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奈拽着纸鸢跑开,自信满满道:“好的娘娘,奴婢便让您看看什么叫一飞冲天。”
梨奈放纸鸢的技术的确不赖,此刻正值正午,那只造型怪异的纸鸢乘风飞起,一头扎进望不到边的天际之中,渐渐变成团墨点。林桑青干脆躺倒在石头上,用指头放在眼前轻轻一遮,便完全看不到纸鸢了,她望着澄透的晴空怔怔出神,灵魂像出窍了一般,恍惚而迷离。
她还是无法喜欢这诡谲的深宫,这里没有嗓门大但很好说话的卖包子大妈,没有爱跟在她身后蹭吃蹭喝的大黄狗,没有装在油纸包里的糖酥饼,这里的一切都很精致,精致到让人心生厌烦。
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她朝着天空打了个哈欠,准备小眯片刻,好生让太阳晒晒体内的浊气。
没等完全眯着,身边突然响起仓促的脚步声,接着,她的鞋袜不知被谁脱了,她忙坐起身,动动脚丫子,大惊失色道:“谁!”
方才离去的方御女竟折返回来,手里还拿了个白瓷小药瓶,药瓶的口子用茜素红布塞子塞住了,里头不知装的是什么。
她忙把脚缩回屁股底下垫着,“方御女,你这是做什么?”
方御女把她的脚从屁股底下拽出来,拔开白瓷小药瓶上的塞子,一股浓重的酒味涌入鼻腔,“别动,”她道:“这是我娘教我做的跌打酒,治疗腕伤有奇效,抹上它疼痛会减轻不少。”
原来,她一声不吭地离去,是去拿跌打酒了。
自从皇上误中雷公藤之毒以后,方御女便很少出来走动了,她虽晓得自己能全身而退除了原本清白无辜之外,还有林桑青的鼎力相助,却也没刻意去繁光宫道过谢。
但显然,嘴上没提“谢”字,她全都记在心里。
她们同为皇上的女人,位分有别,但地位是一样的,方御女不该这样蹲下身子为林桑青擦药酒。
“你很漂亮。”脚腕处冰冰凉,心里却暖融融的——除了爹爹外,这还是头一次有外人帮她抹跌打酒呢。林桑青噙着温和的笑看着方御女,真心实意道:“尤其是这双眼睛,比启月潭的潭水还要干净,好像藏不下污垢似的。”
许是很少被人夸奖,方御女的脸上慢慢浮起两团红晕,她专心替她擦拭脚腕,抿着嘴唇不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平和”二字,心里慢慢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林桑青倏然觉得这一幕甚是熟悉,似乎许多年前,她们也曾在这样的日光下共处过。
然,她不过是宫外普通的女子,方御女在入宫之前是厨娘,她们毫无交集。
八成也是错觉罢了。
她眯着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平静时光,正打算再夸夸方御女,让她脸上的红晕弥散得再多一些,远方倏然传来女孩的哭声,由远及近,声音端的是无比熟悉。
她睁开眼,目光平静的向哭声传来的地方看去,浓淡相宜的日光下,梨奈捂着脸哭泣,她手中的纸鸢被一个宫女夺了去,那宫女虎背熊腰,一看便是蛮横的人,见梨奈哭了,她非但不把纸鸢还给她,还张嘴笑得桀骜,“呵呵,装什么天真烂漫呢,大冬天的放纸鸢,你脑子里没进水吧?我可告诉你,这一巴掌是我替我家主子打的,希望它能教会你守规矩,别一天到晚和你家主子惹我们家娘娘不高兴。”
方御女将药瓶收起来,怯怯地避到林桑青身后,她的胆子很小,最怕看别人吵架了。
柳昭仪站在不远处,面上带笑地看梨奈哭,并没有阻止手底下的宫女施暴,不,或许应当说,是她授意身边的宫女这样做的。
浓密的睫毛眨两下,眸子沉进眼底,林桑青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柳昭仪拖着长长的裙裾向她走来,平端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怎么,以为这样就能让皇上喜欢?林桑青,你争不过本宫的,无论是脸蛋还是手段,你始终逊色于本宫。”
没和她搭话,坐起身,林桑青向梨奈招手,“梨奈,过来。”
梨奈哭着走近她,脸上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泣不成声道:“小姐,她们,她们……”
她轻拍梨奈的后背,温声安慰她,“无妨,我都看到了,等会儿回宫让枫栎给你煮个鸡蛋滚一滚,过几天脸上的印子便会消掉。”
那个虎背熊腰的宫女提着纸鸢跟过来,站在柳昭仪身边,谄媚的将纸鸢递给她,“娘娘,给你。”
柳昭仪嫌恶皱眉,“什么玩意儿,蝴蝶不像蝴蝶蜻蜓不像蜻蜓,丑死了。”她接过纸鸢,信手丢到地上,用脚将纸鸢踩得稀巴烂,“以后少拿这种东西来脏本宫的眼!”
虎背熊腰的宫女忙陪笑,“奴婢晓得了。”
人这种生物很是奇怪,他们能将“忍”之一一字发扬光大,遇到再委屈再生气的事情也能憋住不发火,但,有时候怒火会来得出其不意,可能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缺口,那些积累许久的怒火便会喷薄而出,烧毁所有的理智和顾忌。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林桑青不再压抑着情绪,索性同柳昭仪撕破脸,她用穿鞋的那只脚站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柳昭仪,咬牙切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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