒从未见过的痛恨:“我恨。阿姒,我恨……”
“我恨贵妃、恨昭妃……恨这后宫,也恨他。”
那年夏云姒十二岁,到如今,这句话已在她心头萦绕五年有余。
“姐姐……”夏云姒秀眉锁紧,梦中低语。
忽闻咣地一声,像是木器剧烈碰撞的声响,将她的梦境蓦然激散。
姐姐临终的愤恨消散无踪,她的心慌意乱也削减了大半。
睡意仍还朦胧,夏云姒缓缓醒着神,听到樊应德怒喝:“三更半夜,你慌什么!”
接着便觉身畔安睡的人起了身。
又闻一年轻宦官瑟缩着禀话:“皇上恕罪,是苓淑女出了事!淑女娘子入睡不多时忽然腹痛不止,硬生生疼醒了。昭妃娘娘忙让人去请了太医,可太医还没到,淑女娘子已见了红……”
夏云姒的神思骤然清明。
皇帝倒不见有什么慌乱,只皱了皱眉,但还是下了榻,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去锦华宫。”
夏云姒按兵不动,直等外面嘈杂渐远,皇帝必已离开了朝露轩,才撑身坐起:“莺时。”
莺时应声上前:“娘子。”
她低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
晚上她借醉惹他,缠得他不得离开,他果然着了她的道,留在了这里。
只是他并没有动她,她还穿着昨日的衣裙,妆也未卸,他亦一身冠服齐整。
呵,倒还真像个正人君子。
夏云姒淡声吩咐:“为我更衣梳妆。”
莺时福身应诺,挥手示意宫女们着手准备。
三更半夜的,又是急事突发,夏云姒便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妆容也是得宜便好,不一刻便已收拾妥当。
她向外走去,含玉也已穿戴整齐,二人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娘子。”含玉一福,夏云姒瞧她一眼,就寻出了那份紧张。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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